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里,看著她蜷縮在地上,全身不停地發抖。睍蓴璩曉
他想開口問她怎麼了,卻見她雙手緊緊地放在小月復的那個位置,已然痛到說不出聲來了。
錐痛一陣陣地襲來,她抖著手伸向寧子默,希冀他能幫助自己。
寧子默拿出手機想要撥打120,剛鍵入一個數字,便目瞪口呆地望著她的下半身。
洛念棠無須去看就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股濕意從腿間那個地方流了出來,空氣中隨即便彌漫了淡淡的血腥味,她甚至還能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正試圖從她體內月兌離出來。而這種感覺,隨著腿間濕意的泛濫開始越發的明顯煨。
寧子默自然也是看見了,他定神地望著她腿間汩汩流出的鮮紅血液,臉上充斥著不敢置信。
「你……你懷了他的孩子……」
本來她還打算等會回去的路上到藥店去買驗孕棒試一試,只是如今,看來已經不需要了厴。
洛念棠闔上了雙眼,下月復抽搐般的錐痛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然而,她的左邊胸口那個地方,竟也輕微地泛起了疼痛。
她沒有想到,自己懷了顧宸的孩子。
其實,她隱約覺得自己會是懷孕了,可她不敢承認。畢竟,她現在和顧宸的關系讓她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來迎接這個孩子,她害怕,害怕倘若自己有了孩子,那麼她和顧宸之間到底會變成怎麼樣,她怕自己的孩子沒辦法活在一個完整的家庭。
她還沒來得及猜想如果顧宸知道她有了孩子會是讓她生下來還是直接上醫院打掉,她也還沒來得及深想這個孩子是不是降臨得不是時候……
她什麼都還沒來得及想,孩子,卻要失去了。
或許是母性使然,她強迫自己支撐起身子,想要爬出包廂到外頭去求救----她不能失去這個孩子,她也不想失去這個孩子。不管這個孩子是不是降臨得不是時候,更不管顧宸得知她懷了孩子會怎麼想,她只一心地想要保住這個孩子。
可是,一抹黑影卻蕩在了她的面前。
「喀嚓」一聲落鎖的聲音,讓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顫抖著身子,抬眸看著眼前將門落鎖的男人,臉色蒼白。
「寧子默……」
他沒有吭聲,只目不轉楮地盯著她的下月復。她從桌邊爬到門前來,身下的血被拖拉出一道長長的血跡斑斑。那血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反而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洛念棠看出了他並不打算幫忙,她不禁一陣心寒,掏出手機想要打電/話。
他發現了,長手一揮將她的手機狠狠砸向了牆邊。頃刻,那部手機裂成了幾塊,失去了它原有的作用。
對上她的眸子,寧子默顯得異常鎮定。然而,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她猶如置身在冰窖里一樣寒冷。
「棠棠,你不能懷他的孩子。是他破壞我跟你,顧宸是我們的仇人,你怎麼可以替仇人生孩子?一會兒就好,再一會兒,孩子就不在了,沒了這個孩子,我們就能重新在一起了……」
他站在,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倒在血泊里而袖手旁觀。這樣的寧子默,又豈是陌生而已?
洛念棠抖著唇,廝聲地沖他低吼。
「寧子默!你放我出去!再這樣下去我會因為流血過多而死掉的!難道我死了,就是你的目的嗎?」
他趔趄了幾步,臉色一陣復雜。
隨後,他下意識地開口。
「棠棠,你不會死的。就算……就算你死了,我對你的愛還是不會改變的。倘若你死了,我便隨著你去;倘若你變成植物人了,我便一輩子守在你的床邊……」
說著,他似是想起了什麼,笑了。
「對,植物人……棠棠,只要你變成植物人了,你就屬于我一個人的了!那個顧宸再也搶不走你,你是我的,你這輩子都是我的……」
此刻的寧子默,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在那里自言自語。從他扭曲的臉容可以看出,他已經徹底瘋了。
身下的錐痛越來越重,洛念棠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耽擱半分了,強撐著站起來,她便蹣跚著雙腿去打開包廂門的門鎖。
她以為寧子默沒有察覺,可當門鎖被她打開的一瞬間,他便撲了過來。她還沒來得及拉開門跑出去,就被她推倒在深紅色的沙發上。
的褲子已經被染紅了一大片,連帶沙發也被沾上了幾抹暗紅。
她坐在那,努力想讓襲擊而來的昏眩感散去。她看見他一步步地朝自己走來,然後在她的面前站定。
那張瘋狂扭曲的臉上,盡是對于孩子流掉以後的美好幻想。
「棠棠,對不起,你不要怪我……只有這樣,你才會回到我的身邊,才會看清最愛你的人是我寧子默……顧宸算什麼東西?他有我愛你嗎?他憑什麼從我身邊將你搶走?他憑什麼?!」
洛念棠慢慢地挪動身子,抬眸望他的瞬間,瞥見了桌子上的東西。
「寧子默,你為什麼總是要這樣自欺欺人?你以為你這麼做我就會回到你的身邊嗎?就算沒了這個孩子,我也不會回到你的身邊。我說過,我不愛你了,再也不愛你了!」
或許是她那句「不愛」讓他晃了神,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漂浮起來,嘴里甚至還一個勁地低喃著。
「不會的……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我知道的……」
趁著這空隙,她快速地拿起桌上的空酒瓶,猛地砸向了他的腦袋。
這是她第一次用酒瓶去砸別人的腦袋,由于控制的力度不是很足,那酒瓶砸在寧子默的頭上時並沒有成功將他砸暈。但是,突如其來的痛意還是讓寧子默痛得彎下了腰,抱著頭在那里呻/吟。
就是這個時候!
洛念棠奮力從沙發上站起來,向著門口沖了過去。拉開包廂的門,她即刻不顧一切地往外逃跑。
寧子默有些後知後覺,等到她跑出包廂以後自己才回過神來,再也顧不上頭上的傷,追在後頭跑了出去。
白天的「Sexy」人很少,洛念棠憑借著曾經的記憶,跌跌撞撞地向著門口而去。在她的身後,隱約還能听見窮追不舍的腳步聲。她的視線一片模糊,昏眩感一陣接著一陣襲來,而腿間的錐痛更是讓她步伐異常艱難。
半途,她撞上了一堵肉牆,身子瞬間就軟癱在地上。一雙有力的手臂及時將她攙扶,她再也無法撐下去般扯著此人的衣服,低聲地哀求。
「送我去醫院……求你……醫院……」
說完這句話,她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
……
KOO印象,Jay敲響了總裁辦公室的門,在得到應許後推門走進。
顧宸正坐在辦公桌前全神貫注地翻看著這個季度的報表,Jay先是將咖啡放在旁邊,才開口說話。
「總裁,您讓我準備好的款額我已經打過那個帳號上去了。」
聞言,他抬起頭瞥了一眼,淡淡地問道︰「後續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是的,都處理好了。」Jay道,「那家公司的老板今早收了尾款就已經搭中午那班機出國了,另外,市府那邊也暗中安排好了。」
男人想了想,再仔細叮囑幾句,便讓他出去了。
Jay出去以後,他端起那杯咖啡,悠閑地喝了起來。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中。
現在只需要等到市府正式把那塊地挪出來,那麼,他想要目的就能達到了。
只是,現在一切才剛剛開始。
他淺酌了一口,而後便放了下來,正準備繼續埋首工作,兜里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這突然響起的鈴聲讓他隱隱有些不安。
掏出手機看了眼屏幕,發現是好友卓閻打開,幾乎沒有多想,他就按下了接听鍵。
那頭快速地說著什麼,然而,他的臉色卻赫然變了,陰沉著的俊顏滿是暴風雨來臨前夕的征兆。
電/話掛斷後,他便立即站了起來,拽起西裝外套就往門口走去。
-77快速地在街道上飛馳,半個鐘頭的車程硬是被他一路闖紅燈,只花了十來分鐘。
到達韓宇的醫院時,洛念棠還在手術室里。這一次並非韓宇主刀,而是另外請了一個婦科的女醫生進行手術,所以當他趕至手術室門口的時候,卓閻與韓宇站在了一塊,兩人的臉上並沒有一絲的表情。
手術室的燈亮著,他不敢隨意闖進去,只得走到卓閻的面前,壓抑著怒氣追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Sexy」是卓閻的產業這件事他們幾人都是知道的,卓閻在「Sexy」的底下一層弄了一處休息室,只要是不回公司的日子,他大多數都是呆在那里,然後等到晚上就到大廳獵艷或者到包廂里喝酒。恰巧卓閻前一日喝得太醉,這天便一直都在地下休息室里休息,下午剛走出來想要到外面找吃的,在接近門口的地方卻遇見了一身血跡的洛念棠。
當時的洛念棠臉色很蒼白,跌跌撞撞地踫到他,大概是支撐不住了,便也顧不上他究竟是誰,就直接向他求救。
顧宸听後不由得慶幸洛念棠昏眩過去前遇到的是卓閻,倘若是其他人,他根本就不敢想象那個後果。
只是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在那個時間點洛念棠會出現在「Sexy」。
對于這個問題,卓閻思索了一會兒,而後便將自己所看見的告訴了他。
「你女人撞上來的時候,我隱約看見了一個很年輕的男人追在她的後面。不過,你應該知道那里面的光線就算是白天也是很暗的,所以我沒有看清那究竟是誰,只記得他穿了一件灰色的西裝,看上去很年輕。」
聞言,顧宸的臉色有些嚴肅。
卓閻的話他是不懷疑的,他去「Sexy」的次數不計其數,自然知道那個地方的裝潢偏向暗黑風,就算有光,那也是為了營造出旖旎感覺的一些比較昏黃的燈,不然就是一些紫色或者紅色的光。在這樣昏暗的情況下,想要看清一個人的容貌,除非是兩人之間的距離非常近。
然而,當時洛念棠撞到他身上時,那個年輕男人雖然追著跑過來,但遠遠看見她倒在他懷里便赫然止住了腳步,隨即更是扭頭往別的出口跑。事後,卓閻曾調了幾組位于門口的攝像監視器來看,卻始終沒有發現那個灰衣男子的身影。想來,那人是害怕被捉到,就選擇了從比較隱蔽的地方逃走。
如今,知道那個灰衣男子究竟是誰的,似乎就只有正在手術室里的洛念棠了。
顧宸站在那里,下巴的曲線緊繃。他望著手術室緊緊闔上的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面容略顯冷戾。
卓閻送洛念棠過來的時候,韓宇有接手檢查過,所以對于洛念棠的情況他是知道一點的。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須告訴你。」
男人緩緩地扭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等著。
韓宇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方才我稍微檢查了一下,你的女人,她……她應該是懷孕了。」
話音剛落,他就看見顧宸的眼慢慢睜大,瞳孔里充斥著滿滿的不敢置信。
他有些不忍。
「但是,她被送過來的時候大量出血,估計……孩子是保不住的了。」
韓宇說完這席話,便退到了一邊,不再說話。
他知道,這個男人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一切。
顧宸杵在那里,腦子里第一次出現了仿如當機的狀態。耳邊,一再地回蕩著韓宇的話,每一個字,都深深刺痛了他的神經。
韓宇說,洛念棠懷孕了。
韓宇說,孩子估計保不住了。
他在得知自己即將做爸爸的下一秒,瞬間墜入了地獄。
韓宇是真的不忍心,他看著顧宸杵在那,臉上盡是一片木然,就連眼神也是呆滯的,好像是在努力想要消化這件事情,可卻偏偏無法消化。
其實,換著是他恐怕也接受不了吧?還沒來得及體會做父親的感覺,就要忍受失去孩子的痛苦。這種事情在醫院時常會上演,但不同的是,這一次是他的朋友。
顧宸真的就這麼一直都站在那里動也沒動過,就連表情也是一貫的木然。韓宇有些擔心,想上前安慰他一兩句,踫巧,手術室的門在這一刻突然打開。
第一個沖上去的是顧宸,他抓著走出來的護士,不假思索地問道︰「她怎麼樣了?她現在怎麼樣了?」
那名護士明顯被他嚇到了,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好歹是自家醫院的護士,身為院長的韓宇走了過去,強行將顧宸按下去。
「別著急,你嚇到她了。」
顧宸沒再說話,只是臉帶急色地望著這名護士。護士回過神來,然而,說的話卻讓顧宸恨不得立刻不顧阻攔地沖進手術室。
「病人大量失血引起血崩,現在急需輸血。」
那邊,韓宇還沒說話,顧宸便搶在了前頭。
「我是O型血,抽我的血給她吧!抽多少都可以,只要她能沒事。」
說著,就抬步推開手術室的門擅自走了進去。
韓宇目瞪口呆,連忙追在後頭跟進了手術室。
半晌,走廊上便只剩下卓閻一個人。
他望著手術室的門,想起顧宸方才的反常,似是想起了什麼,微微蹙起了眉頭。
這里是醫院,需要輸血自然是第一時間調取血庫里的血袋,根本用不著找人直接輸血。這個道理就連他都懂,可為什麼顧宸卻這般輕易便忘了?
俗話說得好,心亂則亂。
他將雙手插在褲袋里,嘴角輕微地勾起了一笑。
能這麼著急,恐怕,只剩下一個理由。
但是,當局者迷。
有時候自己以為的,遠遠不能與別人所看到的相提並論。顧宸是如此,而洛念棠……亦是如此。
……
當洛念棠醒過來時,外頭的天已經徹底黑了。
睜開眼後首先印入眼簾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還有顧宸擔憂的容顏。
男人就坐在她的床邊,見她醒過來便連忙湊上去,上下將她打量了一輪,而後才帶著疑問開口。
「還有哪里不舒服?」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在他的幫忙下坐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身處在醫院里。
想來,她跟這醫院還真是有緣。之前,是顧宸為了救她而受傷,現在,是她住了進來。
如此一想,她就不由得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看著旁邊的這個男人,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要問他。
「是韓宇通知你的嗎?」
男人頓了頓,「是卓閻給我打的電/話。」
見她眼底出現了疑惑,他扯起唇,語氣平淡地解釋。
「卓閻是‘Sexy’的幕後老板,湊巧你撞到了他的身上,他便把你帶到了這里,再通知我。」
洛念棠微怔,這才終于明白了過來。
原來,自己在「Sexy」撞上的人是「Sexy」的幕後老板顧宸的朋友。她當時是支撐不住了,所以才慌亂地向人求救,根本就沒看清自己撞上的到底是誰。
顧宸幫她用枕頭墊在背後,見她陷入沉思之中,他的臉色驀然一變,換上了滿目的嚴肅。
「那個人是誰?」
她愣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她的心里一陣翻滾,遲疑了半晌,開口反問他。
「你朋友沒看見是誰嗎?」
「那里頭的光線太暗,他只看見是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年輕男人。」他的聲音有些生硬,「那個男的看見卓閻就立即轉身就跑,而且還選擇了比較偏僻的地方逃出去,每個門口的攝像監視器都沒能拍到他。」
也就是說,沒人知道那個穿著灰色西裝的年輕男人是誰?
洛念棠沒再說話,卻在心底一再地琢磨掂量。
男人斜睨著她,面靨上隱隱透露出些許的陰鷙。
「棠棠,那個人到底是誰?」
見他的面容認真,她便知道他想要做些什麼。她的目光有些游移,干脆就換了另一個話題。
「顧宸,孩子……還在嗎?」
其實,在問出這一個問題的時候,她早就心里有數了。可是,當她從顧宸的口中得到確鑿答案時,心還是不由得狠抽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將手撫向了平坦的小月復,她真的很難想象,這個地方竟然存在過一個小孩。
只是,她在知道的同時卻也失去了。
男人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就將她擁進了自己的懷里。她的手繞過他的腰撫上了他的背,闔上眼汲取他身上熟悉的溫暖。
好一會兒後,他終于忍不住再次問了出口。
「棠棠,那個人到底是誰?是誰……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長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她慢慢地睜開眼,眼底盡是掙扎。
「如果你在之前就知道有這一個孩子的存在,你會想要留住他嗎?」
他默了,擁著她的手緊了緊。
「……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這個孩子來得太突然,也失去得太突然,他根本就什麼都來不及,就要去面對失去他的事實。
他不是沒有想過兩人終有一天會有孩子的事情,跟她結婚以後他便一直都沒有避孕,這事他很清楚,懷孕只是遲早的。
洛念棠靜靜地窩在他的懷里,听到他的回答後,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
她以為,對于方才的問題顧宸不會再問,但是她卻忘了,這個男人向來都是極為固執的。
所以,當他再三地追問那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是誰的時候,她沉默了一下,丟下了四個字。
「我不知道。」
但是,很明顯的,顧宸不願意相信她的話。
「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無緣無故的你為什麼會去那里?洛念棠,你到底在隱瞞著什麼?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
他將她推開,手里的溫暖驟失,一時之間,她有些不適應。
她抬起頭,望著滿眼憤怒的顧宸,終究,還是那句話。
「我是真的不知道。」
顧宸不說話,只是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她咬牙,曲起膝蓋將臉埋在了雙腿間,不去看他。
見他這樣,顧宸惱了。「究竟那是誰?你為什麼要捂著不說出來?」
他冷笑,開始自己猜測。
而他能猜到的,只有那個男人。
「那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就是寧子默,對不對?」
「……」
她不吭聲,等到好一會兒後才抬眸,面無表情地瞅著他。
「顧宸,你對寧子默一直都有偏見對不對?」
他不語,只冷然地望著他。他的目光太過滲人,就像是一把鏡子一樣,能將她的一切全部看進眼里。
她移開眸子,不敢去看他,深怕會被他發現什麼痕跡。
見她這樣,顧宸終于明白,自從醒過來後她就一直都在有意無意地轉移話題。為的,就是袒護那個男人!
他的手握成了拳頭,明知道她才剛流產,自己不應該跟她置氣,但他不由自主地給她臉色看。
「洛念棠,那是我們的孩子。他的身上不旦流著我的骨血,他還曾經活在你的體內,我為失去他而難過,你呢?你會覺得難過麼?」
這樣的反問,讓她的面色僵硬了下來。
顧宸沒再說話,站在那看了她好一會兒,便扭頭離開了病房。
當病房的門闔上,她感覺全身的力氣在一瞬間被抽空。
她終究,傷了顧宸的心。
僅有她一個人的病房顯得有些空曠,她突然記起,她以前住院的時候,顧宸每天晚上都陪在她的身邊,絕對不會讓她孤獨。
可是如今,他卻離開了她,就像是在「Sexy」的那晚,他狠心把她丟下一樣。
而這兩件事,都是因為寧子默而起。
顧宸責怪她,那曾經存在于她身體里的孩子,他看不見她有一絲在乎。
可是,顧宸不會知道,她比他遠遠還要在乎這個孩子。
她不能說,也不敢說,因為她知道倘若顧宸得知那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就是寧子默的話,他肯定不會放過他。
在包廂里,她看見寧子默一臉悲傷地提起那件婚紗的事情時,她就已然知道,寧子默並不欠她什麼。
如果說寧子默在當初不相信她是他的錯,但是,卻也並不代表她沒有錯。
寧子默的不信任刺傷了她的心,她嫁給顧宸,又何嘗不是以同樣的傷害去刺傷他?
寧子默並不欠她什麼,那八年是她心甘情願去等待的,她沒有理由為了那八年去責怪他。當初他的不信任或許是錯了,但那也成為了過去的事。如今的寧子默,滿心都是對她的愧疚與後悔,這麼久以來的自我折磨並沒有讓他好過一點,反而,讓他逐漸喪失了本性。
包廂里那一刻的瘋狂,她依然記得很清楚。或許她是恨他害死了她的孩子,但是,她並不想讓寧子默在失去她以後再失去其他。
現在的寧子默,只剩下他的背景可以讓他重新開始。他不能失去那一切,倘若他失去了,就真的變得一無所有了。
原來,她始終做不到對他心狠。或許,她是無法做到對任何人心狠。
如今,一句「不知道」便是她唯一能為寧子默做的。
大概過了一個多鐘頭,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敲響。
洛念棠自雙膝間抬起頭來,滿是淚水的面靨定定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
下一秒,那扇門被緩緩推開。
她以為是顧宸回來了,可是,當她看見門後面的人是王媽的臉時,她嘴角期待的笑驀然落空。
王媽當然看見了她臉上的失望,反手闔上/門走到床邊,取過一旁的紙巾幫她擦去臉頰上殘留的眼淚。
「太太,你剛做完手術,現在可是在坐小月子,哭不得啊。」
洛念棠不說話,只死咬著下唇低著頭。
王媽嘆了一口氣。
「先生吩咐說讓我在醫院陪你過夜,他今晚有事就不過來了……」
聞言,她的身子倏然一僵,隨即,唇角染上了些許的苦澀。
過去無論顧宸有什麼事,晚上都會過來陪她過夜的。因為他說,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呆在醫院,也不放心又別人來照顧她。有時候他的工作多,他便干脆將文件帶到醫院來,坐在長沙發上開著小台燈翻閱文件。
只是如今,他竟然讓王媽過來陪她,推月兌自個兒有事不能過來。
其實有事是假的,不想面對她才是真的吧?
王媽見她臉色依然不太好,趕緊讓她躺下好好休息。
「太太,孩子沒了以後還是會有的,只能說這個孩子跟你們無緣,你也別再強求了,就放手讓他走吧……讓他來世投戶好人家,或者等下一次,再來做你們的孩子。」
王媽坐在床邊,細聲地安慰著。
「你別想太多了,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子,免得以後落下什麼病根……」
她依然在說著什麼,洛念棠卻是一個字都沒再听進耳里,腦中只一再地回蕩著她的那句話。
「……孩子沒了以後還是會有的,只能說這個孩子跟你們無緣,你也別再強求了,就放手讓他走吧……讓他來世投戶好人家,或者等下一次,再來做你們的孩子。」
她和顧宸,還會有孩子麼?
她揪著被子,將臉埋在被子里,眼淚從眼角悄然滑落。
王媽見狀,也不好繼續往下說了,將床頭燈熄滅以後,自己便也走到一邊的長沙發上,將就著躺下來睡覺。
這一夜,注定是難眠之夜。
她躲在被窩里好幾個鐘頭,才有些模模糊糊地睡了過去,可是,卻一個夢接著一個夢地做。
剛開始,她夢見了她和顧宸像以前一樣在唐郡里相處,他寵著她慣著她,什麼事情都由著她。
後來,她夢見了自己的肚子被撐得很大,像是一個籃球一樣又圓又大。然後,她的肚子突然爆開,一個小嬰兒從肚子里爬了出來。
那個小嬰兒很可愛,眉頭很像顧宸,而眼楮和嘴則是很像她。
她想伸手去抱,可那個小嬰兒卻離自己越來越遠。她拼了命地去追,然而,始終怎麼都追不上。到了最後,那個小嬰兒便消失在她的面前。
心里,空出了一塊。
她知道這個夢境預示著什麼,只是,當她醒過來面對著哭濕了一半的枕頭,卻怎麼都沒有辦法告訴自己,她並不在乎這個夢。
醒過來以後,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洛念棠渾渾噩噩地在醫院里呆了五天,便在王媽的陪同下辦理了出院手續。這幾天以來,顧宸都沒有出現過,倒是韓宇來過幾次,得知她始終不肯說出那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到底是誰,氣得差點就當即把她趕出了醫院。
韓宇說,她真是不識好歹。
顧宸就是因為在乎這個孩子,所以他不願意放過那個害死孩子的人。可是,她卻偏偏要護著那個人,什麼話也不肯說。
在所有人的眼里,她都是不愛這個孩子的。
但是,只有洛念棠一個人知道,她有多愛這個無緣的孩子。
這五天她每天都做著同樣的噩夢,她夢見那個眉毛像顧宸、眼楮和嘴像她的小嬰兒一再地離開她,無論她在夢中怎麼追怎麼跑,都始終無法把那個孩子追回來。
她想要跟那個無緣的孩子說,其實,媽媽不是不愛他。相反的,媽媽很愛他。
然而,每一次當她想說的時候,孩子都已然消失在她的夢境中。而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哭。
只有哭,才能發泄她來不及宣泄的母愛。
闊別五日,唐郡依然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王媽小心翼翼地將她攙扶下車,付了車資以後就與她走進唐郡。屋里一個人都沒有,感覺是特別的冷清,偌大的空間有一種突兀的空曠感,讓人難受極了。
走進二樓主臥,她眼尖地發現,那些屬于顧宸的痕跡正在悄悄消退。
KINGSIZE大床上,沒有一點皺痕的被子枕頭,還有浴室里,他用來刮胡子的電動刮須刀不見了蹤影,就連衣帽間,他慣穿的幾件衣服也只剩下幾個空架子。
洛念棠站在那,看著這間突然變得很陌生的房間,覺得甚至就連那屬于顧宸的氣息,也變得蕩然無存。
喚住了想要走出房間的王媽,她抖著唇開口問道︰「這幾天,顧宸都沒回來這里嗎?」
王媽有些吞吞吐吐,終究抵不過她的眼神哀求,低著聲音回話。
「先生現在已經在公司住了下來了,他說……說短期內不會回來。」
這樣的一個消息,是她怎麼都沒有料到的,她想不到,顧宸竟然選擇直接住進了公司。她原本以為,那個男人再怎麼生氣,始終還是要回來這里的。可是,這一天她才終于發現,顧宸是真的生氣了,氣到不願意回來唐郡,氣到不想再看見她。
或許是她的臉色太過于難看,王媽走到她的身邊扶著她躺在床上休息,說了一句「我下去給你做飯」,自個兒便立即退出了主臥。
頃刻,周遭安靜了下來。
她坐在熟悉的大床上,看著面前熟悉的一物一景,心里的復雜根本無法言喻。
顧宸氣她,氣她不願意說出到底是誰害死了他們的孩子,氣她竟然如此偏袒那個人。她總以為,自己有時間整理好情緒以後再好好跟他解釋,可是,他卻一點機會都不給她。
她的手機已經在包廂里被寧子默摔壞,她惟有用了房里的座機,撥打了顧宸的手機號碼。
「嘟嘟」的兩聲後,那頭便被接起了。
她握著話筒,聲音里透露出幾分緊張。
「顧宸……」
然而,那邊的人卻是一句話也沒說。
她的身子僵了僵,臉上盡是復雜的神色。
其實,她知道顧宸就在電/話那頭,她有這個直覺,也相信這個直覺絕對不會錯。所以,她也不管他的冷淡,扯起唇角開口說話。
「顧宸,你回來好不好……」
「……」
電/話那頭,依然沉默。
她第一次用這樣軟儂的語氣跟他說話,她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是她錯了。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將寧子默供出,她不能看著寧子默一無所有。
就算寧子默害她失去了孩子,她還是沒有辦法那麼心狠。因為,她知道心狠的代價會有多重,她知道顧宸的狠比她還要狠上一百萬倍。
好不容易,那頭的顧宸終于開口了。但是,他所說的,卻讓她再一次陷入了為難。
「……那個人,到底是誰?」
她窒了窒,臉色倏然變得蒼白,握著話筒的手不住地發抖,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的無言以對,似乎電/話那頭的人早就已經料到了一樣。
顧宸冷笑一聲,決然地將電/話掛斷。
或許,洛念棠是終于意識到自己一天不把那個人供出來,他便一天不會回去唐郡。所以,他等了半個鐘頭,手機也沒再響過。
男人的臉有些沉,盯著手機看了好一會兒,才走出了辦公室最里面的那間休息室。
這間休息室以往都是他疲憊了或是通宵加班時用來休息的,本來里頭的擺設不是很多,一張長沙發一張大床還有幾樣簡單的台櫃,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他想著既然是用作臨時休息的,自然也不打算裝飾得太過豪華。
只是,在五天之前,他卻搬進了這里。
一時之間,休息室成了他的家。吃的是外賣,睡得是休息室里的床,睡不著就起床來翻翻文件強迫自己工作,這樣沒什麼不好。
然而,那張大床畢竟不是唐郡的床。就連他枕頭旁邊的那個空出來的位置,也是異常的陌生。
以前,他都是抱著洛念棠睡覺。
而現在,少了她的被窩,他怎麼都覺得不習慣。
翻來覆去睡不著的結果,就是前段時間堆積的工作在這短短的五日被他全部解決了,快得就連他的秘書Jay都覺得不敢相信。
到秘書室跟Jay說了一聲,他便搭著電梯直接下到地下停車場。
剛坐進-77,還沒啟動車子,兜里的手機再一次響了。
他按下接听鍵,也不知道電/話那頭到底說了些什麼。剎時,他半眯著眼,眼底殺氣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