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心事重重的憐卿,翻來覆去了數次都是睡不著。愛睍蓴璩于是,憐卿索性穿好衣服起來。當憐卿剛剛打開房門時候,就看到白斬月負手立于門前,定定的看著她。
「月,你怎麼還沒有睡?」開門看到眼前站在的白斬月時候,因為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的原因,憐卿差點兒就驚呼出口了。
白斬月知道今天晚上對于憐卿來說是一個難眠的夜晚,正是因為長時間的陪伴,所以才會這麼了解,「睡不著,出來走走。」白斬月不想再為憐卿增加愧疚的戲碼,隨口說道。
「我去看看珠兒。」白天的時候,害怕問道珠兒有關于容貌的事情讓她傷心,所以憐卿想要趁著現在,去看看珠兒的傷口。這件事情,在憐卿的心里面是一個沉重的包袱。
白斬月知道憐卿的性子,上前一步牽起憐卿的手就往房間內走,「再批件衣服,天有點兒涼。」白斬月並不反對憐卿在這個時間點去看珠兒,但是要在前提是照顧好自己。
等到憐卿和白斬月到達珠兒的房門前時候,白斬月輕輕地拍了拍憐卿的後背,輕聲細語,「進去吧,我就在外面。」你打開門,就可以看到,我,在等你。時時刻刻,分分秒秒。
因為珠兒怕黑的緣故,所以即便是在她睡覺的時候,也是有掌燈的。正是為此,憐卿走起路來才是沒有因為黑暗而受到阻隔。
憐卿慢慢地在珠兒的床榻前蹲子來,看著珠兒連睡著時候都皺著眉頭的那張臉,心疼更甚。那半張臉,在燈光的搖曳下,顯得更為猙獰。可是憐卿不覺害怕和可怖,之前因為在鄉野之中,並沒有多好的藥材和醫術,珠兒被傷的那半張臉,有幾處已經是化膿了。憐卿小心翼翼的為珠兒掖好身上的薄被,伸出微涼的食指,輕輕地在珠兒的眉間揉著。因為睡得並不安穩,引來珠兒連續幾聲的囈語。
憐卿的那食指,就像是受了驚嚇一般,在珠兒的囈語吐出的時候倏地彈開,頓在半空之中久久不得動彈。這幾聲囈語,聲音雖然不大,但是給憐卿的震撼卻是有的。珠兒這種下意識的保護,讓憐卿不得不動容。
珠兒說,小姐快跑,不要管我……
這句話就像是一把鈍刀,在憐卿的身體上,一下一下的切割著,那疼痛直鑽心髒。憐卿的雙手撐在床榻上,愣愣的看著一處。一個人就算是再會偽裝,可是這種無意識的言語卻是騙不了人的,是最真實的。她說出口來的時候那樣流暢、毫無遲疑,仿若練習過了千遍萬遍,其實是真的在遵循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外人都道憐卿生性薄情,她是薄情,可那都是對旁人而言。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重情重義,在他們的渲染和陪伴下,縱然是性子再薄情,她也對他們動了真情,這是她要守護的家人,如今受了傷害,她睚眥必報,一定要將其還回去。無論如何。
白斬月見憐卿從珠兒的房間內出來之後,心情更是低落了一些。一路無言,將憐卿送回房間之內,白斬月並沒有離開。他將自己的下巴抵在憐卿的發頂上,從身前柔緩的抱住憐卿。盛夏的深夜,雖然有點兒涼,但是憐卿身上的衣衫穿的是厚的。即便是這樣,白斬月依舊是可以感受得到,憐卿身體上的涼意。
憐卿本就體寒,這幾年的調理也很有成效。卻依舊是抵擋不了,憐卿情緒降落而產生的寒意。白斬月擁著憐卿的身子,目光里面的狠絕和陰冷投向別處。憐卿的小臉往白斬月的懷里面埋了埋,這種習慣性的依賴,讓她在無助的時候格外心安。
「卿卿,那些都不是你的錯,」白斬月開口,爾後發現語言竟是如此的貧瘠,講出來的時候力道不足,根本不足以安慰到憐卿。
「我只是難過,身邊的人因為我,一次又一次的受傷。」憐卿說話的時候甕聲甕氣,讓白斬月的心又揪起來數分。
白斬月暗嘆一口氣,他的卿卿,如此善良。可正是因為她待旁人如姐妹,所以對方才是會在關鍵的時候,做出這樣的選擇來。
「卿卿不必擔心,珠兒的會好起來的。卿卿難道不相信自己的醫術嗎?」
憐卿搖搖頭。她相信自己的醫術,只是還是會為珠兒所受的苦而心疼不已。
「這樣不就好了,能夠好起來的事情,卿卿就不要再為此失落傷神。我明白卿卿的心情,可是我也不允許卿卿一直這樣下去。可是卿卿你要記得,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是絕對會陪在你的身邊,刀山火海,也是一樣。」
寂靜的夜里面,白斬月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擲地有聲的。猶如宣誓一般。
憐卿今日不穩定的情緒,又被高調的提起來,她並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只是珠兒的這次受傷,所帶給她的感觸太多,又聯想起來早前司懿軒的重傷,這情緒便是一時之間沒有收斂起來罷了。憐卿比任何人都明白,傷感和難過,是絕對不可以長時間停留在一個人的體內的。只是今天,憐卿想要縱容自己一次。她的身邊,也正是有如此寵慣著她的小性子的人。
沒有任何人的付出,是你可以心安理得所接受的。付出和回報,其實是有等值交換法的。很多時候,一個人性子淡薄,旁人總以為這個人在面對其他人的情意,所表現出來的淡漠,是不值得任何人的付出的。然而不是這樣,這樣的人表面上不動聲色、疏離冷淡,可是內心,卻是像火一樣熱情。誰的好、誰的壞,皆是記得清清楚楚。這些情感在這個人的心里面,一點一點的累積,在某一日爆發起來的時候,是足以震撼到所有人的。
「月,我們都不會上刀山下火海。」白斬月這句願意陪著她去闖所有的災禍的決心和承諾,憐卿是懂得。可是,她並不希望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有這樣的經歷。她只希望,日後的道路平坦一些,再平坦一些。
白斬月心動,給憐卿順毛,「好,我們都不會上刀山下火海。」可是卿卿,你知道嗎,有你的地方,即便是刀山火海,也是天堂;而沒有你的地方,就算是每日歌舞升平、山珍海味,也是地獄。只要是陪著你的,去任何地方我都是甘願的。只要你,答應永遠不讓我離開。
次日的清晨,憐卿忍不住感嘆,如今最熱的時候都是已經過去了,盛夏已臨近尾聲,天氣也會慢慢地,向著秋日轉換。來到這個空間已是多年,以前听說,一個人的身體每七年就要經歷一次全身的徹底地新陳代謝,隨著舊細胞的衰敗死亡,換去這一身舊細胞的時間,恰好是七年。七年的時間,從生理上來講,也可以說我們成了另外一個人。只如今,她也即將要迎來這個第七年,憐卿隱隱地期待著。
憐卿還在沉思之中,珠兒就已經過來了,「小姐。」珠兒輕輕地喚著。
「珠兒,你今天起得可是有點兒晚哦。」對于受了傷的珠兒而言,完全不能將她視為一個弱者、被照顧的那個人,若是這樣,只會是增加珠兒的自卑感和廉恥心。越是這個時候,珠兒越需要別人像往常一樣的對待。告訴她,她還是原來的珠兒,無所差別。
珠兒被傷了的那半張臉,長發是垂著的,以此作為遮掩,她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
「我已經讓人連夜去接老樵夫夫婦了,將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以免受了無妄之災。另外,珠兒的老家那里,也已經有人去保護了。」憐卿轉過身子來,對著珠兒認真的說道。
珠兒一下子就跪在憐卿的腳下,「謝謝小姐,珠兒……」
憐卿扶起珠兒來,「我不是早就說過嗎,在我面前,根本不需要這些虛禮,下次可不能再忘記了。你是我的妹妹,這些事情,本就是我應該做的,珠兒哪里來得謝意呢。」
此時,珠兒已經是說不出來一句話,只是不停地點頭。在這個主僕有別的朝代,沒有哪一個主子會願意放低自己的身段和姿態,與僕人同心同德。珠兒的雙眼濕潤,看入眼中的憐卿的影像都是模糊的,一生能夠遇上這樣的一個主子,她怎麼能夠不忠心呢。
「再哭就真的要成大花貓了。」憐卿調笑道。憐卿不是一個喜歡煽情和矯情的人,可是在某些時候,某些話是必要的,她也絕對是不會去回避這些話。因為憐卿知道,既然有些話說出口來,是可以讓身邊的人安心的,那麼她又有什麼好去扭捏的呢。她的性子,正是如此。
「珠兒已經很久沒有為小姐綰發了,今天小姐看看珠兒的手藝有沒有退步。」珠兒拉著憐卿的手,讓憐卿坐在梳妝台前。鏡子里面的女子溫婉動人,唇角掛著安逸的笑意。讓人看上去一眼,都覺心醉。
早飯過後,憐卿就和紫玉一起去十四王府了。明天就是夜剡冥要植入副蠱的日子了,所以憐卿提早一天來到十四王府。
因為知道憐卿會來十四王府,所以上官青漪一大早就在府門等候了。
「我就知道你今天回來。」上官青漪雖然面上都是笑意,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冷的。
憐卿看著依舊是花枝招展打扮的上官青漪,敵意已經是撇開了,「勞公主還在這兒候著憐卿,看來,你是不信任的毒術。」憐卿單單是看著上官青漪,就可以猜測的出來,這是上官青漪的最後一擊。想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再試圖來說服自己。
上官青漪並不否認,「夙沙小姐,是真的考慮清楚了嗎?」
憐卿堅定地點頭,因為上官青漪的個子比她要高一些的緣故,憐卿微微地仰著頭,迎著光看著上官青漪,憐卿想,這真是一個漂亮的女子,穿再艷麗的衣裳也不會遮掩住本身的風采,反而只是會為其增加砝碼。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子,卻也是可憐的。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摒棄,向她這個情敵低頭,憐卿是有些佩服這個女子的。
「既然如此,我怕是再多言,也是無濟于事的。」上官青漪早就已經做好了踫壁的準備,只是當遭遇了憐卿的拒絕之後,上官青漪還是有一些失望和難過猝不及防。就算是上官青漪清楚,不管是她,還是憐卿,都會守護夜剡冥不受傷害。即便是這樣,上官青漪依然還是期望,能夠靠著自己的一點兒努力,去減小夜剡冥撞上危險的可能性。
「公主放心,昨日憐卿所答應下你的,今日以及往後,都還是作數的。」她和上官青漪有太多的地方不一樣,她們來自不同的國家、有著迥然的經歷、背負著相異的秘密,她們,甚至還是仇敵的關系。可是這個時候,她們兩個人身上的不一樣都不足以讓旁人來關注,她們踫面言談——都是為了同一個男子——夜剡冥。這,就是相遇的奇妙性。
上官青漪見憐卿這樣說,也就沒有了繼續懇求的意義了,反而是跟憐卿交代了幾句關于副蠱的注意事項。上官青漪轉身走過去幾米,突然停下腳步來,並不回頭,「夙沙憐卿,我,很妒忌你。」這一句話才剛落地,上官青漪就毫無留戀的繼續往前走了。
在上官青漪說「夙沙憐卿」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憐卿是恍惚的,再一反應,才知道上官青漪是在跟自己說話。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面表述自己的情緒,說很妒忌她。正是因為憐卿經歷過太多的人心口不一,所以才是在上官青漪如此誠懇又坦誠地表達自己的心情的時候,憐卿是是發現,原來上官青漪本身所帶有的那些驕傲,並沒有放下。
這世上,能有一個女子,對自己的情敵說妒忌,著實是一件難得的事情。並不是說這句話有多難講出口來,而是這個女子坦蕩蕩的表達出來這句話,更讓人佩服和感嘆。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不知道為什麼,走在十四王府的路上,憐卿突然想起來這句話,心念一起,這句話就從口中流溢而出了。
此時夜剡冥已經是站在不遠處細細打量著憐卿了,驀地听到憐卿的這句話,心速驟然加快,步子輕輕緩緩的行至,一步一步地走近憐卿,「卿卿,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不可以翻譯給我來听?」那語調溫柔,幾乎是可以稱得上為油膩。
憐卿也知道夜剡冥這是在逗她,認真地想了想,然後看著夜剡冥說道︰「我就要見到你了,真是的是很高興。」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心髒像是被什麼細微的東西拂到,癢癢的。
夜剡冥整個人的身子微微地閃了閃,他懂得那句文言的意思,卻還是被憐卿的這句翻譯給擊中了。夏風慢慢地吹著,吹著他們的衣裳、長發,還有心。就這樣彼此眼觀眼、口觀口,一直到老了吧。夜剡冥這樣子許願道。管它是春夏秋冬,又管它是萬水千山,就這樣老去吧。
畢竟,再也沒有,比這兒更要美好的事情了。
「既見佳人,雲胡不喜。」夜剡冥輕松地改了兩個字,對著憐卿傾吐。
紫玉因為耽擱了幾步,待追上憐卿的時候,便听到夜剡冥的這句話,渾身一顫,倒是也沒有說話。
憐卿被夜剡冥這句話一激,才知道剛剛自己說了什麼,瞬間就漲紅了臉。憐卿故作鎮定,「副蠱呢,我現在要看看。」
「卿卿,你臉紅了。」難得這樣緊張的時刻,夜剡冥還是非常輕松。
憐卿腳下一頓,狠狠地瞪了夜剡冥一眼。然後,便是嫌棄的在經過夜剡冥身前的時候側了側身子。
夜剡冥不以為意,上前大跨一步,就牽上了憐卿的手,「卿卿知道那副蠱放在哪里嗎?」
憐卿撇過臉去,以掩飾住自己臉上的可疑紅暈,以及眼中的尷尬。
那是一個酒紅色的小罐子,當夜剡冥推開書房的門時候,憐卿一眼就看到了擺放在桌案最中央的它。被夜剡冥牽著的那只手,竟是微微顫抖了起來。那副蠱就那樣靜靜地被擺放在那兒,那麼小的一個罐子,憐卿竟然是生出了懼意來。它,所決定著的,是夜剡冥和夜祁冥的生死。憐卿此前所有的信誓旦旦和信心滿懷,在真正見過它的時候,反而是有了膽怯。
夜剡冥稍微用了一下力氣,捏了捏憐卿的那只手,「卿卿,你說過的,要為我們負責。」夜剡冥為憐卿打氣加油,心里還不免補上一句話——就算是負不了責也沒有關系,這世上的人誰都會經歷生死,遲早的事情,只不過是我和十五提前一些罷了。此生能夠遇上你,已是別無所求、了無遺憾。
「那就是那副蠱吧?」明明知道答案,憐卿還是下意識地開口問道夜剡冥。
「是,這就是那副蠱。」這就是,讓他深惡痛疾的副蠱,將他和十五的生死關聯在一起的副蠱。而夜剡冥,在拿到這副蠱的當天晚上,就那樣坐在前方的這個位置上,一直都盯著這個小罐子,一夜未睡。
就在憐卿認真的研究那副蠱的時候,夜臨冥來了。
听到夜臨冥爽朗的聲音,憐卿從桌案上抬起頭來,正撞進夜臨冥那一雙幽深的眸子。憐卿直覺,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夜臨冥沖著憐卿點點頭,然後挑眉看向夜剡冥,那神色里面明明是在問「是她嗎」,夜剡冥大大方方的默認了。于是,夜臨冥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憐卿的身上。這一眼,夜臨冥就確定了,為什麼這天下間的女子千千萬萬,喜歡夜剡冥的女子也是不計其數,而夜剡冥偏偏就是選擇了憐卿。
「這是我七哥。」夜剡冥出生打破這時候的尷尬。
憐卿听了連忙起身,剛要打招呼,突然想起來當今聖上就是排行老七,站在原地竟是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了。她不喜歡那些叩拜大禮,可是眼前的這個人是當今的聖上,禮數又不能不到,正是在憐卿糾結的這段時間里面,夜臨冥已經是被夜剡冥推出了書房。
等到夜剡冥回來的時候,見憐卿依舊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沒有關系嗎?他……」憐卿在心底忍不住鄙夷了自己一把,她果真是個小人物啊,在見到望月王朝的聖上時候,真的有緊張。
夜剡冥上前來揉了揉憐卿的頭發,「不用理他。」
憐卿偏頭看了看夜剡冥,坐下來繼續研究那副蠱,她緊緊地抿著嘴唇,時間一點一點的往前流淌著,憐卿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都是透著些許的沙啞的,「夜,十五他,在你植入副蠱于體內的時候,會承受切膚之痛。」這痛,只是原蠱之人來承受,副蠱之人並無感覺。
夜剡冥的臉色倏地就變得異常難看,放在桌案上的那只手慢慢地攥起,青筋暴起。憐卿將自己的小手放在夜剡冥的那只手上,就見夜剡冥抬起頭來看著自己,面上的難看已經是去了大半。夜剡冥反握住憐卿的手,爾後嘴角綻放出苦笑來。
「卿卿,十五會熬過去的是不是?」此刻,夜剡冥異常脆弱,宛若是一個受傷的孩子,抓住憐卿這唯一的救命稻草,再也松不開手來。
憐卿的另外一只手在夜剡冥的背後輕輕地為他順著氣,「是,十五會熬過去的。不出所料的話,對方也會采取一定的措施。」自然是為了,避免這一切的作為功虧于潰。這樣的關鍵時刻,對方比他們更為緊張。
被憐卿的這句話安撫到了,對于夜剡冥來說,憐卿說什麼都是真諦,憐卿說什麼都是值得信任的,只要憐卿說十五會沒事,那麼十五就一定是會沒事的。對于憐卿,夜剡冥一直都是有著全數相信的。就算是憐卿說天生的星星是圓的,夜剡冥也是絕對不會反對的。
「夜,你放心,我有足夠的能力,來保證你和十五的安全。」憐卿的這句話,無疑將夜剡冥那顆還有點兒不安的心,徹底地撫平了。
夜剡冥終于是露出了笑意來,「我相信卿卿。」這條命,交在憐卿的手上,他放心也安心。
關于這副蠱,憐卿仔仔細細做了研究。此前憐卿所養的蠱,就是為了對付上官青玄的這原蠱和副蠱而生。憐卿有幾分慶幸,好在上官青玄因為時間緊張的緣故,並沒有將這蠱養到極致,而且養蠱之人雖然很有天分,但是後來誤入歧途並且影響了其蠱蟲的煉制和培養。從一個人所養的蠱蟲上,便是可以看出這個人的道行和天資。
憐卿拍了拍夜剡冥的肩膀,很是驕傲,「放心好了,那個人不是我的對手。」憐卿說這句話的時候,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生輝。
夜剡冥恨不得伸手去將那雙眸子給捂住,這樣他就是不會深陷其中了。可是,這樣漂亮的景致,夜剡冥又是舍不得不去看。夜剡冥記不清自己這是第幾次感慨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子存在呢,讓他將一天之中的所有的時辰的關注度都放在她的身上,都是依然覺得時間不夠用。可是,不夠用的,又豈止是時間啊,還有愛著她的那顆心。
為什沒有在更早之前遇上她啊,日後千萬不要和她分別啊,這一生所有的柔情和寵溺都要給她一個人啊,危難再多也要全數鏟平讓她安安穩穩的走完所有的路啊……
「那我便倚仗卿卿好了。」夜剡冥很是自然地,就扮演起來了「柔弱」的角色來。
憐卿的豪氣突然沖天,拍在夜剡冥的肩膀上的那只手的力度也隨著加大了幾分,「當然,當然,我絕對是不會虧待你的。」這句話說完,憐卿就囧了。整個人愣住,不知道作何反應。
夜剡冥的笑意已經是蔓延到了眼底,「好,我就知道,卿卿是絕對不會虧待我的。」言罷,還不忘低下頭來,假裝羞澀的女子一般模樣。
憐卿的額頭閃過數道黑線來,為什麼現在他們兩個人的表現,竟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呢?她要說的,其實不是這句話吧。憐卿默默地將自己的臉轉到別處,原諒她最近因為刺激過大,腦子也不好用了吧。
「卿卿今天晚上是要住在這兒吧?」夜剡冥半仰著頭,正是看見站在自己跟前的憐卿的,精致的下巴。
憐卿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明明中午還沒有到,就關心起來晚上住宿的事情來,十四王爺,你的跳躍思維還真是獨特啊。雖然這樣想著,但是憐卿還是點了點頭。
夜剡冥的長臂一伸,就將憐卿整個人抱在懷里了,溫香軟玉在懷,夜剡冥的心思頓時就被全數打亂了。心想著,難怪古人總是說沒美色害人美色害人,只是這樣抱著憐卿,他就是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再去顧及其他事情了。
「對了,那個蓮荷,怎麼就心甘情願為你效命了?」憐卿想到蓮荷來,腦中的問題就是月兌口而出了。
「她其實不是智曜國的九公主……」夜剡冥將有關于蓮荷的事情嗎,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都講給了憐卿來听。
憐卿不語,她最近怎麼踫上的女子,都是命途多舛且讓人心疼啊。以前將之視為敵人的上官青漪和蓮荷,還有夙沙寧,都是這樣的例子。憐卿記起來,她在讀一些有關于這片大陸上每個國家的風土人情之類的書籍時候,還記得上面的有關記載,說是各國貴族,有享受一夫多妻,以及一妻多夫的權利。可是為何,女子的地位和境遇,還是這樣低下和悲哀呢?
「在想什麼?」夜剡冥將憐卿的身子又往自己的懷里面帶了帶。
「只是在想,為什麼會有這多麼人不幸的女子,要淪落為男人們爭權奪利的工具,听任他們的擺布和控制,若是有一個不小心,就沒了性命,或者是生不如死。」
夜剡冥听到憐卿的這番話,竟是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好。「其實卿卿,也有很多男子是這樣的,只不過是,你沒有關注。」
憐卿微訝。夜剡冥的這句話,讓憐卿不由得想起來現代的男女平等來,在很多的時候,女子們都會喊著男女平等的口號,以此來為廣大的女性同胞爭取各種權利。可是往往在很多的時候,女子自己將其地位擺放在弱勢的位置上,推月兌著說這、那都是男子應該做的事情。而從一開始,將自己擺放在不平等地位上的人,就是女子本身。
沒錯,她確實只是看到了女子受得苦難,心理上也是將女子放在了被同情被憐憫的弱勢地位。在她沒有看到的地方,那些男子所受的苦難,要比她們要痛苦到上百倍。
憐卿不自然的伸出雙手來,環住夜剡冥的脖頸,整張臉放在夜剡冥的右肩上,讓夜剡冥看不到表情。有些時候,人就是這樣,被困在一個格局里面走不出來,旁人的一句話就可以將這囧境戳破,然後便是尷尬的發現,其實認知錯誤的那個人是自己而已。
夜剡冥知道,他的卿卿,又是善良泛濫了。「卿卿,你放心,我們現在所做的這些事情,就是為了避免類似的事情再發生。天下,只有天災,再無人禍。」
憐卿被夜剡冥的最後一句話擊中心房,「只有天災,再無人禍」,這句話是有多沒美好,就有多難以實現。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就是免不了恩恩怨怨。如此,只要是有人在,就規避不了這一切,你要怎麼退怎麼收?除非,這世上再也沒有人類的存在。
有些時候,願意之所以是願望,就是因為它美妙絕倫,讓人忍不住憧憬再向往。而你明明是知道的,這實現不了,卻依舊是減不下對它的期待和熱情。人心險惡,萬象中生,就算是真的迎來了四海同一、天下歸一的那一天,又怎麼能夠確保,不會再發生戰爭和硝煙。
「總是會有操不完的心,卿卿,活在當下就好。」夜剡冥繼續開口說道。
憐卿收回思緒,下巴擱在夜剡冥的肩膀上面。雖然是夏天,但是這樣緊緊依靠在一起的兩個人,並不覺得燥熱。相互依靠著的,除了身體之外,還包括兩個人的心。以前她用來安慰旁人的道理和格言,如今夜剡冥講給她來听,憐卿竟是發現說不出來的悅耳和有效果。原來,安撫一個人的情緒,也是如此簡單的一件事情啊。
「想吃鳳梨酥。」憐卿嘴角一翹。
「不僅是鳳梨酥,卿卿所有想吃的都滿足。」
「還想要一支琉璃簪。」憐卿繼續「索要」,想要試探一下夜剡冥究竟是可以縱容她要何種地步。
「好,再去七哥那兒拿幾顆夜明珠給卿卿玩兒。我的命都是卿卿的,更何況是這些身外之物呢。」
憐卿再也問不出口來了,這個男子對她這樣說,他的命都是她的,更何況是那些身外之物。這種將生死都可以不顧的信任和依托,她何其有幸才是得到的。
等憐卿和夜剡冥出了書房,到客廳的時候,夜臨冥還在。
憐卿認命一般的行禮,「見過聖上。」雖然不是叩拜,但也是她來到這個空間以來最大幅度的彎身了。對此,憐卿也很是不滿。現代時候以握手作為禮節,簡直是太造福于人類了。
「丞相府的嫡女?」夜臨冥瞥過夜剡冥挽著憐卿的臂彎兒,淡淡的開口詢問。
憐卿也是一怔,沒想到夜臨冥的第一個問題竟是如此,隨即便是點點頭,「臣女正是,夙沙憐卿。」這個身份,是她多不想承認的啊。卻無奈,每每被提及。
反觀夜剡冥的一臉輕松,夜臨冥若有所思起來,丞相府嫡女啊,又是一個麻煩身份。尤其是最近,他還听到朝中幾位大臣的幾句耳語,說是丞相府嫡女和歐陽世家的長子歐陽傲寒,早在幼年時候就定下了婚約這件事情。早前夜臨冥也听過丞相府嫡女夙沙憐卿失蹤的事情,時隔幾年之後現身,卻未回去丞相府。反倒是和司懿軒、夜剡冥扯上了關系,夜臨冥看得出來憐卿是一個干淨通透的女子,卻也對她這幾年的失蹤事件表示很有興趣。
「不必多禮,你和夜是怎麼相處的,一樣便好。」迫于夜剡冥的壓力,夜臨冥不得不將想要繼續盤問下去的心思,全數都收起來。
誰知道,夜臨冥的這一句話,又引起了憐卿和夜剡冥兩個人的不滿。
憐卿心想著,你又不是自己人,和夜在一起時候的輕松和自在,哪里能和你分享。
夜剡冥心想著,想要媳婦自己去找,我未來媳婦能和你跟我時候一樣相處啊。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夜臨冥,才知道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有多不妥。夜臨冥忍不住月復誹起來,他堂堂一國君主,哪里有過這麼失態的時候啊,都是被夜剡冥逼的。
夜臨冥起身,竟是對著憐卿拱手,「憐卿姑娘,老七和十五,就拜托你了。」
于是,之前的不滿,便是徹底不見蹤跡了。憐卿心中忍不住暗嘆一聲,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是望月王朝的帝王啊,這麼謙謙有禮,這麼隨和。「聖上,您言重了。」
夜臨冥待听到憐卿的這個「您」字之後,那張已經恢復如常的臉,又是尷尬了。他才不過是比夜剡冥大幾歲而已好嗎?他還沒有到中年好嗎?他的面容和心靈都是年輕的好嗎?
夜剡冥攬著憐卿往另一側走去,還不忘幸災樂禍的看了一眼夜臨冥。
智曜國。竹林。
「紅衣護主今日可是來得早啊。」妄月盯著門口處,紅衣那飄飄的衣袂說道。有很多時候,妄月都是幾乎要忍不住了,想要問紅衣為什麼一直如此鐘愛大紅色的衣裳。也每每都是,什麼也沒有問。誰都會有不願提的傷痕,紅衣是如此,他妄月又是何嘗不一樣呢。妄月想著,他不願意提及的,必然紅衣也是不願意的。
「主上有交待,這兩天證實關鍵時期,讓我來這兒看看妄月大人,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沒有。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為妄月大人保駕護航。」
妄月笑得一臉諂媚猥瑣,「這話由紅衣護主子口中說出,寓意確實是非同尋常啊。」
「妄月大人應該清楚主上的脾氣,你我二人,皆是得罪不起。」紅衣想起來,昨日三個健康有朝氣的小伙子,就那樣被上官青玄所養的那只巨蟒活生生的吞下。縱然紅衣也是殺人無數,在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的時候,仍然是覺得殘忍至極。可是上官青玄,卻是眼楮不眨一下的盯著那場面,一臉的享受表情。當時紅衣就想,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的一個人,比之上官青玄更要變態了吧。論起上官青玄的表態事件,紅衣甚至是還有見過,上官青玄將一個女子的手腕處的動脈割斷,那些汩汩涌出的鮮血,悉數被上官青玄喝下。
年少走投無路的時候,為什麼會遇上這樣的一個惡魔?紅衣無數次的想著,哪怕當年真的就是那樣死去了,也總好過未來的多年之中承受諸多殘忍和無妄之災。可是,若是真的就那樣死去,這個笑起來燦爛明亮的干淨少年,又是誰人來救呢?
命運會安排給我們怎樣的境遇,無論如何也是看不透的。此前所有漫長的等待之中,或期待、或擔憂,或害怕、或興奮。可是當這一切真的來臨的時候,就會發現,之前所有的情緒,都是枉然的。原來,命運會安排這樣的境遇給我們啊。所謂世事難料也不過如此啊。
「的確。」妄月對于紅衣的言論,表示認同。上官青玄,簡直就是一個惡魔般的存在。即便是像他這樣的人,也是忌憚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