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薛府已經有半月之久,比起前兩日的熱鬧非凡,這幾天府中卻顯得安靜了許多。愛睍蓴璩
三姐姐薛若晴成功入選的消息一傳回薛府,大家都狠狠地驚訝了一番,大家都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看上整個薛家最不可能入選的女兒。
驚訝之余,那些親戚朋友們都上前討好她,一眾的丫鬟婆子們更是什麼都挑了好的往她的屋里送。
畢竟一入皇宮,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況且薛國公又是正一品官員,皇上還有心拉攏。自然不會虧待了薛若晴。日後且不說聖寵不斷,就算是沒有恩寵,妃位也是斷斷少不得的。
就連許久不問世事的薛老太太都送了好些東西,說是算作入宮的嫁妝。
與她門前絡繹不絕送禮的人相比起來,薛夫人生的兩個女兒卻受到了冷落,巨大的反差之下,心里自然生了妒意。
薛若碧還好,知道隱忍,而薛若英的急性子,卻怎麼也容忍不得了。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們,已經連著幾日送給她最普通的燕窩,說是上好的燕窩都在薛若晴的院子里。
跑上門去理論,她就不明白了!明明就和薛若芙一樣是個庶出的女兒,怎麼一躍,也翻身了?比起薛若芙的縣主,薛若晴的翻身還要徹底?直接被選中了秀女?日後便是宮妃?
難道這年頭兒庶女的運勢都比較好?
「薛若晴!你給我出來!裝什麼清高!能入宮就了不起了嗎!讓我入宮我還不想去呢!」薛若英在門外大聲的喊道。
里面沒有動靜,守在外面的小廝也不放自己進去,薛若英怒意更甚,又大聲喝道︰「還我的燕窩!連我的燕窩都搶,你也太過分了!」
許久,外面的大門終于打開了,里面探出一個丫鬟的小腦袋,薛若英認得她,那就是薛若晴的貼身婢女。
「你們家主子呢!讓她出來見我!」薛若英沒好氣的說道。
話音剛落,一身華服的薛若晴就出現在了門外,一身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華貴無比,發間別了璀璨的簪子,簪子的形狀猶如展翅欲飛的蝴蝶,卻正好在翅膀那里瓖了水鑽,隨著她的出現,整個大門外似乎都被照亮了,一身金燦燦的,簡直就是從前薛若英的翻版。
很明顯薛若英在她的面前落了一個檔次,心中自然一百個不高興,以前這些金銀都是薛若英最愛的,每每都穿在身上一大堆,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很有錢。
但是如今,從前穿不起這些的薛若晴卻一夜之間暴富,強奪了最愛,讓她怎能不氣?
「你來做什麼?」薛若晴伸出保養得宜的玉手,撫了撫高聳的雲髻,眼底的輕蔑毫不掩飾。
「還我的燕窩!」薛若英被她那雙擯棄的眸子弄得心里一通怒火,大聲爭論道︰「憑什麼你連我一貫愛喝的燕窩都要搶!薛若晴,你也太過分了!」
「誰說那燕窩只有你愛喝?我也很愛喝啊!」薛若晴的表情有些夸張,忽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眉毛緊緊地擰成了一團︰「薛若英,從前你仗著自己是嫡女的身份,多年來總是搶我的東西也就罷了,就連一口最普通的燕窩都不肯給我留,寧願拿著那去賞給下人!和你相比起來,我已經是仁至義盡!」
薛若英的急脾氣,當下就掄起了袖子,打了薛若晴一耳光,那薛若晴這麼些年也一直都被欺負,早就已經忍夠了,如今咸魚大翻身,自然也是不肯認輸的,一來二去,兩人就在門外狠狠地打了一架,可以說誰都沒有討到便宜。
消息傳到薛若芙耳中的時候,她只不過淡淡一笑,薛若英和薛若晴脾氣相似,都有一股腦的沖動勁,急起來大腦就不會思考問題,有的時候她還真的是覺得,薛若英和薛若晴才是同一個娘生的呢。
為了一個燕窩就能互掐起架來,弄得里外皆知。
看來她這兩個姐姐,還真的是人間極品。
「縣主,咱們主子請您去府上一趟。」依舊是上次的那個婢女,薛若芙微微一點頭,就跟了上去,看來他們是又有行動了。
越過繁華的亭台樓閣,薛若芙來到了長公主上次接見自己的地方,那婢女剛到了院子就退了下去,留下薛若芙一個人往里面走。
門是緊閉著的,薛若芙停下了腳步,就听到了里面的人談話的聲音。
「你說你,怎麼這麼傻呢?」長公主的語氣有些氣急敗壞,也許發上帶著步搖,所以她每做一個動作,薛若芙都能在外面清楚的听到環佩相撞擊的聲音。
「那日我明明就跟你說了,用十分之一的番地和他做交換,你怎的一開口就是五分之一?」長公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接著說道︰「這也就罷了!最後竟然變成了三分之一!你可知我為了你的那些番地,費了多少的心思嗎!你以為你的番地成了整個大興國最富饒的地方,便是這麼容易的事情?這些都是我多年經營的成果!而你竟然,就這麼拱手送人?」
屋子里的上官席光有著深深的內疚,卻還是在努力的解釋道︰「姑姑,你有所不知,上官南陽對若芙的寵愛已經遠遠地超出了你的預料,當日我以五分之一相換,他卻不允,佷兒不得已才加到了三分之一!」
「果真如此?你又怎知他不是貪心不足,故意借此使詐呢?」長公主猜測道︰「上官南陽那個人,狠毒異常,做事又極其雷厲風行,你怎知他不是一早就看中了你對薛若芙的心思,故意的?」
「不會!」上官席光一口否定道︰「我看的出來,他也是對若芙動了真心的,就連三分之一的番地,都是蕭太後代替他答應的。他離去時還生了好大的氣。」
「想不到姓蕭的那個老婆子倒是乖覺,」長公主不甘心的撇了撇嘴︰「罷了,既然已經送出去了就罷了,我跟你生氣也沒有用。只是你覺得這樣值得嗎?你為她付出這麼多,她卻不一定知道番地的重要性,只不過一個小小的閨閣女子而已,倒是值得你費那麼大的心思。」
「她並不是普通的閨閣女子。在我的心里,就算是我全部的番地也抵不上她一人!」上官席光堅定道。
怪,實在是太奇怪了!
站在門外的薛若芙不禁疑心道︰長公主和上官席光的這番話確實是很感人。若是尋常的女子,定然會被上官席光的舉動感動的淚流滿眶,說不定還會巴不得早一點嫁給這樣全心全意對待自己的夫君。
但是薛若芙卻覺得,這件事情透露著那麼一絲怪異。
似乎有一點點刻意而為之的感覺。
細細一想,今日已經離選秀過了半個月的時間了,璃親王以三分之一番地換一名女子的消息在朝內早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長公主在朝中勢力龐大,根本就不可能直到今天才知道。那為何早不訓斥,晚不訓斥,偏偏要等到自己來的時候?
內心已經有一個答案了,只待證實一下,便可知道真假。
「咳咳——」輕咳一聲,薛若芙在外面敲了一下門,長公主的聲音幾乎是立刻就響起︰「進來吧。」
薛若芙推門而入,卻正好看到長公主和上官席光對望的那一眼,眼中有計謀成功的光彩。
果然如此。
知道她對上官席光無意,長公主為了幫助上官席光獲得薛若芙的真心,刻意讓薛若芙听到他們說的話,正是想要旁敲側擊,讓她心軟。
事實上,沒有幾個女子會不心軟,面對那樣無悔的愛意。
可是前世的經歷,在薛若芙的心里,早就已經到愛沒有感覺了。
看穿了他們的計謀,薛若芙也不拆穿,直接對著上首的二人跪下行禮。
上官若水親自將薛若芙扶了起來,笑道︰「日後咱們就是一家子人,我看著你也歡喜的緊,這些俗禮,以後在自己人面前就不用了。」
薛若芙笑著答應了,緩緩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問道︰「今日長公主特意找我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你可知,皇上要大婚了?就在三日之後。」長公主說道。
「知道,這件事情傳得沸沸揚揚,我又怎會不知呢?待到大婚之後,那些秀女也應該進宮了吧。」
自薛若芙進到這個房間以來,上官席光的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像是怎麼都看不夠一般,長公主尷尬的咳了一聲,對著上官席光一使眼色,他便出去了。
看到上官席光出去,長公主也懶得拐彎抹角,直接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我和你一樣,一直都想讓璃親王做皇帝。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結成了同盟的關系,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想要拉上官南陽下馬,但我也懶得去想那些,我也願意相信你,因為你是薛家的女兒。」
薛家的女兒?
薛若芙從上官若水的話中听到了另外的一層意思。
她願意相信自己,並不是因為自己有多可信,只是因為,薛若芙的身後有整個薛家作為牽絆。畢竟改朝換代是殺頭的死罪,萬一失敗,肯定是要滿門抄斬的。換句話說,要是薛若芙膽敢背叛他們,將他們的計劃透露出去,長公主完全可以來一個玉石俱焚,讓整個薛家陪葬。
「席光喜歡你,我無話可說,但是我知道,你對他並無心意。」長公主忽然間變得推心置月復起來。
「長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薛若芙問道。
「雖然你們已經有了婚約,但以你的心性,必然不會喜歡這樣的他,我作為一個局外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上官若水揚起一個笑容,這笑容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方才我們上演的那一出戲,你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吧?」
薛若芙知道她說的是方才自己在外面听到的事情,便點了點頭。
「他是我最疼愛的佷兒,看出你對她並無心意,我自然要幫一幫他,只是我卻也知道,這樣的刻意,你一眼就能看的出來,我猜的果真是沒錯的。」
揚起一個微笑,心里卻像是迷霧一般的迷茫,薛若芙現在更不知道上官若水想要說什麼了。她為上官席光演了一出戲,卻又在戲曲落幕之後,將這一切都坦白的告訴自己,這樣做的意義何在?上官若水究竟有什麼目的?
「你一定很奇怪吧,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上官若水輕聲說道︰「我只是覺得,你很像年輕時候的我。」
上官若水緩緩地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並不像是表面上看去的那麼無害,從見你的第一面起,你在宣政殿外刻意的引起我的注意,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一個有謀略,有心計,做事狠厲的女子。」
薛若芙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所以,長公主覺得這樣的我配不上璃親王,讓我離開他?」
「不。」上官若水搖了搖頭︰「我要你和他在一起。」
「哦?」薛若芙有些意外的問道︰「這又是為何?」
「他有些優柔寡斷,你應該一早就看的出來,行事也不夠狠厲,這是君王萬萬要不得的,」上官若水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依舊那麼的高貴︰「先皇逝世,正是因為他惦記著父子情深,堅持為先帝守靈,錯過了最佳的奪位時機,才只能屈居一個親王。也正是因此,我才決定幫他一把。而他的身側,最缺的,便是你這樣的女子。」
「長公主是來做說客的嗎?」薛若芙總算明白上官若水為什麼會向自己坦白之前的事情了,原來她留有後招。
「沒錯。」上官若水一口承認,半晌,她又接著說道︰「反正你的心里也是想讓席光做皇帝,要是他有一天真的成了皇帝,你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試問這時間有幾個女子,是不想當皇後的?」
又是皇後。
薛若芙恍然就想起了上官南陽,當初的上官南陽也是借著自己的力量成為了皇帝,成功奪位之後,將自己一腳踢開,還殺了她月復中的孩子——
他們二人是兄弟,焉知會不會做出同樣的事情?
臉色倏然變冷,薛若芙平靜的鳳眸里含了一種意味不明的感情︰「為了他的皇位,我沒有必要賠上自己的一生。」
上官若水表情一滯,心里暗暗地嘆息一聲,她終究還是與眾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