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得了憐卿的應允,進入她的房間之後,就看到憐卿整個人半趴在桌面上,目光落在那鸞鳳的身上,盡是疑惑。愛睍蓴璩那通體的血紅色,在燈光之下更盛,而憐卿的整張小臉,也被那紅色暈染,看上去更為柔情了幾分。
「卿卿,你喜歡這鸞鳳?」紫玉問得有些局促。
正留心在那只鸞鳳身上的憐卿,也沒有多去注意,「好奇多過喜歡吧。」畢竟,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東西,突然出現在你的跟前,任是誰都想要弄清楚,這東西是從哪里來、又是為何來。憐卿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她認為這鸞鳳會在她的未來的某一刻幫到她。這種情愫的衍生,讓憐卿對這只鸞鳳就更為好奇了。想起司懿軒他們在看到這鸞鳳的時候,那高深莫測的表情來,憐卿的情愫里面又多了一分輕松。這令憐卿自己都疑惑。
紫玉顯然是對憐卿的這個回答有些不滿意,她的神色黯然了一下,卻也是很快就遮掩了過去。
「玉姐姐,你說送這只鸞鳳來的人,會是什麼樣子呢?」憐卿直覺,那個人是一個男子。對于自己如此偏執的直覺,就連憐卿自己也是十分無奈的。
紫玉只是看著憐卿,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那鸞鳳上,「想象不出。」第一次,紫玉在面對憐卿的時候,竟是有了慌張。
「一看就知道很貴重,對方竟然不心疼,首先,他一定是一個有錢人,而且出手闊綽。」憐卿哪里顧得上紫玉的心思,一股腦兒的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之中。
「是個窮鬼也說不定呢,將自己畢生的財產都奉獻給了卿卿。」紫玉表示持反對意見。
憐卿沉思,「所以玉姐姐,你見過這樣大方的窮鬼嗎?」
憐卿微微地偏著頭,看向紫玉的雙眼有光彩閃動,紫玉竟是有片刻的失神,爾後便是吶吶地回答道︰「沒有見過。」她所踫過過的窮鬼,是真正的窮鬼,哪里會有這麼珍貴的東西。
「這個人性格也肯定很古怪。」憐卿繼續想象,悄無聲息地將東西放下,就沒了蹤跡。憐卿想起來司懿軒、夜剡冥、白斬月他們三個人,在送給自己東西的時候,生怕她不知道是誰送的一樣。由此得出這個人性格古怪的結論來,她哪里會深入想象司懿軒他們那完全是爭風吃醋的表現啊。
紫玉挑挑眉,表示不以為意。
「或者,他是有潔癖的,只能接受自己喜歡的人的玩笑和觸踫。」憐卿像是發現了一個好玩的游戲一樣,接著分析。那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人,這樣的揣摩和猜測,可以帶給不一樣的驚喜。
紫玉表示微微的訝然,一手托著下巴,怔怔的看著憐卿,「接著說。」
憐卿見紫玉也有了興趣,興致也明顯高了起來,「他,肯定是只喜歡一種顏色的衣服,像是司大哥他們,對于衣服的顏色有著特殊的偏好。」
紫玉繼續點頭,「嗯。」
憐卿看著興致高漲的紫玉,攤攤雙手,臉上露出無辜的表情來,「沒了。」
紫玉原本明亮的雙眼,頓時就暗了下來,「不帶這樣說一半的。」
憐卿看著紫玉淡淡的笑著,她有時候會故意將紫玉惹毛,看著紫玉抓狂的模樣,心情大好。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憐卿的惡趣味,有很大的一部分是被紫玉給培養起來的。
這世間嘈雜喧嘩,這個向來喜靜的女子,只是淡淡一笑,就將浮躁和焦慮掃空。面對信任的人的時候,毫無城府。這是一種不知所謂的坦誠,她心思認真細致,偶爾也會有點兒小賴皮、小扭捏。喜歡率性而為,又不盲目,將能夠想到的可能性做好規範。
上官青漪再次登門國師府,只是從進門的時候,憐卿就發現了上官青漪的身上,已然是沒有了此前的囂張和傲慢。憐卿只是一眼,就看到了上官青漪這樣的改變。
這幾天的天氣極其炎熱,據老管家的描述,似乎是所居住在皇都城的有生之年,最為炎熱的一天。憐卿暗暗咋舌,原來自己一不小心也能夠踫上了歷史最高啊。憐卿一直是窩在房間內不出門的,好在夜剡冥從皇宮之中要來巨大的冰塊,置于憐卿的房間內,所以憐卿對于這樣高溫的日子並沒有多大的概念,也幾次想著老管家是不是夸大其詞了。
等到憐卿出來戀情園,在通往前廳的這小段路走著的時候,就已經是對于老管家的言辭深信不疑了。這溫度,要是真的長時間被暴曬,怕是真的會熱死人的。好在,望月國的聖上夜臨冥,即便是在這樣的關鍵時期,仍是下旨所有的高溫作業可以暫且延遲時日,由國家給予補貼。憐卿對于夜臨冥的佩服又是增加了一分,要知道這個時候,戰備緊張、銀兩缺乏,一個皇帝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來,不僅僅是面臨了整個朝堂的種種壓力,還為背負國家興亡的重任上又加重了幾分。
無疑,夜臨冥是極其聰明的,得民心者的天下,夜臨冥用這筆錢,換來的是望月國民眾對于他的愈加擁護和愛戴。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刻,戰事一起,要知道再多的錢財,也是買不來民心的。無疑,在望月國和其他兩國還未開戰之前,就已經獲得了最大程度上的民心所向了。但是說起來,並不是每一個人帝王,都可以做出這樣的選擇的。
短短的一段路,憐卿就覺得自己像是被放在了火架上里里外外燒烤了一番,身份里面的水分蒸發嚴重,即便是林蔭遮天,憐卿也是可以從中挑剔出來這炎熱的嚴重度的。憐卿恨不得,扯一塊兒布料,然後將整個國師府都遮蓋起來,與這烈日隔得徹徹底底。對于上官青漪的抱怨也又是多了幾分,什麼時候來國師府不好,偏偏是選在這樣的一個天氣下。從十四王府到國師府來,可是不短的路程啊,上官青漪就不怕中暑嗎?
當憐卿看到上官青漪額頭上的細小汗珠兒的時候,腦中閃過的想法只有一個——姑娘,這大熱天的,你這又是何苦呢?
「月姑娘,我今日來這國師府,是來為我前些日子對月姑娘的行徑,特意道歉的。」上官青漪的語氣誠誠懇懇,讓人挑不出來任何的毛病和不妥。
紫玉完全不掩飾自己的驚訝,瞪大眼楮看著上官青漪。
「公主言重了,憐卿並未放在心上。」一句話,既接受了上官青漪的道歉,又彰顯了一下自己的大度。一舉兩得這種事情,憐卿向來很是拿手。「今日天氣炎熱,這是特意煮的酸梅湯,可以解暑。」當然,這並不是白斬月做的。開玩笑,月的手藝那麼好,她才不會無故讓外人來品嘗。
「青漪在這里懇請月姑娘,讓他放棄副蠱的植入想法。」上官青漪客套之後,便是直奔主題去了。
這下驚訝的人不僅是紫玉了,還包括憐卿。憐卿沒有想到,上官青漪竟然會是因為這事來找她的。這下憐卿終于是可以確認了,上官青漪對夜剡冥是動了真情,如今甘願放棄全盤計劃,以此來確保夜剡冥的安全。為此,憐卿有點兒動容。
女人其實是一種很可憐的動物,可以為愛歇斯底里、放棄所有的驕傲和自尊,可以為愛背離夢想、與家人決裂。再瘋狂的事情,從一個女人的手里做出來,似乎都是可以得到理解的。然而最可悲的是,即便是你做盡了所有自認為應該做的事情,最終還是得不到你喜歡的那個男子的一絲垂憐。于是眼睜睜的,看著他與另外一個女子相親相愛。
「為什麼要阻止他?」憐卿反問道上官青漪,這是夜剡冥想做並且一定要做的事情。
上官青漪不可思議的看著憐卿,她的情緒有點兒激動,「月姑娘,你知道他喜歡你吧,你也應該知道他的這個舉動會給他帶來多大的危險吧。那麼為什麼你明知道他有危險,還可以這樣鎮定自若下去?」上官青漪認為,憐卿根本不值得夜剡冥去喜歡。
「他不會有事。」她不會讓他有事,而且還要將十五救回來。這是,她對夜剡冥的承諾。
「原蠱之人被他們掌控著,生死根本由不得他的意願,而他一旦被植入了這副蠱,便就是將自己的生死大權交給他們。」上官青漪因為情緒激動的緣故,抓著椅子兩側把手的手上都暴起了青筋。
憐卿目光堅定無比,「我知道,但是我也說了,他不會有事。」
上官青漪苦笑,「我真不知道,像你這樣子薄情的人,究竟是有一點兒值得他的喜歡。」生死攸關的事情,可是在憐卿的眼中,看上去卻是平常的。上官青漪無法理解了,憐卿究竟是從哪里得來的這自信。
憐卿听到上官青漪的這話,只是笑笑,並沒有開口辯解。太多的時候,你越是解釋,越是蒼白無力。索性,就讓旁人去說去講好了。
蓮荷在一側暗暗觀察著憐卿,如今她才是知曉,為什麼夜剡冥放著整個天下的女子都不顧,唯獨喜歡憐卿的原因。這個女子有著和夜剡冥一樣的決然和自信,凡是他們所認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在外人眼中有再大的質疑,他們皆是泰然若素的。無疑,蓮荷是佩服這樣的人,若是當初她也有他們的魄力和勇氣,那麼她所喜歡著的那個男子,也就不會被廢去一雙腿了。
因為用力過大的原因,上官青漪握著杯盞的那只手,都是微微地顫抖著的,杯盞里面有茶水傾灑出來。溫度並不燙,落在上官青漪的手上,可是她卻是絲毫沒有察覺到。眼前的這個女子,是她的情敵,是她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人。如今,她放下自己的尊嚴和驕傲,屈身來求這個女子,得到的卻是回絕的答應。那些綿延不絕的恨意和埋怨,猶如沖開閘門的洪水一般洶涌澎湃,將她整個人都湮沒在了其中,甚至是還有著向四周蔓延的趨勢。
上官青漪甚至是有些看不懂了,為什麼在場的這些人里面,除了她之外,其余的人的表情都是異常平靜的。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比之生死更為重大。可是偏偏,被套在圈子里面走不出來的人,也只有她一個人而已。這,有多可笑。她為了那個男子的生死,跑到旁人的地盤來歇斯底里,換來的只不過是對方一句打發。上官青漪理不清自己現在的頭緒,她甚至是開始惡毒的詛咒憐卿,這樣的人,哪里配得上夜剡冥啊。
「今日之事,憐卿在此謝過九公主。有關副蠱之事,我和夜都有分寸。這事情會有多危險,憐卿很是清楚。但是不管再危險,憐卿都會陪著他一起扛。」憐卿話畢,便不再去看上官青漪。憐卿的承諾里面還有一句,陪著她身邊的這些人,還十五一個四海歸一的天下。
上官青漪就算是再遲鈍,也听得出來,這是憐卿在婉轉送客了。上官青漪直直地看著憐卿,她想要將眼前的這個女子看透,卻是無濟于事。上官青漪沒有辦法理解憐卿的這份自信,「月憐卿,你哪里來得這自信?」
「我相信他,而他,也相信我。」憐卿淡淡地開口。他們彼此信任,知道對方的重要性,甘願自身受傷害也不願看到對方流血。也正是因為這信任,可以讓他們沖破所有的藩籬和阻礙。什麼,都阻擋不了。
這樣的答案,和上官青漪預期的實在是差太多。可也就是這樣的一個答案,讓上官青漪說不出來一個字。那些絕望,開始從腳底往上躥,在她的身體里面囂張無比。而她,卻是沒有一丁點兒的力氣,去將這絕望驅散。
輸了吧?是啊,輸得太徹底了。
于是,還有不甘心,與身體里面的絕望相互沖撞。上官青漪感覺到,她的四肢百骸都要被撞散了。
「我希望,如你所說。」皇都城建成以來的歷史最高溫度,可是上官青漪卻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冰冷的。那些難過,哭天搶地。可是她的眼楮卻是干澀的,擠不出來一滴眼淚。上官青漪苦笑,她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的女人。
憐卿只是看著上官青漪,並不說話,目光里面的堅定沒有減少半分。
「月憐卿,」上官青漪起身,「或者我應該叫你夙沙憐卿,莫說你是丞相府的嫡女,若是他出現了閃失,我絕對是不會放過你的。」若是夜剡冥真的出現了閃失,上官青漪也絕對是不會獨活。而她,也會將憐卿一並算上。
「好。」憐卿點頭應允。就算是上官青漪沒有這句話,夜剡冥出現了閃失,她也是會甘願承受一切後果的。
上官青漪轉身便走,「天地為證,希望你記住今日所言。」上官青漪華麗的衣裙,在院子里面飄飄擺擺,多是迷人,卻也帶著最慘烈的決絕。
憐卿看著上官青漪的身影,只覺悲哀。一個敵國的細作,愛上了主子下令要設計的人。為了這愛,不僅背叛了主子,還離棄了自己的國家和百姓。這樣的決定,是有多難啊。愛情,真是這世上最毒的毒藥,讓一個正常的人迷失心智,卻依舊是甘之如飴。可是愛情,也是最美好的,可以讓一個失途的人,找回最初的善良和慈悲。
夜剡冥利用迷散劑,對上官青漪催眠,從而將副蠱取了回來。等到上官青漪清醒過來之後,副蠱已經被取回來,並且在夜剡冥的手中了。上官青漪情緒崩潰,最終被蓮荷給平復了。
從蓮荷那里上官青漪得知,夜剡冥是心甘情願被植副蠱的。上官青漪那個時候才發現,原來最愚蠢的人是自己,她們來望月國有什麼目的、要做什麼事情,一早夜剡冥就是清楚的。那一刻,上官青漪又哭又笑,當她精心想要為夜剡冥規避開這些危險的時候,對方竟是自己撞上來。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你使了全部的心力去愛這個世界,卻反遭了這世界的拋棄一般。如此懸殊,上官青漪不是接受不了,是她不想接受。
上官青漪比任何人都清楚,上官青玄是一個對麼變態的人。
上官青玄得不到的,甘願全數毀滅。一旦夜剡冥被植入副蠱,顛覆不了望月王朝,上官青玄也絕對是會將夜剡冥置之死地的。那些在智曜國經歷過的千難萬難,第一次被上官青漪回憶起來。
上官青漪在得知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之後,所能夠想到的,唯一可以阻止夜剡冥動作的人,便就是憐卿。所以,才是匆匆忙忙的趕來了國師府。但是令上官青漪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對方的反應冷淡平靜,看不出任何的波瀾。憐卿說夜剡冥不會有事,那麼篤信的語氣,可是上官青漪怎麼也相信不了。
可是,除了懇求之外,她上官青漪,再也想不出來任何的辦法。上官青漪覺得自己真是一個瘋子,一個傻子,忍受著身體上的毒素的侵擾不算,還要承受這心靈上的折磨。
既然如此,那麼就讓所有的善惡,所有的因果,在最後的時刻沉淪墮落吧。不管是誰,只要是害了夜剡冥的,她就,將對方一並拉下地獄。
次日,上天像是听夠了皇都人民的抱怨和淒淒艾艾一般,溫度較之此前幾日確實是大有下降。終于是恢復了夏日的平常溫度。整個國師府,竟是因此像過節一般開心熱鬧。之前的因為高溫而死氣沉沉的府邸,終于又是恢復了常態。憐卿雖然喜靜,但是卻不喜這種被迫著毫無生機的死寂。因此,憐卿的心情也跟著愉悅了起來。
可是,憐卿的這份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的時間。
刺耳的尖叫聲響起來,一波接著一波,于是整個國師府都手忙腳亂了起來。
憐卿本來不打算出門的,但是她從這尖叫聲中听出來了兩層含義,第一層是珠兒回來了,第二層則是珠兒毀容了。
那半張臉明顯是從高處墮落下去,撞在碎石上而造成的後果。那半張臉雖然多是結痂,但是仍然有鮮血滲出,血肉模糊。面紗被丟在一側的地上,在夏風的吹拂下,更顯諷刺。
憐卿看到珠兒的第一眼是心疼,緊接著的情緒便是忿恨和後怕。憐卿所害怕的,並不是對于珠兒的面容的害怕,而是出于幾乎會看不到珠兒的後怕。很明顯,這並不是一場意外。
「珠兒……」憐卿才不過是剛剛一開口,眼淚就濕潤了雙眼。
珠兒在見到憐卿的那一刻,整個人的情緒就已經是完全失控了。珠兒幾乎是撲到憐卿的跟前,憐卿雙手急忙扶住珠兒,這才是沒有讓珠兒跌倒。即便是有頭發垂在珠兒的被毀的那半張臉上,可是憐卿垂下眼來,依舊是看得清晰。
那傷口,讓人看一眼就覺得觸目驚心。憐卿只是為珠兒心疼,在離開國師府的這段日子,珠兒受了多少苦啊。憐卿萬分後悔,為什麼當初珠兒說不用帶護衛,自己不再堅持一下。那些自責,將憐卿整個人纏得密不透氣,胸口沉悶到喘不過氣來。
珠兒已經是泣不成聲了,說話的時候也已經根本就不連貫了。
憐卿的雙手輕輕地拍打著珠兒的後背,可是憐卿自己深知,這樣的安慰,根本就是不足以安撫到珠兒的心靈的。身體上的疼痛可以緩解、可痊愈,可是心靈上的傷口,卻是最難痊愈的。憐卿就經歷過心靈的創傷,也是花了那麼大的氣力才從中慢慢的的走出來。
「珠兒,別哭,我在,我在這兒……」這是在憐卿睜開眼楮的那一刻,就陪在她身邊的珠兒,如今竟然是遭遇了這樣的慘況,卻還是因為她的疏忽。愧疚和自責,壓得憐卿的整個心髒,都是生疼生疼的。雖然不是傷在憐卿的身上,但是,憐卿也是有著切膚之痛的感覺。幾年的陪伴,她已經將珠兒視作妹妹了。
這個女孩子,在自己那麼小的年紀的時候,就陪在夙沙憐卿的身邊了。待憐卿來到這個時空上,便是將這份陪伴就繼續下去了。比陪伴更為重要的是,這個女孩子一心一意的相守。憐卿喜歡這個性格活潑的女孩子,如今她不知道珠兒遭遇了這樣的事情之後,會不會將其整個人的性格都轉變了,這是憐卿最不想要看到的。
當珠兒和憐卿兩個人的情緒,都平復了之後,已經是小半天的時間過去了。
整件事情被描述下來,國師府的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是處于一種人神共憤的狀態了,火山爆發一般,噴涌而出且不可收拾。雖然初見時候會對珠兒的那半邊相貌產生恐懼。
珠兒在探親往回趕的時候,遭遇了幾個黑衣人的堵截,雖說珠兒在竹谷確實是學習了一些功夫,但是畢竟不精通,顯然對方也是沒有預料到珠兒是懂武的,所以出動的黑衣人武藝並稱不上是多麼的高超。
而珠兒百般抵抗,但是終歸是抵不過對方人多懸殊,珠兒也受了傷。不過好在,對方並不是想要置珠兒于死地,而是想要抓活口回去復命。由最初的奮力抵抗,到後來的拼命逃月兌。珠兒被對方逼到了懸崖邊上,珠兒想都沒有想,就奮不顧身的跳了下去。
萬幸的是,珠兒在距離地面十多米的時候,因為落在一株小樹上,得到了力道的緩沖。所以後來即使是那株小樹負擔不了珠兒的強大的慣性沖擊,以及體重的負荷,從而折斷了。正是因為有了這個片刻的緩沖,所以珠兒整個人在落到懸崖底的時候,才是沒有受到什麼重創。不幸的是,珠兒的半張臉因為來不及調整落地姿勢,正撞上了那多個凸起的小尖石塊兒上,這才是毀了容。
對于一個女子來說,她所在意的,除了面容之外,還有便是年紀。一個正當年紀的女子,意外毀了容貌,這的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不管這個女子此前在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是在失去了之後,確實是有絕望的情緒產生的。
對方大概是沒有料到珠兒在那麼高的懸崖之上跳下去還能夠生還,所以也並沒有再去懸崖底搜查。因此珠兒在半天的昏迷之後,趕緊拖著滿身是傷的身體逃離那地方。也幸好是,珠兒遇上了一個好心的樵夫,那樵夫已經是將近五十歲的年齡,山林里長大的人,一向是善良的。所以那樵夫在看到滿身是傷的珠兒之後,二話沒說,就將珠兒帶到了自己的家里面。一般來講,一個人看到滿身是傷的另一個人時候,第一反應肯定是不想惹禍上身。
在那樵夫以及他妻子的照料下,珠兒身上的傷很快就調養得差不多了。只是心地善良的樵夫家,因為于心不忍的緣故,將家里面的鏡子全部丟掉,就是害怕珠兒在看到自己的面容時候受不了。珠兒是知道自己的半張臉遭到重創的,但是心里面難免還是會抱著一絲絲的僥幸,也是因為一直都包扎著紗布的緣故,使得珠兒一直都沒有機會去踫上自己傷了的半張臉。
有一天,珠兒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是好得七七八八了,也正趁著樵夫及他的妻子去集市上采購的時間,珠兒穿戴整齊之後慢慢地走著,一直是走到了一條小溪的位置,這才是停下了腳步來。挑選了一塊兒干淨的石頭,坐下來。
珠兒看著清澈的溪水里面,自己那半張被紗布所包扎起來的臉,濃重的好奇感就像是小貓的爪子一樣,在珠兒的心底不停地撓啊撓。但是這情愫里面又不僅僅只是好奇感,還包括害怕。是的,珠兒在害怕,一個女孩子,很難接受自己毀容的事實。
最終,珠兒的理智還是戰勝了情感,雙手顫抖著,將那紗布給揭開來。當珠兒看到自己那半張血肉模糊的臉的之後,眼淚瞬時就流了下來。而眼淚在那半張受傷的臉上往下流的時候,磕磕絆絆,也因為眼淚中有鹽分存在的原因,落在那還沒有愈合的傷口上,疼痛難忍。可是即便是這樣,珠兒也不想讓那眼淚在傷痕累累的半張臉上流過。正是因為這難忍的疼痛,珠兒才能夠保持著自己頭腦的清醒。
待樵夫極其妻子回來之後,珠兒就提出了要走。雖然樵夫和他的妻子百般挽留,想要讓珠兒身體痊愈之後再走,但是珠兒意志堅決。因為時間耽擱得實在是太長了,為了避免憐卿他們擔心,珠兒也是非走不可的。心里面雖然也是有猶豫和遲疑,但是非走不可的決心,珠兒一直都是沒有改變的。
因為老樵夫和他的妻子,兩個人並沒有兒女,所以,珠兒在臨走之前,為了表示對于老樵夫的救命之恩,珠兒還特地認作老樵夫和他的妻子為義父義母。另外珠兒還保證,等到自己一切都安頓好之後,一定會接老樵夫和他的妻子去她老家的住所,讓他們和她的親生父母、兄弟姐妹一起,安養晚年。當然,這份保證珠兒並沒有親口對著老樵夫和他的妻子提及,珠兒認為,等一切都水到渠成之後,這樣的保證才是有效的。
珠兒本來就是一個善良的人,在被老樵夫救起之後,因為不想看到老樵夫和他的妻子兩個人,在那山林之中孤獨終老。所以才是想要,給他們一個其樂融融的晚年生活。因為這一次珠兒回家有听自己的父母念叨過,人老了,最希望的便就是兒孫滿堂,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守在一處。人老了,最渴望的就是安定了。
憐卿將珠兒略顯凌亂的頭發理了理,「珠兒,我一定會為你把這張臉治好的。」憐卿的眼角還是帶著微微的濕意了,語氣卻是異常地堅決。
珠兒只是不停地在搖頭,她並不是不相信憐卿的醫術,只是如今她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對于這半張臉能不能好起來,已經是完全不報希望了。因為珠兒清楚,有些時候,你所抱著的希望越大,所得到的失望也就越徹底。
「珠兒你放心,我不光會將你的臉治好,那些傷害了你的人,我也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憐卿痛恨,她的珠兒這麼善良,憑什麼要遭遇那些人的陷害,那麼陰謀詭計,憑什麼要用到一個弱女子的身上。
「小姐,我沒事兒,真的。」珠兒扯起嘴角來,笑著對憐卿說道。
紫玉之前就吩咐廚房準備了一些解暑去乏的食物來,這時候正是端到戀情園內,「珠兒妹妹,你先吃點兒東西,然後再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這是她們身邊的人,沒有誰願意看到其中的任何一個踫上不幸。
珠兒半垂著臉,感激地對著紫玉說道︰「謝謝紫玉姐姐。」之所以是半垂著臉,珠兒完全是因為考慮到自己現在的狀況,不想嚇到別人。
紫玉的手搭在珠兒的雙肩上,鄭重其事,「珠兒,發生這樣的事情,是我們誰都不願意的。但是,你一點兒都不丑不可怕,千萬不要被自己所縛。對于我們而言,你,還是我們的珠兒。」紫玉這樣安慰道珠兒,是不想珠兒因為這件事情,而自卑起來。
珠兒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一次爆發了,「紫玉姐姐,謝謝你。」她喬裝打扮回答皇都,在國師府外的遠處徘徊了很長的時間,這才是有勇氣進來的。雖然一開始在摘下面紗的時候,確實是嚇到了一些人,但是珠兒知道,他們都沒有惡意,只是一時不適應罷了。後來大家紛紛對她道歉,安慰她。她在國師府居住的所有日子加起來,也不過是短短的半年的時間而已,可是就是這樣短短的半年的時間里面,珠兒所受到的關懷,是她此前那麼多年都沒有享受的。
「傻丫頭。」紫玉說道。說起來,紫玉安撫珠兒的原因有二,一是她不希望看到珠兒這麼善良的女孩子就此消沉下去,二是她不願意見到憐卿那痛心疾首的愧疚和自責模樣。論起來,紫玉和珠兒的相處時間並不長,她同情珠兒、憐憫珠兒,但是一心所向著不想讓其難受傷心的人,卻是憐卿。
憐卿的一只手被紫玉輕輕地攥起,紫玉用眼神告訴憐卿,這並不是她的錯。那些惡人太壞太卑鄙,他們已經很小心謹慎,卻沒曾想還是有人遭了那算計,並因此而傷了心。
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不可預料的事情,會在我們措手不及的時候發生。誰都不願意看到。但是倘若真的發生了,也萬萬不要將這份罪責,全部攬到自己的身上去。有些人太過于險惡,他們精心算計、步步為營,將那些良善的人,推下萬丈深淵仍不罷休。最難防的便就是這人心了,我們哪里能夠每一次都能做好萬全的準備。
「珠兒,你相信我嗎?」憐卿的一只手放在珠兒的發頂上,動作輕柔。
珠兒重重的點頭,她怎麼會是不相信憐卿呢,這世上她最相信的人就是憐卿了啊。
「那麼珠兒,你能答應我,依舊是從前那個活潑開朗的珠兒嗎?」
珠兒依舊是重重的點頭,容貌毀了,可是她還有健全的身體,還有這麼多關心她的人。雖然這傷口很疼,但是卻沒有到要她的性命的地步。而她,只是變得略微有點兒自卑,擔心這容貌嚇到很多人、會有很多人嘲笑。然而當回到國師府之後,珠兒發現自己的擔心似乎是有些多余了。就算是容貌改變了,她,仍然還是大家的珠兒,他們並沒有區別對待。
憐卿這才是長舒一口氣。好在,她的珠兒還是堅強的。這些創傷,並不能夠成為她不懦弱下去的理由。
晚上憐卿睡不著,單單是對方要留珠兒活口就可以分析出來,他們別有意圖。略想一下就不難看出來,對方是想要利用珠兒,來控制自己的。珠兒回老家探親這件事情,除了國師府之外,外人是並不知曉的。國師府的人憐卿清楚,這些人進來國師府,是經過老管家嚴格篩選的,絕對是不會出去嚼舌根子的人。如此看來,是對方精心調查好了的。
對方知道珠兒從小就跟在憐卿的身邊,了解憐卿的性子和習慣,這手段有多卑劣,憐卿也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對方想要利用她身邊的熟悉人,給以她最出乎意料的一擊。十五就是這樣,戰場上假死,實則是被智曜國的人控制起來,為的便是利用這種血緣關系,就算是不能夠給以望月王朝重創,到最後還能夠利用十五的性命,要挾望月國簽訂某種不平等的條約。
憐卿怎麼也沒有想到,這種事情,終歸還是在她的身上發生了。只是這一次被拖下水的人,是與她情同姐妹的珠兒。對方將她的情況模得清楚,知道她與夙沙家並沒有多大的感情,知道在其失蹤的這幾年時間里面陪在她身邊的人是珠兒。
此前那些隱隱的不安,終于是在這個時候被證實了。憐卿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招數雖然老套不新鮮,卻是異常有效的。如果不是當初自己在竹谷逼著珠兒學了一些武藝,若不是因為剛好眼前有一個懸崖,又恰好有那麼一株樹的存在,也遇上了一個好心的老樵夫。那麼,憐卿所能夠想象得到的兩種後果,都是她所不願意接受的。其一是珠兒被擒,然後受盡折磨,生不如死;其二則是,珠兒抵死不從,她再也見不到珠兒。
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針對憐卿。費盡心力,設置陷阱,一步一步的將憐卿往這個陷阱里面去引誘。憐卿不害怕這些陷阱,也不害怕會有什麼危險,但是她最害怕的,莫過于是——對方將她身邊的人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