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顆子彈 第41章 醉落無錫

作者 ︰ 子可作品

袁晨鐵了心,決意要走。柳明和袁莫晴卻不放心,畢竟她是個女子,雖會點武功,可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以她一己之力,又能如何呢?

「柳大哥,」袁晨說,「你不是說,蘇州府有個驛館的掌櫃要請你去幫忙嗎?」

「對,」柳明說,「是蘇州府順祥驛館的趙掌櫃,我們是老相識了。」

「那好,那我就代替你去吧。」袁晨說,「有一個穩定的地方做事,這樣你們就放心了。」

柳明忙拒絕道︰「那怎麼行,在驛館做事可苦得很,你一個女孩子,吃不消的。」

「苦?又能苦成什麼樣呢?」袁晨一愣,問道。

柳明說︰「趙掌櫃找我去,主要是看中我這身功夫,想讓我為他走幾趟鏢。說白了,就是護送一些東西。那可是擔風險的,弄不好可要以命相搏的。」

「柳大哥,你覺得我比你差很多嗎?」袁晨笑道,「我認識莫晴之前,也是一個仗劍走江湖的女子。」她小小地編造了一下自己的簡歷。

「這不是差多少的問題,而是你是女孩,怎麼能……」柳明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言辭來反駁。

「圓圓姐,求求你了,還是留下了吧。」袁莫晴抓著她的衣襟,只是苦苦哀求著。

袁晨拍了拍她的手,拿出了在特別行動組工作時的強勢道︰「我去意已決,就這麼定了吧。」說完,低下頭,不再做聲了。

屋內一時陷入了沉默,三個人的生活即將發生變化,可是柳明和袁莫晴卻對這種變化束手無策。唯一主導了自己的生活的就是袁晨,可那又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正沉默時,院門響起了郭興的聲音︰「莫晴!飯菜好了,給你們送進去吧?」

袁莫晴站起身,走出房門,對著院門處說︰「謝謝郭叔叔,您也一起進來吃點吧。」

「不了,不了。」郭興的聲音傳來,「我還有事,你們先吃吧,我走了。」

「郭叔叔慢走。」袁莫晴說完,轉身回到屋子。隨之進來的還有幾個佣人,每人手里都拎著一個食盒。佣人們走到廳堂,把食盒打開,將菜肴一道道擺放在桌子上。

一切擺放妥當後,佣人們紛紛退下。菜肴十分豐盛,有十菜兩湯,可三人卻沒有胃口,只是呆呆地坐在桌邊發愣。

還是袁晨打破了沉默的氣氛,說︰「吃吧,一會兒菜都涼了。」

三人這才慢慢舉起筷子,緩緩地吃了起來。

袁莫晴沒吃幾口,就放下了筷子。抬起眼,眼里含著淚水道︰「圓圓姐。」

「怎麼了?」袁晨心頭一緊,也覺得鼻子發酸,問道。

「你……會想我嗎?」袁莫晴說完,淚如雨下。

袁晨的眼淚也奪眶而出,和袁莫晴抱在一起,放聲大哭。

柳明也眼圈發紅,默默看著二人。

兩個女孩哭了好一陣,才放開手。袁晨幫袁莫晴擦干眼淚,說︰「莫晴,快別哭了。」隨後又對二人說︰「這樣吧,也別等到明早了,我一會兒就收拾行李上路。長痛不如短痛,也省得大家在一起平添心酸。」

柳明和袁莫晴悲傷地看著袁晨,卻又沒有辦法來攔阻她的決定。

飯後,三人找到郭全安,說明了柳明留下袁晨離開的意思。郭全安搖頭惋惜,表示將贈予金銀細軟,卻被袁晨拒絕了。郭全安思來想去,委派郭興從府里挑出了最好的一匹馬以及一柄寶劍,送給了她。袁晨推讓再三,也便接受了。

太陽剛過正午時,袁晨跨上馬,向東飛奔而去。她的身後,留下了一串傷心的淚水和大家依依不舍的目光。

從常州府到蘇州府,其實路途不算遠。不過在中午出發,想要晚上到的話,是萬不可能的。袁晨在出門前打听好了路程,如果馬不停蹄的話,晚上她應該會趕到無錫,在無錫停留一夜後,第二天再上路,下午就應該可以到蘇州府了。

七月驕陽似火,曰頭又逐漸西行,正巧炙烤著向東行進的袁晨的後背,可她任由汗流浹背,仍未做任何停留,還是不住地策馬飛奔著。

郭全安贈予的確是一匹好馬,晚上天剛剛黑下來,就已經來到了無錫城外。

無錫位于江蘇南部,長江末端平原月復地,北臨長江,南瀕太湖,東與蘇州接壤,西與常州交界,京杭運河從中穿過。在現代,無錫已經是一座時尚都市,但是在明末清初,它是隸屬于常州府的,是為無錫縣。不過雖只為縣,較比戰亂頻繁的地界卻還是繁華不少。袁晨剛剛進入縣城,就被街上的熙來攘往的熱鬧人群吸引住了。

她一邊牽著馬,一邊徜徉在石子鋪就的路面上,看著兩邊燈火通明的攤位,心情較剛離開常州郭府時好了許多。

路口,一家別致的小店吸引了她的目光。袁晨牽著馬,來到了店門前。

這家店的店門前沒有任何指示說明,不過裝飾卻十分有特色,它的店門及入店的走廊是一個碩大的躺倒的酒壇子,人從壇口進入,走過壇身,就到店內了。

袁晨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發現有許多男女在這里進進出出,成雙入對。這讓她想起了那次夜店之旅,那家夜總會的門前和這里的情景如此相像。唯一不同的是,這家店面很小,看來古代人還沒有開放到夜生活很豐富的地步吧?她想。

想雖這麼想,也很感興趣,不過袁晨卻並未走進,因為她對那次夜店之旅仍心有余悸,之所以時常回憶,是因為她時常想念吳若杰,之所以不想回憶,是因為她時常想念小女警,更想念袁莫晴。

所以她拉扯了一下馬韁繩,準備走開。

正當她已經邁步時,一只大手卻攔在了她的身前。

「姑娘,難道不想喝一杯麼?」一個極富磁姓的聲音傳入到她的耳朵里。

袁晨一驚,扭頭看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對深灰色的眸子,以及一頭烏黑的卷發。

在這一刻,袁晨瞬間將這個場景和與吳若杰初見的場景重疊在了一起,可是也就在這一瞬間,她又即刻從回憶中拉出了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有吳若杰的那種氣質,不過他不是吳若杰。

「怎麼了?姑娘,我,嚇到你了?」男人微笑著,慢條斯理道。

「啊,沒,沒有。」袁晨有些尷尬,眼神凌亂了一陣後,又重新審視起面前的這個男人來。男人的身高有一米八左右,身材並不魁梧,反而有些偏瘦。半長的黑色卷發抓攏在一起,扎在腦後,灰色的眼楮顯得深邃內斂,高挺的鼻子,有些薄的嘴唇,微微發白的面龐,使男人看上去並不太像漢人,有些像外籍人士或混血兒。

「姑娘,一個人麼?」男人又笑問道。

袁晨突然慌亂起來,自己明明是一身男兒裝扮,對方是怎麼看出自己是個女人的?

「你認錯人了。我,我是個男人。」袁晨壓低了嗓子說。

「哈,」男人笑了起來,「我知道,有些姑娘在外行走不方便,往往會女扮男裝。可是既然已經被看穿,還要抵賴,那就是姑娘你的不是了。」

「你,你是如何看穿的?」袁晨賴不過,只好認同,卻又反問道。

男人笑出聲來,道︰「像你這麼細致的面容,這麼婀娜的身姿,哪會是男人所有呢?」

袁晨听著對方的贊譽,心里不禁泛起醉意。不過她還是辯解道︰「那可不見得,有些女乃油小生也是很女敕的。你就不怕認錯了鬧了笑話?」

「不怕。」男人認真地盯著她的眼楮道,「為了能夠在萬千人群中抓到你——我的唯一,哪怕是錯一千次一萬次,我也不會放棄。」

袁晨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這個男人,這個古代男人,竟然也會現代男人的一套,也太過油嘴滑舌了。不過,他的話,的確令她十分受用。

「那麼,願意和我進去喝一杯麼?」男人看準時機,邀請道。

袁晨沉思了一下,點了點頭。反正這一夜也閑來無事,自己又前途未卜,還不如在這心煩意亂之時找一個莫不相干的酒友,徹底放松一下。不過她也給自己定下了一個度,就是絕對不能喝多,更不能和這個男人發生關系。喝酒,只是為了放松精神而已。

男人見她點頭,忙伸手牽過馬,栓到酒店店門旁的馬廄內。隨後,二人一起走進了「酒壇子」的「壇口」。走過「壇身」,來到了酒店內。

酒店內燈光昏暗,袁晨吃力地打量著周圍的情形。比起店外,店內裝飾略顯一般,唯一有特點的是每張桌子都處于一個隔斷內,有的隔斷擋著厚簾,私密姓較好。很多隔斷里不時傳來男女的笑聲談話聲,有的是低聲私語,有的則放蕩不羈。

袁晨隨男人走到了角落一個隔斷前,里面無人,簾子沒有擋上,她借著微弱的燭光看去,中間是一張厚重的木桌,桌上鋪著黑紅色的粗布,桌布上放著一個燭台,台上的幾根蠟燭已經燃至半截。桌子的兩邊是兩把寬大的座椅,椅子上也鋪著黑紅色的粗布。除了一桌二椅之外,便再沒什麼特別的擺設了。

男人走進隔斷,站在椅子邊,向袁晨做了個「請」的手勢。袁晨走到另一把椅子邊,坐了下來。男人也坐了下來。

小二走到門邊,將菜單遞給了男人。男人揮了揮手說︰「我還是老樣子。給她吧。」

小二又將菜單遞給了袁晨,袁晨並未接,只是說︰「看著來吧。」

小二諾了一聲,轉身走出隔斷,反身將隔斷的簾子擋上。

男人坐穩後,先打開話題道︰「姑娘一個人出門,想必也非易事。」

「嗯。的確。」袁晨回想著這一路上的遭遇,點頭道。

「如非難事,一個姑娘,也絕不會獨身上路的。」男人又說道。

還真是被他說中了,于是袁晨又點了點頭。

「不過,想必你有難言之隱。」男人似乎露出了一點好奇心。

袁晨長嘆了一口氣,說︰「的確。不過,我們既然在此相遇,就單做個酒友吧。我不想問你的是非,你也不要問我的過往。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你也不要打听我是誰。我們就這麼痛暢對飲,一醉解千愁吧。」

男人略顯尷尬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小二敲了敲隔斷,拉開簾子走了進來。端上了幾盤小吃和兩壇酒。

袁晨打開壇封,直接端起酒壇,咕咚咚喝了幾大口,說了一聲︰「爽!」

「爽快!」男人贊道,也捧起酒壇,喝了幾口。

眨眼之間,兩壇酒被二人喝了個精光。袁晨本來並不太會喝酒,只不過因為心煩,才喝了許多。雖在進酒店前還叮囑自己不能喝多,可借酒消愁愁更愁,沒一會兒,她便醉了。可醉後卻更想喝,似乎只有喝更多的酒,才能使她從醉意中清醒過來。醉上添醉,最終她醉了個一塌糊涂。

男人的酒量卻似乎很大,一壇酒下肚,並無太大反應。見酒沒有了,男人起身說︰「我再去拿兩壇來。」說完,轉身出了隔斷。

袁晨醉眼朦朧地看著桌上的幾盞燭火,每一盞燭火都隨著她的喘息微微的跳動,不一會兒,它們都幻化成了一張張面龐,跳躍在她的眼前,有小女警,有阿健,有賀一龍,有袁尚廣,有于月婷,有袁時中,有賽金花,有段雪紅。這些都是已死的人,他們的出現使袁晨感到恐懼,她抱緊了頭,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使自己沒有喊叫出來。她的潛意識還清楚,自己是在一家酒店里,是公共場所,不能由于自身的恐懼而驚嚇到別人。不過,她真的要控制不了了。

男人端著兩壇酒走了進來,將酒壇放在桌子上,回身拉上了隔斷的簾子。

袁晨迫不及待地端起一壇酒,一仰頭,大口喝了下去。

一口氣喝了半壇,恐懼感稍微好轉,袁晨擦了擦嘴,打了個嗝,覺得心中舒爽,又把剩余半壇喝了下去。

喝畢,她將空酒壇放在一邊,又拿起男人面前的酒壇。

男人並未阻攔,而是笑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你……笑什麼?」袁晨口齒不清地問道。

「沒什麼,你少喝點,本來就不能喝,還……」

「我不能喝?」袁晨果真受了激將法,「我喝給你看!」說完,又將這一壇酒喝了下去。

一壇酒是一斤左右。雖然古代的酒遠沒有現代白酒那樣勁烈,可古代的一斤要比現代的一斤多一些。對袁晨這樣一個不常喝酒的女孩子來說,三斤酒下肚後,她已然什麼都不知道了。

袁晨直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里的自己,身處一個無邊的黑洞,她四處喊叫,卻無人應答,她想找到一個出口,卻沒有任何方向指示,最後,她氣急敗壞地朝一個方向狂奔,卻一腳踩空,墜入了萬丈深淵。

「啊!」袁晨大叫了一聲,驚醒過來。

太陽已經老高了,陽光照射在床上,照射在她的被子上。

袁晨覺得頭疼得厲害,又閉上了眼楮,舒緩了一下神經。可是她突然覺得哪里好像不對頭,掀起被子里向一看,不由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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