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啊!一晃眼就到了太後的千秋之日,由于當今聖上孝順,執意要給裕隆太後辦一個熱鬧的壽辰,便特意給京中各官員下了宣令,凡是二品以上的京官都可以攜帶一名如夫人參加宴會,嫡女庶女可以不分彼此參會。
鎮國候爺本想攜帶五夫人參會的,但由于五夫人有了身孕,不能過度勞累,這個人選便毫無懸疑地落在了三夫人的頭上。
宴會當晚,一家人齊聚一堂,準備出門。
玉嵐身穿綠色長裙,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梅花,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擺密密麻麻一排淡紫色的梅花怒放圖,當她的身子輕輕轉動時,長裙隨之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楊柳,婀娜多姿,風拂裙擺時,又如梅花剎那盛開。
「二姐姐,你今日真美。」林兒見到玉嵐後,快步向她走了過來,他的新書童梓潼也快步跟了過來。
玉嵐眼里露出滿意的笑,瞧著林兒又白又胖的臉,忍不住捏了一下,想到一個多月前,他還是那麼的瘦小,好在這老太太自自己那晚當場提到這李氏虧待林兒後,就更換了林兒的書童,並給他了他相當好的待遇。
這個時候,老太太與候爺也跨進了大廳,玉嵐便隨著眾人一起福了福身子,對著兩人道︰「見過爹爹,見過祖母。」
「走吧。」候爺只是淡淡地開了口便向前走去,眾人緊跟在後頭。老太太、候爺與李氏一同坐在前面的馬車上,眾人則是坐在中間的馬車,後面則是丫鬟與婆子的馬車,雖說鎮國候府離皇宮的距離並不遠,但距離也不近,坐轎子遠沒有坐馬車快,鎮國候爺簫如海便主張坐馬車。
轎簾緩緩放下的那一刻,玉嵐不經意間抬頭時,還是瞥見了三夫人那不甘而又嫉妒的眼神,心里劃過一抹了然,這三夫人的身份並不比這李氏低多少,嫡親哥哥也是朝廷命官,身份上卻硬是比這李氏矮了那麼一大截,一個是正夫人,雖說是繼的,那也是可以上族譜的,而一個卻是妾,全仗著候爺的寵愛過日子,平日里就算表現得再是無所謂,心里又豈會真沒有怨恨。
余光瞥了玉欣一眼,發覺她一掃往日的頹靡不振,今天倒是精神起來,一襲鵝黃色的長裙,用深黃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遒勁的枝干,月白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盛開的蓮花,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根玄黃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窈窕的身段,手上戴著一個乳白色的玉鐲子,更襯得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馬車一路都很安順,很快就抵達了皇宮,大老遠的,就可以看到宮廷門口人頭攢動,馬車、轎子俱在太監的引領下有序地往皇宮內院而去。
到了皇宮後,富麗堂皇的大明宮內早已經聚滿了人,有的三五成群圍在一起談天說地,觥籌交錯間不時發出一兩聲的輕笑,有的卻只默默在自己的位置上暢飲,鎮國候爺簫如海進去後,很快就被一幫往日頗有些交情的同僚拉了過去,老太太也不例外。
李氏帶著玉欣朝往日有來往的官太太群中扎,三夫人隨側在旁,等玉嵐回過神時,發覺自己與林兒居然被孤立了,就她們兩個人呆呆地站在這偌大的廳堂中央,也無人記得起來該帶她們去認識一下各家的夫人。
林兒抬起有些受驚的眼楮,可憐巴巴地盯著玉嵐問︰「姐姐,她們是不是不喜歡我們?」
「呃……」玉嵐無奈地用手輕拍了下自己的額頭,這個問題還真是不好回答,她該如何才能夠讓林兒明白,其實她們不是不喜歡她們,而是因為不喜歡她們嫡子嫡女的身份,所以直接地就不喜歡她們,只要她們的身份永遠不改變,她們就永遠都不會喜歡她們的。
好在此時,明心郡主已經走了過來,她從背後頑皮地拍了一下玉嵐的肩膀,又躲開了,玉嵐立即回過頭,裝作沒有發現她的樣子,卻朝她躲藏的方向小聲地嘀咕︰「這才上半夜啊!怎的就見鬼了!」
明心郡主受不住激,急著跑了出來,嚷嚷道︰「好你個簫玉嵐,居然敢詛咒我是鬼。」
玉嵐甜甜一笑,拉著林兒朝明心郡主微微福了福身子,等給郡主行過禮後,睜著一雙大大的眼楮,滿臉疑惑地對這明心郡主道︰「民女什麼時候咒詛郡主是鬼了?民女說的可只是那故弄玄虛的人啊!莫非這郡主是那故弄玄虛的人?」
郡主一時間口啞起來,對啊!這玉嵐可並沒有說自己是鬼啊!可她明著上沒有說,背後卻在映射說啊!那故弄玄虛的人不就是自己嗎?可恨自己又不能承認這事是自己干的,恨只恨自己辯不過這簫玉嵐,明心郡主絞了絞自己的衣袖,惱怒地瞪了玉嵐一眼,玉嵐只一味輕笑,揶揄地望著她。
兩人間的吵嚷很快就引起了眾家官太太的注意,有些曾經在鎮國候爺壽辰當天見過玉嵐的官太太立即就認出了玉嵐,淺笑著向玉嵐打了招呼,玉嵐也一派溫和地朝對方笑了笑,也有些官家的小姐瞧見了玉嵐與明心郡主,馬上跑了過來與兩人打起招呼,與郡主搭訕起來。
玉欣這個時候也擠了過來,眾人見後,紛紛露出鄙夷的神色,她私自約會晉王的事一早就在這軒轅國的貴女間傳開了,連自己妹妹的未婚夫都要搶的人,自己以後還是離她遠點為好,免得它日,她將主意打到自己未婚夫的身上。
眾人嫌棄的目光齊齊落在這玉欣的臉上,她也不惱,只在這心里將玉嵐罵了個狗血噴頭,要不是這簫玉嵐故意陷害自己的話,自己又豈會受到如此大的羞辱,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關鍵還是討好這明心郡主要緊,這明心郡主雖說因為自己的婦功方面不怎樣,經常受到貴女的奚落,但她出身高貴,當今聖上又只有一個六歲的小公主而已,因此這明心郡主在貴女中往往有著一呼百應的效果,只要自己討好了她,何愁其她貴女不高看自己。
想到這明心郡主多次想向自己學習刺繡,便一臉討好地對著明心郡主道︰「郡主,民女听說你最近都在學習刺繡,民女有空時,能不能叨擾你一下,一起切磋切磋?」
明心郡主的眼內閃過一抹喜色,眾所周知,玉欣的刺繡是整個軒轅國最出色的,就連教習刺繡的嬤嬤都經常夸贊她,能夠與她一起練習的話必定獲益匪淺,就在眾人一致以為明心郡主會答應玉欣的請求時,明心郡主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嘴角勾起了一抹狡猾的輕笑,壓低聲音對著玉欣道︰「我怕你會惦記著我的……」
說完,發出了輕蔑的笑聲,似笑非笑地睇了玉欣一眼,一副你懂的神情。
眾人用帕子輕掩住了嘴巴,發出竊竊的私語。
玉欣這一瞬間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這明心郡主實在是太可惡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自己,也不知這簫玉嵐究竟給她灌了什麼**藥,讓她總是幫著這簫玉嵐,從小就如此,那怕自己這兩三年與她有了些交情,但才短短的時間內,她們又和好如初了,真虧了自己這些年對她的討好與諂媚。
玉嵐心里笑得有些歡愉,這簫玉欣簡直是找死,明知道這明心郡主最是嫉惡如仇,一副江湖兒女的情懷,所以當初才會听了她的挑撥憤憤不平地過來刺殺自己,現在既然知道了這簫玉欣是怎樣的人,又那會不暗恨這簫玉欣對自己的利用,可憐這簫玉欣聰明一世,卻在這刻犯了糊涂,自以為她能夠掌控人心,只要她向誰低低頭,別人就會開心地向她跑過去。
「你們在說什麼呢?我也來湊個熱鬧。」身後突的就傳來了一道愉悅的聲音,眾人趕緊轉過頭去,這才發現周王上官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她們的身後,靜靜地望著她們,眾人一時間都害羞地低下了頭,羞答答地齊齊向這周王行起了禮,「見過周王。」
「平身吧!」說這話時,周王的目光不經意間瞥了玉嵐一眼,玉嵐怕與這周王有所牽涉,便拉著林兒有禮地告退下去。
直到兩人的身影完全隱入了人群中,周王還是無法完全收回自己的心神,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他再是會自我安慰,此刻也無法說服自己,眼前的女子並不是不喜自己,而是因為害羞的緣故,他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不想與自己有任何的瓜葛,這一刻,他突然非常的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男子才可以入她的眼!
眾人瞧著周王那專注的目光,一時間都有些了然,但也知道此事不能大肆宣揚,便紛紛告退散開了,玉欣眼里露出嫉恨的目光,憑什麼,憑什麼這簫玉嵐可以得到這麼多優秀男子的青睞,有了一個貌比潘安的晉王還不滿意嗎?怎麼還要來勾引這周王?
明心郡主最是了解這周王心思的人,此刻也只能長嘆了一聲,在他耳旁道︰「強扭的瓜不甜,皇表兄,你該放棄了。」
周王也跟著長嘆了一聲,要是可以放棄的話自己早就放棄了,明知道她對自己無意,無數次,自己都曾想過放棄,不想越是逼迫自己放棄,越是放棄不了,自翠煙閣那晚再次見到她天人般的容貌,那無與倫比的美妙舞蹈後,她的身影就深深地鐫刻進了自己的心里,問世間情為何物,最是叫人**。
就在這周王還在感嘆時,身後三道挺拔的身影同時向他靠近,燕王輕拍了下他的肩膀,朝另外的兩道身影擠了擠眼楮,感慨道︰「沒有想到,我們的這個小皇弟也終于長大成人了。」
周王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好在這個時候,廳內的人一下子看見進來這麼多位王爺,齊齊站了起來行禮,周王這才借著這個機會一溜煙跑了。
三位王爺並排站在一起,各有各的風姿,眾女子一時間都看呆了,玉欣更是看得眼楮都直了,心里直冒美泡,一直都以為這晉王是所有王爺中最俊的,沒有想到,其他王爺原來也這樣的俊。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玩得不亦樂乎之際,太監那尖細的聲音忽地就傳入了眾人的耳中,「皇上駕到!太後駕到!」廳內的吵嚷聲一下子就靜了下來,眾人急忙斂了斂衣袖,趕緊上前對著邁步走進來的皇上與太後高喊︰「皇上萬歲萬萬歲,太後千歲千千歲。」
「平身。」隨著皇上的這一聲令下,眾人這才後知後覺地站了起來,待皇上與太後坐定後,眾人這才朝著自己的位置走去,位置都是事先就安排好的。
皇上就坐在大明宮的正中央,左側是太後,右側是皇後,緊接著太後下去的是各宮的妃嬪,妃嬪間又按等級分下去,皇上下去的地方自然就是皇子,而皇後下去的地方就是公主,王爺公主下來後就是按品級劃分的文武百官。
此刻,皇後與德妃的位置卻留了個空,倒不是因為軒轅國沒有皇後與德妃,而是因為軒轅國的皇後自從自個的皇兒太子英年早逝後,便得了瘋癲癥,一直都在椒房殿養病,皇上因與她少年夫妻情深,多年來都沒有廢黜她的皇後位置,現在宮中代為執掌鳳印的便是賢妃,秦王上官燁的生母,而德妃因自幼身體不好,皇上便恩準了她以後都可以不參加宴會。
隨著皇上與太後的落座,眾人這才發現剛才一直都緊緊跟隨在太後身旁的男子正是那自進入京城後,就一直窩在王府、眾人難得一見的蜀王上官煜。
明亮的燈光下,只見他一襲紅衣煞是惹人注目,燈光打在他的身上,就像渡上一層金色的光暈,微仰著頭的他,神色冰冷而孤傲,性感而邪魅,薄薄的唇緊緊地抿著,烏黑的頭發套在一個精致的赤金發冠中,從赤冠的兩邊垂下深紅色絲質冠帶,在下額系著一個流花結,烏黑深邃的眼眸,泛出迷人的光澤,那濃密的眉毛,那高挺的鼻梁,那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他的高貴與優雅,這,這哪里是人?這根本就是童話中的白馬王子啊!
如果說,上一刻,那些閨閣少女俱被三王的風姿所惑,那這一刻,她們就全都被蜀王那邪魅而妖孽的面容所蠱,只覺得他只要能看自己一眼,自己就是這個天下間最幸福的女人。
待眾人都坐定後,靜坐在高位的皇上滿意地逐一環視了一遍在場的所有人,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發出愉悅的聲音,「眾所周知,今晚是太後的千秋,朕與眾卿都是過來替太後慶生的,大家不必拘禮。」
話落,太後便朝皇上微微一笑,眉梢與嘴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說話時語里不自覺就帶出了那麼一絲自豪的意味,「都是哀家的這個皇兒孝順啊!哀家都幾十歲的人了,這皇上還非得逼哀家這把老骨頭出來活動活動不可,這慶生吧,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頓飯就好,不想這皇兒卻非要搞得熱熱鬧鬧的,也罷,就隨這皇兒吧,你們也不必拘著了。」
眾人順著話客氣地應承了一番,不外乎就是歌功頌德當今皇上治國有方及對太後孝順有嘉,這兩人母慈子孝,堪為天下的表率,席間一派和樂的樣子。
與往年無異,歌姬很快就舞了起來,只是才看了那麼一小會,太後便含笑望著皇上,輕聲道︰「都是些往日的歌舞,看著總是膩味,要不來點新鮮的?」
皇上會意地點了點頭,命人撤下歌舞,朝賢妃使了個眼色,賢妃露出恍然的神色,復笑盈盈地對著在場的所有人道︰「今晚既是太後的千秋,想必諸位千金都已經準備好節目為太後祝壽了吧,不僅是太後她老人家等不及要看你們的表演,就是臣妾也按捺不住想觀看你們的表演了。」
話落,往年極其熱衷于表演出風頭的眾家千金今晚居然一反常態,靜默起來,氣氛一時間有些壓抑,在場的人都知道,太後今晚之所以大辦她的壽辰,目的是為蜀王選妃子,只是眾人皆知,這蜀王是個不忠不孝之人,為此皇位才會旁落他人,雖說他現在被封了王,但誰知道皇上心里是如何想的,一山不容二虎,別看這皇上現在特別厚愛這蜀王,沒準現在就在心里謀劃著如何除去這蜀王呢?眾家千金在來之前,也一再被告誡今晚不可出風頭,千萬不要與這蜀王有任何的接觸。
瞧著這氣氛瞬間冷清下去,就連賢妃的臉都有些掛不住,心里不斷埋怨這太後也真是的,明明知道這蜀王在眾人心中是個極其敏感的人物,偏還要大張旗鼓地為他選妃子,也不知道這皇上是怎麼想的,還一口應承下來,害得自己現在倒是下了面子。
這一瞬間,淑妃卻是突然笑著在賢妃耳邊嘀咕了幾句,接著就見這賢妃露出了笑意,連連點頭對著淑妃夸贊道︰「這主意好。」
眾家千金俱都平心靜氣地站在高台上,認真磨起墨來,原來剛才這淑妃見氣氛冷了下去後,便對賢妃提了個建議,就是讓眾家千金圍繞著太後的壽辰寫一首有關祝壽的詩,這次的詩句因為是圍繞著為太後祝壽而寫的,如果眾千金推辭的話,自會犯下了不把太後放在眼里的大罪,眾千金自是不想也不願擔上這樣的重罪,為此,一听到淑妃的建議後,立馬走了上來。
其實,早在剛才賢妃說要表演時,就有好些千金按捺不住想出來表演了,也有不少的千金偷眼斜覷著這蜀王,芳心暗許,但礙于家里的命令,楞是沒有出來表演,現在見到再次有了表演的機會,雖說換了個方式,但心里還是忍不住摩拳擦腳,打算大展伸手,最好能夠得到這蜀王的青睞。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太監下來把眾千金的詩句收了上去,玉嵐跟隨著眾千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煙兒忍不住就對玉嵐咬起了耳朵︰「二小姐,你究竟寫了什麼詩句啊?」
玉嵐呵呵一笑,想到曾經看過的周星馳主演的一部電影,里面就有祝壽的詩句,她忍不住就盜用了。
這時,太後身邊的宮女已經把收上來的詩句疊好,按順序一首一首地讀了出來,只是當她讀到其中的一首時,話突然就停頓了下來,眼里露出驚恐的神色,只見那詩句上居然寫著曹植的七步詩︰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眾人大吃一驚,這詩不就是魏文帝曹丕嘗令其弟曹植所做的七步詩嗎,曹植是曹操的兒子,從小就才華出眾,很受到父親的疼愛,因此受到曹丕嫉妒。曹操死後,曹操的大兒子,曹植的哥哥曹丕繼承曹操的位置當上了魏王,後篡位當了皇帝。
曹丕因為擔心留著曹植和曹熊(曹操第四子)會有後患,便以其二人在父親亡故時沒來看望為由,追問逼迫他們倆。曹熊因為害怕,自殺了。而曹植則被押進朝廷。最終,曹丕四兄弟的母親卞氏開口求情,曹丕勉強給了曹植一個機會,讓他在七步之內月兌口一首詩,否則殺無赦。曹植就作了這首七步詩。此詩的後兩句筆鋒一轉,抒發了曹植內心的悲憤,這明顯是在質問曹丕︰我與你本是同胞兄弟,你為什麼要對我如此苦苦相逼?後人都用此詩來勸戒避免兄弟鬩牆、自相殘殺。
而寫詩的人居然在這樣的場合寫這樣的詩句,用意不言自喻,皇室子弟之間,歷來總是免不了同室操戈,這詩對于皇家的人來說,一直都是禁忌。
眾人又皆知,當今武宗皇帝的皇位是由他皇兄仁宗皇帝處繼承來的,但實質如何,眾人並不知道,私下也曾暗猜,這武宗皇帝是不是用了什麼武力逼迫這仁宗皇帝退位?要不這仁宗皇帝怎的不將皇位傳給自個的兒子,偏生的傳給一個外人,雖說那人是他的嫡親弟弟,但那里抵得過兒子,就算這兒子真的再是不忠不孝,那也是自己的兒子,自己的血脈,豈會將這大好的河山拱手相讓給一個外人。雖然眾人都這樣猜測著,但是私下卻是不敢亂說的。
只是這一刻,听到這首詩的人還是忍不住露出了惶恐的神色,紛紛猜測究竟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在太後的壽辰上拿這樣的詩來映射當今的聖上,也不知道是該說她天真還是該說她愚蠢?這樣的詩明顯會觸到太後與皇上心里的暗礁,說不定連這蜀王,都會有什麼想法。
玉嵐也在疑惑這事,天下間有這麼笨的人嗎?沒有,那答案就只有一個,栽贓陷害,那究竟又是誰要陷害誰呢?玉嵐不禁四顧了一遍眾人,卻在無意中瞥見淑妃對自己投來異樣的目光,心內不由得一沉,莫非這詩….
想到剛才有人在給自己上茶時故意揭起杯蓋讓自己看的「害」字,玉嵐心里閃過一抹恍然,如果自己所料不錯的話,這人應該是沖著自己而來的了。
果然,她才剛想到這里,突然就見太後憤怒地站了起來,搶過讀詩宮女手里的宣紙,目光銳利地盯著這紙上的落款︰鎮國候府簫玉嵐。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怒色,手激烈地顫抖起來,胸脯也上下起伏著。
皇上的臉色與這太後相比,也不逞多讓,仿佛就要把太後手里的詩化為灰燼一樣,只是很快地,他就收斂起了自己的怒色,只是不著痕跡地瞥了蜀王一眼,瞧見他一副無關痛癢的神情,臉不由自主就松懈下來。
只是開口時,語氣卻充滿了威嚴與肅殺之氣,「來人啊!馬上將這鎮國候府的簫玉嵐給朕拿下!」
眾人大吃一驚,慌忙低下了頭。這一瞬間,老太太與李氏面如土色,後背立即冒出了冷汗,鎮國候爺簫如海再也平靜不下去了,這個逆女,這段時間瞧著她似是有了大長進,怎的還會魯莽到在太後的壽辰上寫這樣映射當今皇上與前皇上相殘的詩句,這是她能寫的嗎?她這是要害死全家才甘心嗎?
想著,鎮國候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立即三步並兩步從人群中走了出去,一臉虔誠地跪在了當今聖上的面前,卑微地祈求道︰「皇上饒命啊!實在是小女年幼無知,無意冒犯了聖顏,還望皇上恕罪啊!」
老太太也緊拉著玉嵐跪了下來,對著太後祈求道︰「太後饒命啊!孫女年幼無知,還望太後海涵!」
太後與皇上俱都不吭聲,眼楮只是死死地緊盯著玉嵐,就像要把她戳骨揚灰一樣,接到命令的侍衛俱快速地向玉嵐沖了過來,這一刻,眾人神色各異,蜀王握緊了自己的手,眼里露出了一絲的心焦,周王的臉色都白了,這個丫頭,怎麼這麼不省心,燕王也微微露出了訝異的神色,這個姑娘,這個姑娘不就是那晚翠煙閣上表演舞蹈的那名姑娘嗎?原來她是鎮國候府的嫡女簫玉嵐,只是身為大家千金的她,又怎麼會跑去那種風塵之地表演舞蹈,莫非不是同一個人,可是瞧著這容貌與氣質,幾乎如出一轍。
明心郡主也露出了惶恐的神色,驚叫著跪了下來,對著太後道︰「外祖母,你饒了嵐兒吧!嵐兒是不可能寫這首詩的,我了解她。」
周王也立即向皇上跪了下去,一臉篤定地道︰「父皇,皇兒願以項上的人頭擔保,嵐兒是絕不可能寫這首詩的,必定是有人要陷害她,只要父皇肯給皇兒一點時間,皇兒一定給父皇找出陷害嵐兒的這名凶手。」
「是啊!皇舅舅,你就準了軒表哥的請求吧!暮雪也可以擔保,嵐兒是絕不會寫這首詩的。」郡主眼瞧著太後一副鐵石心腸的樣子,不由得改為哀求起皇上來。
皇上憤怒地用手橫掃掉自己面前的酒杯,只听見啪啦啪啦的聲音傳來,他面前的酒杯就紛紛滾落地上裂成碎片,怒紅著眼楮的他六親不認地對著這兩人道︰「你們誰再敢求情的話,猶如此杯。」
太後也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臉上的怒色似是如何遏制都遏制不住,眼看著這怒火就要遷移到這兩人身上,已回過神來的敬妃與固倫公主慌忙向皇上和太後告起罪來,得到兩人的無聲默認後,趕緊邁步向這周王與明心郡主小跑過去。
「暮雪,你喝醉了,快跟母妃回位置去,瞧這孩子,盡胡鬧。」固倫公主上前扯了扯明心郡主的衣袖,對著盛怒中的皇上與太後解釋。
「我沒醉……」明心郡主被按壓住嘴坐在位置上時,還不斷咕噥著發出這樣的聲音,最終發覺無法救玉嵐後,向玉嵐投來了無奈而又愧疚的目光。
周王被敬妃拉扯著回位置後,還不斷扭動著身體要跑出來,敬妃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後,這才安靜下來。
千鈞一發之際,眼看著侍衛就要沖到自己的面前了,玉嵐忽然就發出了呵呵呵的冷笑,渾身上下立即散發出一股無與倫比的霸氣,眾人一時間都呆了,只覺得遠看這女子,就如一株孤傲的竹子挺立其間,近看這女子,卻又如一朵怒放的梅花佇立枝頭,縱有萬千風霜,也無法壓倒她的傲骨,她挺立得是那麼那麼的直,就連這前來抓拿她的侍衛,在距離她幾步遠時都不由得頓住了腳步,面露詫異地望著她。
此刻,太後的神色已不是青黑可以形容的了,見過各種各樣的女子,卻沒有見過如此囂張的女子,居然敢在自己的壽辰上寫這種皇家忌諱的詩句,皇兒派人抓她時,態度不僅不恭順,反發出這種張狂的笑聲,這是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儀態嗎?怒極了的她連哼幾聲後,立即朝玉嵐怒斥道,「大膽奴才,死到臨頭了還這麼囂張!」
「呵呵呵……」玉嵐更加發出了張狂的笑聲,眾人只覺得這笑聲傳入耳里,有種詭異的感覺。
回過神的侍衛立即上前壓住玉嵐的肩膀,不讓她動彈半分地押到皇上與太後的面前,玉嵐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只是從頭到尾,她都倨傲地抬起她那高貴的頭顱,面上不見絲毫的恐懼,眼楮平靜地直視皇上,目光倔強而又一片澄清。
「你可是不服?」這一刻,看著她的眼楮,他(皇上)居然覺得有些觸動,如此倔強而又坦蕩的女子,似乎不像是會寫這詩的人。
「是的,民女不服,在民女的心目中,皇上一直都是一位明君,愛民如子,絕不會濫殺無辜,但是現在,這個明君卻不分青紅皂白地要砍殺民女,所以民女不服。」這一刻,玉嵐依然高昂著自己的頭,訴說著自己不滿的同時不忘拍一下皇帝的馬屁,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忘記過這韋小寶所說過的話,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皇帝也是人,皇帝也是愛听好話的。
與自己心中所料想的一樣,皇上听了這話後,臉色不由得微微松懈下來,眼里劃過一抹興味,「哦,你倒是說說看,朕在你的眼里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明君?你心中的明君標準是怎樣的?」說著話的同時,忍不住就對她細細打量起來。
十五六歲的年紀,似嫡仙般風姿綽約傾國傾城的臉,最令人難忘的卻是那一雙明亮而又漆黑的星光水眸,此刻在燭光的映照下愣是透出了那麼一股嫵媚的氣息,偏生又凜然生威,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讓人忍不住想探個究竟,這一刻,縱是平時見慣傾城國色的他,也不由得為之失神,如此絕色的女子,難怪自己的皇兒誓死都要護她,換成是自己年輕個二十年的話,或許也真的會做出與皇兒一樣的選擇吧!
皇上在打量玉嵐的同時,玉嵐也在細瞧這皇上,一身明黃龍紋的正服,四十出頭的年紀,身形頗為高大,五官夠俊逸,相信年輕時一定是位美男子,只是長達十年的帝王生活,明顯讓他的身上有種懾人的氣質,令人不由自主地就產生畏懼的心理。
收回打量的目光,玉嵐毫無畏懼地平視皇上的眼楮,一字一頓地道︰「民女不敢說,民女怕自己隨口說出的這一番言論最終會為自己帶來更加大的災禍,如果皇上答應民女,肯赦免民女罪過的話,民女才敢說。」
皇上皺了皺眉頭,但片刻的時間,眼里又多了幾分的興味,「你說,朕不怪你。」
「民女一直認為,為君之道最重要的還是如何治國,歷史上曾經有位帝皇這樣問他的大臣︰愛卿,你說何為明君,何為暗君?這位大臣是這樣回答他君王的,‘兼听則明,偏信則暗’。意思是說人主如果能廣泛地听取各方面的意見,就可稱得上是一位明君,但要是只相信一個人的說法,那就不可避免是昏聵的君王了。大致上,民女認為明君的標準應該是以百姓安康為己任、勤政、節儉、愛惜民力、從諫如流,昏君的特點是荒政、不分忠奸、為一己之私不顧民望,暴君的特點是荒婬無度、殘害大臣百姓。」玉嵐侃侃而談,發現皇上的神情慢慢緩和下來,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接著,她話鋒一轉,對著皇上道︰「皇上在民女的心中一直都是位明君,在位十年,素來以百姓的安康為己任,勤政,愛惜民力,從諫如流,深得百姓的愛戴,民女對皇上的仰慕就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相信如明君一樣的皇上今晚定不會不給民女機會伸冤吧?」
這一刻,所有人都驚訝地望著玉嵐,想著她小小的年紀,就有如此的見識,假若她是男兒身的話,不知要把多少男子比了下去,蜀王一直緊握著的手到了此刻終于放松下來,周王與明心郡主皆一臉驕傲地望著玉嵐,仿佛她們有著這樣的朋友是天大的喜事,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其他幾位王爺皆露出深思的神色。
老太太與候爺只覺得後背一片汗漬,黏糊著特別不舒服,李氏與三夫人則目光復雜地緊盯著玉嵐,而玉欣與玉珠卻一臉的嫉恨,只恨不得此刻被眾人所矚目的人是她們,完全忘記了玉嵐上一刻的驚險,林兒與玉環則是一臉的欽佩與羨慕。
「看來,朕今晚要是不答應你這個請求的話,還真的會被看做昏君了,也罷,朕就給你這個機會。」皇上眯起了眼楮,看得出他此刻已經沒有了發怒的征兆,臉上帶了兩分的趣味。
太後也微微有些觸動,對著玉嵐說話時,語氣不由得就和緩下來,「如果你今晚可以證明那詩不是你寫的,哀家不僅不會罰你,反會獎賞你。」
「謝過皇上,謝過太後!太後到時候可要說話算數哦!」玉嵐的眼里閃過一抹狡黠,真誠地跪在地上,恭敬地朝皇上、太後各叩了一個響頭。
「這丫頭,行,哀家說話算話,到時候絕少不了你的好。」太後哭笑不得地盯著玉嵐,只覺得上一刻的憤怒此時都被沖淡了不少,真是個討喜的丫頭,進退得宜,態度不卑不吭,頗有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謝太後。」玉嵐真誠地再次向太後道起謝來。
「你也別急著謝哀家,哀家丑話可說在前頭了,要是你今晚不能證明那詩不是你寫的,哀家最後還是會執行原來的決定。」太後一臉鄭重地對玉嵐說道,只是說這話時,臉色還是稍微有了些好轉,這丫頭,性子特像自己年輕的時候,只是這樣的性子安在她身上,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太後盡管放心,民女今晚如果不能證明自個清白的話,民女甘願受罰。」玉嵐胸有成足地朝太後點了點頭,輕輕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