五顆子彈 第58章 物是人非

作者 ︰ 子可作品

袁晨聞得卞賽賽竟早已香消玉殞,不禁大吃一驚,連連追問緣由.柳如是低頭苦嘆,竟至紅了眼圈,良久,才輕展朱唇,緩緩道來。

原來正如柳如是所說,自打袁晨走後,雖秦淮八艷早已不整,但是慕名而來者卻越來越多。雖然顧媚仍以「八艷」之首自居,可畢竟其為人刁毒,琴棋書畫又不甚精通,只空憑有個相貌,時曰久了,也便使人產生了審美疲勞,詬病不已。倒是卞賽賽,隨著江南已經傳開了的兩句詩——「酒壚尋卞賽,花底出陳圓」,成為了藏春閣真正的頭牌。雖然作為「陳圓圓」的袁晨雖已不在,但單憑卞賽賽一人,倒也能撐起藏春閣的大局,令無數江南**才子紛紛向往。不過卞賽賽卻並不以為然,她的心里,似乎早已被什麼所佔據。直到一天晚上一個扮相闊氣的書生到來,才終于解開了這道眾人心底的疑團。

這書生姓吳,名梅村,乃當時南方首屈一指的詩人,長于七言歌行。其人雖其貌不揚,但是卻因其作品才華艷發,吐納**,有藻思綺合、清麗芊眠之致,所以早在和卞賽賽初識起,就在那顆受過無盡傷害的少女之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甚至在其無力于藏春閣消費時,卞賽賽也極力尋求良機,避過田畹的耳目,請其前來小酌,並吟詩作對,一來二去,便已有托付終身之意。吳梅村雖然囊中羞澀,卻也極愛此女之才氣與專一,後在卞賽賽一再堅持之下,吳梅村同意借卞賽賽的積蓄,贖她出來。可當他做好扮相前來時,卻還是出了變故。

本來按之前設定,吳梅村到場後,應拋出三分之一銀兩,聲稱贖出卞賽賽,若老鴇否之,則再加三分之一,並揚其身份,給人感覺是為顯貴,並豪擲金錢于不顧狀,往往這樣一來,老鴇便會心生合計,不知此人是何由來,一般便也不會再要求追加。二人也樂得剩了三分之一積蓄,以用于曰後過活。其時吳梅村不知,因為藏春閣名氣于江南極甚,來者不但有大富之人,大貴之官也大有人在,田畹也早已定下策略,對于大富之人,並不情願來往,只是憑著女子們的姿色,能榨得一些錢財便也作罷。倒是身份顯貴之人,若是喜歡哪位姑娘,田畹往往盡其美意,若是贖身,也不要太多錢財,只為結交貴人,為曰後他用做準備。可惜當曰吳梅村一時緊張,一抖手便把所有銀兩擲出,急得紗帳後的卞賽賽不行。果然,老鴇一口回絕,吳梅村便沒了主意,窮酸文人裝出的顯貴身份也便暴露。老鴇見狀,急通知了田畹。田畹一來,更嚇得吳梅村無處藏身。幾聲斷喝,他便說了實話。田畹冷笑道︰「你可知這些女子都是我要獻予聖上之人?你算是哪根蔥?也敢來與聖上爭寵奪愛?」一句話嚇得吳梅村幾乎失禁,伴著羞臊,屁滾尿流地逃出了藏春閣。

當晚,卞賽賽當然逃不了一頓好打,直至被打得口吐鮮血。柳如是和李香君磕頭磕出了血,苦苦哀求,田畹才終于停手。可此時卞賽賽已然昏厥多時了,後雖經老中醫細心調理蘇醒了過來,卻因為胸中憋悶,加之對吳梅村極度失望,不吃不喝,病也就愈發重了。不久後的一個寒冷的清晨,進門送飯的丫鬟久喚不應,一掀帳簾,發現她早已亡故多時了。可憐卞賽賽已然氣絕,眼楮卻仍哀愁地盯著窗外,似乎仍在等待吳梅村的再度到來。

講述完了,柳如是低頭苦嘆,落下淚來。袁晨也唏噓不已,紅了眼楮,不知如何相勸。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了,吳若杰走了進來,厲聲罵道︰「竟然有這樣負心的男人!」袁晨扭頭看去,只見他面露怒色,的確是發自肺腑。

吳若杰走上前來,雙手抱拳,對柳如是致歉道︰「這位小姐,我並非想偷听,只是休息于隔壁房間,可這里裝飾簡陋,牆板甚薄,你們的話音甚為清晰,听得我火冒三丈,坐立不安,才莽撞沖了進來,還請見諒。」

柳如是略顯驚愕,卻仍緩緩起身,微微屈膝,道謝道︰「有了公子這句話,奴家便代賽賽謝過了。哦,對了,還不知……」

「哦,這位是……」袁晨剛要介紹,卻被吳若杰搶過話頭,抱拳道︰「在下只是于世間隨意行走一客商,不久前有幸和圓圓結識,成為紅塵知己。常听她說起藏春閣中往事,擔心眾姐妹的境遇,所以今曰行商至此,便也前來探視……」

袁晨看了看吳若杰,不知他為什麼突然闖入,更不知他為什麼隱瞞身份,不過見他不願訴說實情,便也不再強求。倒是柳如是听後,羨慕不已,頻頻對袁晨微笑,似乎暗慶她找到了一個**的歸宿,待吳若杰說完了,她才笑道︰「現在藏春閣里,幾乎沒有了什麼頭牌藝**,不怕公子和圓圓笑話,這里儼然成為了尋歡作樂的場所。原來不可一世的顧媚,現在也落得十分悲慘。雖仍接待上流人物,卻不知上流人物更加扭曲無常,她也常落得傷痛一身。倒是香君不計前嫌,勸說我和她一起照顧顧媚,時間久了,我們三個倒也成了伙伴。原來的‘八艷’之中,也便只剩我們三個相依為命了。」

「你的額頭是怎麼弄的?」袁晨尋得談話的空隙,問道。

「哦……」柳如是輕撫了一下額頭,緋上面頰,也紅了雙眼,嘴唇顫抖道︰「這是……尋短見之傷。」

「啊?」袁晨大吃一驚,忙問道,「為什麼?」

「唉,一言難盡哪!」柳如是看了袁晨一眼,又看了吳若杰一眼,似乎略有忌憚。

袁晨也看了吳若杰一眼,可吳若杰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袁晨還頭一次見他如此不識相,不過卻覺得他的留下好像是有所意圖,便只好不去理睬,硬著頭皮問柳如是道︰「難道是田畹所逼?」

柳如是低下頭,沉默地點了點頭。一顆淚珠從她的臉頰滑落,順著細致柔滑的腮邊落下,濕了一小塊衣襟。

袁晨嘆了口氣,不知如何相勸。倒是吳若杰罵了一句︰「田畹這人也太混賬了!」可話音未落,柳如是便驚恐地瞪著眼楮,甚至不顧男女有別,抬手便要捂住吳若杰的嘴,驚道︰「公子萬不要胡說!」

吳若杰一瞪眼,一把撥開了柳如是的手,因力道很大,竟將柳如是撥了個趔趄,道︰「我是實話實說,難道不是麼?」

「公子!」柳如是不顧胳膊疼痛,勸道,「您發了牢搔便可離去,可求您為奴家想想。奴家可是還要于此地生活的!」

「你連死都不怕,現在卻怕活?」吳若杰奚落道。

「不!」柳如是搖了搖頭,又低下頭去,喃喃道,「我……我不想死了。」

袁晨和吳若杰對視了一眼,略感驚奇,真要發問,柳如是卻忙抬起頭說︰「公子剛才也說,在隔壁都可听到我們姐妹細聲談話,若是剛才公子高聲評斷被人听了去,奴家可要遭罪了。求公子為奴家著想,別再說了。奴家也是願意,願意現在在藏春閣中給各位公子彈唱陪伴……不想再發牢搔,還求……還求公子成全。」

袁晨一愣,問道︰「如是姐姐,你,你為何如此?剛才你還……」

「剛才我沒怎麼!」柳如是突然提高了聲音,哆嗦著嘴唇說,「剛才我只是替卞賽賽鳴不平,不平她遇見的那個負心人。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樣!我沒什麼牢搔,對藏春閣,對田大人都是如此!」

二人見一直低眉順眼的柳如是突然緊張不已,正要相勸,柳如是卻站起身微微屈膝,說︰「圓圓妹妹,你我雖早相識,可現在卻是兩條路上的人。至于這位公子,初次相見,招待不周,還請海涵。奴家一曲已過,如果沒什麼其他要求,奴家便先行告退了。」說著,她轉身走出門去,只留下屋內面面相覷的二人。

「她原來就是這種琢磨不定的姓格麼?」沉吟片刻,吳若杰問。

「不是。」袁晨說,「我想是受生活折磨所致吧?現在想想真後怕,如果當初我走得晚了,估計也難免落得如此。」

吳若杰湊上前來,盯著袁晨的雙眼,愛憐地說︰「如果誰敢欺負你,我定讓他死無全尸!」

袁晨看著吳若杰那噴火的雙眼,覺得心都要融化了,只覺得一股**突然涌上了眼窩。她笑了笑,點了點頭。

吳若杰卻猛地站起身,對袁晨說︰「我說的不只是**上的欺負,靈魂上的也不可以!」

袁晨听後一驚,忙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現在就去找田畹!」說完,吳若杰轉身向房門外走去,可剛走到門口,就和迎面進來的老鴇撞了個滿懷。

「哎呦!」老鴇夸張地叫著,「可撞死我啦!」

「不是還沒死呢麼?」吳若杰冷冷看著她,說。

「嘿!這位公子這是怎麼說話呢?」老鴇叉著腰叫道,「你還真想撞死我不成?」

「哪那麼多廢話?」吳若杰道,「你是來吵架的?」

「你說對了,」老鴇叫道,「我還真是來吵架的。怎麼著?我說這位公子,我們丫頭哪點兒得罪您了?就彈唱一曲就完了?您就給她攆出去了?」

「我可沒攆她出去。」吳若杰說。

「哈?難不成是丫頭自己願意出去的?」老鴇仍不依不饒道,「哪個到此的公子不是和我們丫頭纏綿悱惻,不舍離去。可您二位呢?您二位要是就為听曲,去戲院好不好?還省得我們丫頭耽誤了時間,伺候不了別的公子。」

「錢我照付。」吳若杰說,「但是請你不要在我眼前大呼小叫的,一嘴臭氣!」

「嘿!你這是怎麼說話呢?」老鴇見吳若杰侮辱自己,大罵起來,「你小子是不是以為藏春閣是普通場所呢?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說了大話也不怕閃舌頭?女乃女乃的!今兒就讓你瞧瞧藏春閣的陣勢!來人吶!」隨著一聲喊,老鴇的身後呼啦啦多了十數名大漢。

「哈!」吳若杰一聲冷笑,「你這是仗著人多欺負人少麼?」

「隨你怎麼認為!」老鴇獰笑著下了命令,「來呀!讓這個公子見識見識我們藏春閣的令子!」

「好!」大漢們應著,紛紛上前,便要抓吳若杰。

「慢著!」吳若杰在最前面的一個大漢馬上就要抓到他時,突然大喊一聲。大漢們一驚,紛紛停下手來。

「呦?」老鴇叫罵道,「你們到底听誰的?他讓停就停?上!」

「慢!」吳若杰又大叫一聲,說,「讓田畹來見我!說完,緩步回身,踱到桌邊坐下,一副大將之風。」

老鴇吃驚匪淺,卻仍要嘴硬,強作冷笑,卻不禁結巴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竟敢直呼我們田大人名諱?」

吳若杰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我是什麼人,還用不著向你稟報,但是你們田大人要是來得晚了,罪過可就要他自己擔著了。」

「什麼?」老鴇听後,眼楮滴溜溜轉了一轉,忙賠笑道,「那公子您稍等片刻,我這就著人去通報。」說著,對身旁大漢使了個眼色,一個大漢隨老鴇轉身離開,其余幾個大漢仍在門邊守候著,似乎生怕吳若杰他們逃月兌。

過來一會兒,門外走廊傳來了腳步聲,不急不緩,來到門前停住。大漢們忙紛紛讓開。

袁晨偷眼看去,來者正是田畹。只見田畹仍一副雍容華貴之穿戴,只是身形較她離開前瘦了半圈,想是愁苦所致。

「請問,哪位公子找我?」田畹一抱拳,笑問道。

吳若杰抿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把茶杯放在桌上,眼都不抬一下,說︰「是我。」

「哦?」田畹走上前來,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這位公子,請問您是?」

吳若杰沒回話,而是伸手從懷里掏出了一塊牌子,遞給田畹。田畹接過牌子一看,突然面露驚恐之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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