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公主的府邸出來已經臨近午時,街上人山人海,因著皇帝快要大婚的緣故,普天同慶,許多異國之人也在街上活動。
听聞當朝的皇上給臨近的幾個國家都下了喜帖,各國都派了使者前來祝賀,這幾日都陸陸續續的到了。
天空的藏藍色的,幾朵白雲在上面飄著,陽光晴好,馬車之中的薛若芙听著外面的叫賣聲也有一些被感染,便讓馬夫在一個空地將車子給停了下來。
「小姐,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梧桐看著四周的人都被薛若芙的美貌給震撼,紛紛在路邊停了下來,將二人圍成了一個圈兒,心里就有幾分緊張,悄悄地將薛若芙護在了身後。
「我有一些東西要買。」看著眾男子看著自己出神的眼神,薛若芙並不在意,只是隨手從袖子里抽出一個面紗,戴在了臉上。
「有什麼東西,咱們回到了府里讓那些下人來買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自己采買?」梧桐撇了撇嘴,眼底滿是不贊同,小姐的容貌在這街上亂晃實在是太危險了。
「我總是要親自買過才放心的。」薛若芙莞爾一笑,笑容卻被臉上的面紗掩下,拉過梧桐,越過了眾人就走了。
二人在一間藥鋪之前停下,這下梧桐更是模不著頭腦了,又沒有人生病,買什麼藥?但也還是將心里的疑惑給掩下了,跟著薛若芙走了進去。
那藥鋪里的店小二見二人打扮不凡,連忙迎了上去,小心的問道︰「二位姑娘要買點兒什麼藥材?家里可是有人生病了麼?」
薛若芙並不回答那店小二的話,直接走到了裝著藥的閘子前,自己挑選了起來。
那店小二看了半天,完全模不著頭腦,這姑娘是想要做什麼?
最後越看越不對勁,連忙一溜煙兒的跑到後面,叫他們的掌櫃的去了。
憑著直覺,薛若芙遠遠地聞到那味道就能準確的將藥閘子打開,她的辨別度似乎極高,幾百位藥材中,她隨手一抽就將需要的藥材和分量選好,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她需要的東西就全部都挑好了。
梧桐不得不懷疑,薛若芙是不是看中了什麼就隨手拿了,其實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事實證明,她的猜想是錯的。只見那掌櫃的在店小二的催促下,終于從後堂走出來了,一眼看到薛若芙擺在桌子上的東西時,不禁咂舌。
「這位姑娘,這些您確定您都要麼?」掌櫃的有些不可置信。
微微點了點頭,薛若芙問道︰「有什麼問題麼?」
「沒有,沒有——」掌櫃的偷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心里卻越發的奇怪起來。
「既然沒有問題,那就幫我看看這些東西需要多少銀子吧。」薛若芙淡淡的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藥材,便撇過了頭,讓梧桐拿出銀子。
那掌櫃的見這女子言談舉止自有一股風雅之氣,知道她必定是哪家的小姐,于是不敢怠慢,細細的算了賬,將東西交給了她。
薛若芙拿上這些藥材,又再買下了一支上好的人參,便和梧桐二人出去了。
門外一個男子將這一幕看在眼里,見那兩個姑娘出去了才進去問那掌櫃的道︰「掌櫃的,您剛剛為什麼會露出那種驚訝的表情?」
那掌櫃的微微嘆了一口氣,便如實的說道︰「公子你有所不知,方才那位姑娘挑選的不是普通的藥材,她挑選的全部都是致命的毒藥!」
「毒藥?」男子面色微變。
「沒錯。她挑的都是劇毒之物,雷公藤、砒石、鶴頂紅、番木鱉、烏頭、都是即刻斃命的,其中更是有一位斷腸草。」那掌櫃的微微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誰得罪了她,竟然買下這麼多——」
听到斷腸草,那男子眼楮一亮,還未等那掌櫃的說完,就慌忙的向著那女子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清風拂過,薛若芙在一家買首飾的小攤位之前停了下來,看著一只純白色的簪子,微微的發起了呆來。
「小姐在想什麼?」今日的薛若芙似乎有些奇怪,平常從來都不會自己上街買東西的,也不會對街邊這種販賣的小東西感興趣,今日是怎麼了?什麼刺激了她嗎?
梧桐不禁好奇起來,長公主在里面究竟對她說了什麼?
那支簪子——
是鬼谷的東西!
薛若芙心里不禁一緊,可能在別人的眼中,那只不過是一支再普通不過的簪子,但她卻是認得的,認得它的形狀,那白色的簪子中心,有一朵白蓮花!蓮花里面一點紅,不正是鬼谷女子常常戴的麼?
已經多年沒有見過鬼谷的首飾了,自從嫁給了上官南陽,白色就成了禁忌,皇宮之中最最忌諱的就是白色,更別談把那白色戴在頭上——
以至于,只能把那東西壓在箱子的最底層——
如今意外的重生在薛若芙的身上,更是沒有機會踫到鬼谷的東西。
薛若芙微微一笑,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拿那白色的簪子,就在快要觸踫到的那一刻,一個男子的手伸了過來,搶先一步拿起簪子。
手上有粗糙的紋路,或許是因為常年握著刀劍的緣故,薛若芙抬起頭,正對上一個陌生男子的臉。
男子身材偉岸,擁有古銅色的皮膚,五官深邃,輪廓卻很分明,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被發冠高高的挽了一個髻,發尾自然而然的垂在肩頭,眼神帶了一絲不羈。
一身純黑色的袍子,腳上踏著一管長靴,腰間一條玉帶,臉上卻帶著玩味的笑,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很強勢,似乎天生就有一種貴氣在其中。
「那簪子是我們小姐先瞧上的。」梧桐不滿的說道。
那男子似乎並沒有把梧桐放在眼中,根本就不搭理她說的話,只是定定的看著薛若芙,似乎想要從她的眼中看出一些什麼。
薛若芙繡眉微蹙,說道︰「這位公子是想買下這枚簪子嗎?這東西,可不是一個男子該有的。」
「誰說男人就不能買下這簪子的?」男子丟下一大錠銀子給那販賣的小販︰「我買下送我意中人,有什麼問題麼?」
那小販何時見過這麼大的一錠銀子?眉開眼笑的就收下了,東西自然就屬于那男子了。
看著男子將簪子放入懷中,薛若芙並不打算和他爭奪,轉過了身,就準備離去。
「姑娘這麼快就放棄了麼?」男子俊朗的聲音響在身後︰「何不為了喜歡的東西努力一把?說不定它就會屬于你。」
「公子方才說了,這東西是打算送給意中人的。我並不是公子的意中人。」薛若芙微微回了頭,冷冷的丟下這一句話。
男子表情一滯,沒有想到這女子會用這句話來堵他,方才只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卻不知也斬斷了自己的後路。
這個女子,倒是有趣的很。
男子揚起一個玩味的笑意,說道︰「其實在下並沒有意中人,若是姑娘喜歡的話,我大可以將這個送給姑娘,只不過,你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條件?薛若芙深深的看了那男子一眼,隱隱的可以看到他黑色的眸子之中有些微的藍色,心中猜測他必定不是大興國的人。
從未相識,開口便談條件,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況且,她也從未出過大興國的國界,自問並不認識這號人物。
「既然是公子之物,我便沒有拿去的說法,條件就不必了,那簪子公子就自己留著用吧。」
噗——
梧桐捂嘴偷笑,竟然不知道,小姐何時練就了這樣好的嘴皮子功夫?一個女人的簪子,用在男人的頭上?
再看那男子的臉白一陣紅一陣的,就連那賣東西的小商販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著薛若芙走遠,梧桐連忙跟了上去,才走了沒幾步,只見那男子縱身一躍,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停在了薛若芙的面前。
「公子這是什麼意思?」薛若芙暗暗地警惕起來。
看著薛若芙如水的眸子,男子有一瞬間的沉迷,但也是一瞬間,便回過了神來,答道︰「在下有一事相求,還望姑娘施以援手。」
「你這人怎麼這樣沒有禮貌,求人有像你這樣求得嗎?」梧桐緊趕慢趕,總算追上了薛若芙,一來就听到了男子說的話,不禁生氣,這人也太奇怪了!
「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二位姑娘,請借一步說話。」男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為何要隨你而去?有什麼話不能在這大街上講的嗎?」薛若芙的眼神平靜無波,輕輕地一陣風吹來,她傾城的面容在面紗之下若隱若現,男子不禁看的呆了。
這世間竟然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大興國國風開放,女子出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美麗的女子巴不得將自己的臉露出來給別人看,以獲得大家的夸贊或者是痴迷,只有樣貌丑陋的女子才會以面紗束之,本以為她必定貌若無鹽,卻不想只是朦朧一眼,就勝過這世間千千萬萬的女子!
下意識的就想伸出手去摘她臉上的面紗,手才剛剛揚起來就被薛若芙毫不留情的用袖子打了下來。
「燕照國的人,都是這般的無禮的麼?」薛若芙冷聲說道。
男子臉上的表情一滯,眸子里滿是震驚,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是燕照國的人?」
「直覺。」薛若芙言簡意賅,眸子里的冷芒更甚︰「你若是再不讓開,就別怪我不給你留情面了。」
「哦?」男子瞬間來了興趣,他也很想看看這個女子到底有幾個斤兩︰「那便看看到底是誰更快吧!」
男子話音剛落,手就沖著薛若芙伸了過去,觸踫到薄如蟬翼,手感柔軟的潔白面紗,毫不猶豫的將那面紗給拽了下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女子肌如凝脂,一雙碧波般的雙眼含了無盡風情,似乎每一眼都能攝人魂魄,一身潔白如輕紗的長裙,腰間盈盈不堪一握,身姿裊娜,烏黑的秀發只低低的綰了一個垂髻,再以一玉簪束之。
分明就是那麼素淨的打扮,卻自有一股風采,天地都成了她的陪襯,只余她一人遺世**著。不食人間煙火,大抵就是這個意思吧。
男子不禁看的呆了,果真面紗之下的面容更美!
不!已經不能用一個簡單的「美」字來形容了!男子努力的在腦海之中搜尋詞匯,卻發現任何一個詞匯用來形容她都是蒼白的,那些詞只會貶低了她的美麗。
街上的眾人一時間又如蜂窩一般的涌了上來,薛若芙秀眉微蹙,輕聲對那男子說道︰「看夠了麼?」
那男子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圍觀的眾人看向薛若芙痴迷的眼神,連忙將手中的面紗還給了她︰「真是不好意思。」
「無妨。」接過面紗再次系在面上,薛若芙狡黠一笑,轉身就走。
「小姐,那男子未免也太無禮了一些,難道咱們就這麼走了,不教訓教訓他麼?」梧桐憤憤不平的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教訓他?」薛若芙露出一副惡作劇得逞的笑容︰「待會兒他就會來求我們的,放心吧。」
梧桐不明所以,但也沒有細問,只靜待著好戲的發生。
果真才走了幾步,那男子又匆匆忙忙的追了上來,只見剛剛踫了那面紗的一只手奇黑無比,不僅黑,這黑似乎深入到骨髓之中,怎麼也抹不去。
而且但凡是男子的手踫過的地方,都會變成黑色,漸漸地,那只手似乎有紅腫的跡象,最後直接腫成了一個大包子,一根手指抵尋常人的兩根粗麼看起來十分詭異。
「你對我動了什麼手腳?」男子有些氣急敗壞,眼眸里的藍光顯得更加的明顯了。
「這麼多人看著,我能對你動什麼手腳?」薛若芙反問道。
好好!男子冷哼一聲,看來他倒是小看了這個女子!
「你要怎麼樣才能把解藥交給我?」男子拿她無法,只好打起了商量。
「簪子!」
男子一愣,本以為她已經對那簪子沒有什麼念想了,所以方才才會那麼快的一口拒絕自己的要求,卻不想她其實還是想要的。
看來自己對這個女子,還真的是要好好地定義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