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楮。習慣了長久的黑暗,陡然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光明,有那麼一瞬間的不適應,但薛若芙還是很快就調整好了雙眸的焦距,將目光放在了男子身上。
男子二十歲左右的年紀,眼神深邃,面若秋月,臉上的線條帶著一絲堅毅,雙眼光華瑩潤,透出攝人心魄的光芒,一身黑色的錦袍,只在袖口繡了暗紋。或許是受了傷的緣故,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一絲憔悴,再往下看,男子的腳上居然戴著腳銬!怪不得上官南陽沒有安排人看守!原來他一早就知道男子逃不出去!
「你是誰?」薛若芙全身的泠然卸去了七分,她幾乎可以斷定這男子和鬼谷有關系,否則他不會一眼就認出自己。
薛若芙自問這張面孔和前世完全不同,當初初見之時就連她自己都大吃了一驚,薛若芙傾國傾城,比蘇永嬌漂亮不知多少倍,而且五官身形沒有一點相似,就算是長老們見到了也不一定會認識,可是,為什麼這個男子一眼就看出她是聖女?
黑衣男子雖被腳銬束縛著,但也不見有多狼狽,他禮貌的對著薛若芙拱了拱手,才說道︰「在下御安然,乃鬼谷護使,聖女可曾听說過?」
「護使?」薛若芙倒真的是听說過的。
鬼谷在大興就是一個謎,早在大興開國之前就是存在的,族人皆生活在高山之上,沒有人見過他們,但是關于鬼谷的傳聞卻遍布了整個大興,甚至整個天下。
相傳鬼谷族長有預知未來的本領,可是,他就像是一個神話一般的存在著,沒有人見過他,就連鬼谷本族的人見過他的也極少,一切的事物都由聖女主持,所以,外界一直都有傳聞,鬼谷根本就沒有族長,唯一的聖女就是他們的領軍人物。
鬼谷精于煉毒,天下奇毒無一不練,但也與世無爭,所以外界對鬼谷一直都很尊崇。
族訓曰︰護使隱于世間,鬼谷遇難,護使現世,保聖女,興鬼谷,滅大惡。
而鬼谷護使,薛若芙也只不過是耳聞而已,多年來從未見過,也以為只不過是一個傳聞,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是有護使的——
「你叫御安然?」薛若芙並不懷疑對方的身份,護使隱秘,只有族中之人才會知曉,聲音不自覺的就帶了三分關切︰「你為何會被困在這里?」
只見御安然的臉上浮起一抹慚愧之情,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地說道︰「我的使命就是保護鬼谷,當日我听聞族中遇難,便知道我現世的時候到了,可是族人盡數滅亡,尸身也全都不見了,一來二去,我就混進皇宮來找聖女。可是,才剛剛入宮,就被上官南陽設計捉住了!那時我才知道,聖女原來也早就已經遇難了,而上官南陽,就是擔心鬼谷有余黨未清,所以才秘不發喪,直到將我抓住了,才公布聖女已故的消息。」
薛若芙雙目通紅,前世的種種涌上心頭,因為她一著不慎!錯信了上官南陽!陷鬼谷于不義!她愧對鬼谷!愧對族人!若不是自己,鬼谷的族人就不會受這樣的折磨!就不會死!
「聖女不要自責——」御安然自然看出了薛若芙的憤怒,看著她通紅的雙目心忍不住就一疼,她就像是一朵開在懸崖峭壁邊孤獨無依的石斛蘭,倨傲而又堅持。
遂勸解道︰「一切皆是命運注定,鬼谷定要遭此劫難,族長早就已經預測到了,聖女也只不過是一個導火索而已,就算不被上官南陽滅族,也會通過其他的方式——」
「你說的是真的?」鮮紅的長裙拖到地上,女子嬌顏動人,氣質非凡,將整個昏暗的空間都染了一絲喜氣,︰「那族長現在何處?」
御安然神情一黯,但也只是一瞬間便又揚起了一個笑意,神情變化之快讓機敏的薛若芙沒有發現分毫不妥︰「族長神出鬼沒,我怎麼知道呢?或許是一直都在暗處吧。」
薛若芙點了點頭,那個老頭,怪的很,來無影去無蹤,也不知道整日都在忙些什麼,也就沒有深想。
「可是,你為何一眼就知道我是聖女?」薛若芙眨了眨自己明亮的眼楮,在原地轉了一圈,一層層火紅的裙擺隨之揚起,紅的妖冶,像是那一望無際的玫瑰花海,傾國傾城,她伸出縴細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面容︰「這張臉也不是我以前的那張臉,我們也從未見過,你怎麼知道我是聖女?」
御安然被面前這女子的不拘小節和渾然天成的氣質震住了,內心久久的無法平靜,那翩躚的裙擺帶起一陣清風,婉轉的拂過男子的心間,卻給他的內心帶來了一種莫名的炙熱,他從不知道自己還會有這樣的感覺。
「是通過那毒粉——」
話還未說完,吐出一大口血,男子七竅流血不止,臉色通紅,竟然賽過了薛若芙那火紅的衣裳,才一眨眼的功夫,鮮血就像是泄了閘的洪水,傾瀉而出。
「不好——」薛若芙知道是那毒粉的藥效發了,心中暗惱自己大意,手上也沒閑著,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個純白色瓷瓶,將那瓷瓶里的液體點在了男子的眉心一處,又不放心的給男子服下了一顆黑色的十全大補丸。
那毒粉毒性劇烈,若是尋常之人一炷香之內必定會七竅流血,直到全身的血液流盡而亡,薛若芙原以為這里有上官南陽的暗衛,所以才用了這麼烈的毒藥,卻不想,誤傷了自己人——
涂上了解藥的御安然雖已無大礙,可那滿地的鮮血卻是實實在在的從他的身體里流出來的,而且在此處關了數月,元氣大傷,雖然勉強的算是保住了一條命,可是,對他身體的損耗也是巨大的。此時他正全身無力的靠在薛若芙的身上,一身黑色的錦衣和他蒼白的臉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