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院里,玉嵐盯著飄飛下來的樹葉已經有好一會了,秦媽輕輕悄悄地走了進來,朝煙兒使了個眼色,「二小姐今天一早上都這樣嗎?」煙兒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二小姐自昨晚回來後情緒就有些不太對勁,也不知道她昨天下午究竟去干什麼了,愣是不讓我們跟著去,回來後,看得出情緒不是特別對勁。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秦媽的臉一時間也變得憂慮起來,這一兩天,自從春梅不幸被殺之後,二小姐就很少再說話了,心思也一下子變得令人難以揣摩,真不知道這何時才是個頭,春梅也是個有福氣的,才來梨花院不久,就得了二小姐的心,也難怪她離去後,二小姐如此的難過。
才剛想到這里,就見外頭走進了一個小丫鬟,小丫頭倒是挺秀氣的,只是有些膽怯,她向玉嵐見過禮後,這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二小姐,老太太身邊的李媽媽過來了,說是有事找二小姐。」
秦媽一愣,老太太這會找二小姐會是什麼事呢,難道是因為二小姐這兩天都沒有去給她請安,只是派個人送了口信過去而已,老太太這會生氣了,煙兒瞧著秦媽那晦暗不定的神色,倒是先笑了起來,「秦媽,你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
什麼日子?哦,對了,今天是四姑娘攜姑爺回門的日子,秦媽這才輕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瞧自己,這幾天因為擔心二小姐的事,倒是把這事給忘了。
玉嵐已經听到了煙兒的話語,知道李媽媽這會過來必定是因為這玉蓉已經回門的事了,便站了起來,對著兩人道︰「走吧,不要讓她們等急了。」
出了院子外,果真就見到李媽媽在東張西望,見到玉嵐出來後,一臉的驚喜,忙著上前向玉嵐行了禮,「見過二小姐。」
玉嵐輕擺了一下手,語氣輕緩地問,「可是玉蓉回門了?」
李媽媽點了點頭,「是的,四姑娘現在已經在老太太的房里了,老太太這才急著派老奴請二小姐過去。」
玉嵐點了點頭,以示自己知道了,隨之邁開步子往外走去,幾人隨侍在側。
才剛跨入老太太的芍藥院,就听到了玉蓉那不可自抑的歡喜聲,「祖母,這是蓉兒送給你的玉手觀音,听說這觀音可是龍雲寺的住持親手開過光的,可靈著呢!」
「是嗎?這孩子真有孝心,嫁了人就是不一樣。」老太太稱贊道,听得出,那聲音里透著一股歡快。
玉嵐掀開簾子走了進去,只見屋里早已坐滿了人,連往日不太露臉的五太太此刻都來了,三夫人見玉嵐進來後,調侃道︰「二小姐來得這麼晚,也不怕玉蓉帶回來的禮物沒了。」
眾人發出一陣輕笑,玉蓉假裝嗔怒地瞪了三夫人一眼,「瞧三姨娘說的這是什麼話,我與嵐兒自幼感情要好,又豈會不記得替她準備禮物。」邊說著話邊親切地上前挽住玉嵐的手臂,巧笑道,「哪,這是妹妹送給姐姐的禮物,姐姐看看喜不喜歡?」
眾人皆是一愣,就連玉嵐都是一愣,這玉蓉怎的這麼大手筆,送自己這麼一個貴重的玉枕,軒轅國的玉雖說到處都可普遍見到,但像此種這麼大塊的玉,並且成色如此上好的玉,倒還是難得一見的,這玉蓉有了這麼一塊好的玉枕,怎的不留給自己用,反而將她贈送給自己?這不像是她往日的作風啊!她這樣做的目的難道就僅僅只是為了在眾人面前表現出一副與自己姐妹情深的樣子?恐怕不盡然吧。
「瞧這四姑娘,對這二姑娘多好啊,這四姑娘也真是太偏心了,送給大姑娘的禮物都沒有送給二姑娘的這麼貴重呢,更不要說送給我這個二姨娘的了。」二夫人一臉貪婪地盯著玉嵐手里的玉枕,這麼大一塊的玉枕,要是給自己的話,不知道該有多好啊!
「二姨娘如果真喜歡的話,嵐兒就借花獻佛送給二姨娘了,反正嵐兒也用不著。」說著說著,玉嵐便一臉慷慨地把玉枕往二姨娘的手中遞去。
「不行。」玉蓉眼明手快,驚慌失措地把玉接了過來再次遞給玉嵐。
眾人皆是一臉的愕然,只不過是一塊玉而已,這玉蓉怎的表現這麼怪異,玉嵐卻是一臉的深思。
這時候,玉蓉已經回過了神,馬上巧笑情兮地對眾人道︰「這是我特地送給二姐姐的禮物,你們又豈可以拿了去,你們拿了後,二姐姐不就是沒有禮物了嗎?」
眾人這才回過味來,原來是這樣,也是啊,要是這二夫人當真把玉嵐手上的玉拿了過來,玉嵐今天不就沒有收到禮物了嗎?一旦這事傳出去的人,外人都會笑她小氣的,回門時都不舍得給自己的姐姐送禮物。
李氏這時候淡笑著岔開了這個話題,一屋子的人又開始說笑起來,只是說著說著,這三夫人又不禁來了這麼一句,「怎的今天都沒有見到這四姑爺來拜見我們,往日瞧著這四姑爺,倒不像是這麼失禮的人啊。」
玉蓉的臉立即變得難看起來,吱吱唔唔不肯應聲,李氏便淡淡地對著眾人道︰「其實,是我叫這四姑爺不要過來的,怕他一個男子沖撞了在座的這麼多位,便叫良兒陪著他了。」
「這哪里得,這四姑娘今天和四姑爺回門,本就是按規矩來拜見我們的,又豈可以讓他偷了懶去。」三夫人對李氏回了一笑,又繼續說了下去,「眾人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李氏還待要回答,老太太便已接過了話,「這三夫人說的話倒是挺有幾分禮的,風流這孩子回門本是要來見長輩的,又豈可以讓他真偷了懶去。」
「這……」李氏不由得有些為難,躊躇著不知道如何應口。
眾人瞧著李氏的表情更加幸災樂禍了,從早上這四姑爺反常地沒有來拜見眾人後,眾人的內心已經暗暗猜測到這里面必定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了,要不這李氏又豈會不按規矩行事,硬是留下了四姑爺,因此才會不斷地試探她,這一刻見她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心里的猜測得到了證實,眾人的好奇心都被吊到了最高點,紛紛疑惑這四姑爺究竟是怎麼了。
四姑爺司馬風流最後終是在眾人的期盼中跨了進來,當他向在座的眾人行禮時,眾人皆是一愣,這四姑爺的臉,只見這四姑爺本是白皙的臉龐此刻卻爬滿了各種各樣大小不一、深淺不一的抓痕,一眼看過去就可以很明顯地看出,那是被手指甲所抓出來的痕跡,並且還是被女人的手指甲所抓出來的痕跡,眾人的臉一時間都變得隱晦起來,望向玉蓉的目光中都帶了些不屑與輕鄙,這四姑娘也實在是太囂張了,往日在家囂張也就算了,怎的這嫁人後,反而變本加厲了,連自己男人的臉都敢抓,男人的臉面也就是女人的臉面,這四姑娘竟是一點都不顧惜自己的臉面了,這就可看出她有多討厭這司馬風流了,眾人一下子都靜了下來,司馬風流頗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好孩子,難為你了。」老太太終是回過了神,悠悠地長嘆了一口氣後,語氣慈愛地對著司馬風流說起了這話。
司馬風流立即上前兩步恭敬地朝老太太拱了拱手道︰「承蒙老太太抬愛,晚輩這不礙事的,只不過是夫妻間鬧著玩罷了。」
玉蓉一滯,剛才她听了老夫人的話後,已經猜到老夫人早已經知道這事是她做的了,內心已經做好了被老太太責罵一頓的準備,也私自以為司馬風流會趁著這個機會在老太太面前告自己一狀,自己可萬萬沒有想到,這司馬風流不僅不告自己,還如此的維護自己,心思一時間不由得復雜起來。
眾人也是一愣,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司馬風流如此的維護玉蓉,這玉蓉倒是個好福氣的,竟嫁了個危難時刻肯挺身而出維護她的男子,雖說這個男子如今沒有什麼錢財、沒有什麼權勢,但難得的是他對她有著這樣一番維護的心思,女人的一生要的是什麼?不外乎就是夫君的疼愛罷了,眾人一時間不由得對這玉蓉欣羨起來。
玉嵐的心里卻連連冷笑,這司馬風流當真是不可小瞧啊!這樣的一番話語下來,不僅維護了自己的面子,還維護了玉蓉的面子,讓她從此之後對他感恩戴德的,同時又可以增加這老太太心里的內疚感,認為他是一個識大體的孩子,玉蓉雖然虧待了她,但他依然對她疼愛有加的,這樣的人實在是太難得了,以後必定會囑托候爺多多關照他。這司馬風流說這話時,必定也知道,如果他向老太太告狀的話,老太太最多就只會訓斥一番這玉蓉,對他沒有什麼實質的作用,玉蓉回去後,反而會繼續大吵大鬧的,變本加厲地折磨他,但他現在的這一番話下來後,以後所得到的好處可就不只是眼前這一點而已了,瞧現在,眾人望向他的目光都已經變得贊賞起來,以後的前景就更加不用說了。
「好孩子,難得你這樣的識大體,以後你會有出息的。」老太太再次夸贊起了司馬風流,同時也是通過這話語重心長地對他做出了承諾,以後會叫人關照他的。
司馬風流的心內一喜,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不卑不吭地對著老太太道︰「晚輩謝過老太太的厚愛,這是晚輩該做的事,根本不值得一提。」
眾人對他的好感度一瞬間又躍升了好幾個星,只覺得這司馬風流不僅才華出眾、樣貌出眾,而且就連這人品都是好得沒有話說,這四姑娘可當真是瞎貓踫上了死耗子,竟嫁了個這麼疼愛她的夫君。
望著司馬風流告辭後退出去的身影,玉嵐的眼里劃過了一抹深思,這司馬風流當真不可小瞧啊!從他當初策劃與自己在一起的事,到如今的成功娶了鎮國候府四小姐,第一次與四小姐回門就順利地在府里站穩了腳跟,獲得了眾人的一致好感,這樣的一連串事情下來,並不是一個腦筋簡單的人可以做到的。
司馬風流退了出去後,眾人又開始暢快地聊起了天,不斷有人拉起玉蓉的手,問長問短的,玉蓉這時候倒是有了些新嫁娘的韻味,一味嬌羞起來,直到玉蓉告辭回去後,玉嵐這才帶著秦媽,拿著玉蓉送給自己的玉枕往梨花院而去,路上在岔口處將要與五夫人分道揚鑣時,五夫人卻突地朝玉嵐擠了過來,壓低聲音對她道︰「這個玉枕絕不可用。」
玉嵐會意地點了點頭,她一早就疑惑于這個玉枕有問題了,玉蓉會那麼好心地送自己這麼貴重的東西,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瞧著她往日的為人,也不像是這麼大方的人,今天居然這麼大方起來,這其中必定有古怪,自己只不過是趁機試探了她一下而已,她的反應就如此的強烈,這更加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猜測,只是這玉枕究竟有什麼古怪,她還當真是一時間猜不透,回到梨花院後,也只是叫秦媽找個隱晦點的地方收了起來。
波光蕩漾的湖面上,一艘艘精致華麗的畫舫穿梭其間,天水之間,一片清明,和暖的空氣中微微帶著些淡淡的桂花香味。
一陣微風拂過,不經意吹落岸邊低垂楊柳的細小葉片,輕輕地落在水面上,蕩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一切平和在心里默默衍生成一種愜意。
舫上偶爾傳來的悅耳絲竹聲,伴著女子的巧笑倩兮,很快就打破了這一片平靜。
遠遠地,就可以看到岸邊冉冉走來兩名年輕的女子,走在前頭的那人身著水煙色的長裙,三千青絲隨風輕揚,裙擺微微晃動,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唯美。
「二小姐,你說燕王今天為什麼會約你去游船?」走在後頭的女子煙兒對著玉嵐的背影發問,眼里卻閃過一抹揶揄,這燕王該不會是對她家二小姐有點意思吧,要不二小姐前腳才與晉王退了婚約,燕王怎的後腳就上門約二小姐了,這麼的迫不及待,不是有意思還能是什麼?
玉嵐的眼里閃過一抹了然,晉王眼看著榮登寶座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現在最有希望坐上這寶座的人便是秦王,但是秦王現今的氣焰過于燻天,皇上又正值千秋鼎盛,豈會不防著他,一個皇子被壓了下去,自會考慮把另外一個皇子提上去與這秦王並齊,就算一時間奈何不了秦王,起碼也可以從某些方面給秦王一些壓制,這燕王必定是得了皇上的暗示,願意讓他外祖父一家翻案,他要替他外祖父一家翻案,就必定要替寧國公府一家翻案,因為他外祖父的一家是因為寧國府的案件才會受牽連的,他這才找自己合作來了,而自己與語嫣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替寧國公府一家翻案,因此便答應來此見燕王,名為游船,實是洽談合作事宜。
湖面一艘最精致的畫舫上,船頭負手立著名男子,煙青色的長袍,玉樹臨風的身材,俊美的五官,微風輕輕地晃起他一角的衣擺,墨黑的發絲迎風飄揚,仿要與這水天融為一色,身後的女子一時間看得呆了,實在是不忍打破眼前這一副美景。
「語嫣,算算時辰,你表妹也該到了吧?」不知道是男子覺察到了身後女子那過于專注的目光還是他自個站在這船頭站得太久了,居然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率先出聲打破了這一片平靜。
語嫣的臉微微閃過一抹不自然,趕緊掩飾地隨聲附和道︰「算算時辰,也是該到了。」
「許峰,將畫舫靠岸。」燕王清越的嗓音飄蕩在這湖面上,湖水跟著泛起了一絲絲的漣漪。
畫舫緩緩地向岸邊滑去,發出吧啦吧啦的清晰湖水聲。
玉嵐與煙兒靜站在岸邊,不斷梭巡來往的畫舫,「二小姐,你說哪條畫舫是燕王的?」煙兒閑著無聊,便與玉嵐聊起了天。
「必定是這最華麗的畫舫。」玉嵐呵呵一笑,天下皆知,這燕王是貴族中有名的雅公子,溫文爾雅、公子如玉不足以形容他氣質的十分之三,情趣高雅的他,所用的東西必定追求唯美。
「二小姐,你看那艘畫舫多精致華麗。」煙兒驚叫起來。
玉嵐順著煙兒的聲音凝目望去,果見湖面悠閑地劃來一艘華麗非凡的畫舫,只見此畫舫兩層高,艷麗無比,舫上刻著一副水天雲墨圖,兩邊短短的護欄全用紅絲綢圍了起來,透明紙窗,篷蓋上罩著紅彤彤的大卷篷,兩邊飛沿下幾條紅綾,映著這天青色的湖面,只覺得色彩特別絢麗。
「表妹,這里。」舫的船頭站了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俏,女子身著乳白色水仙百褶長裙,烏黑的發絲僅用一條淡粉的絲帶松松地綁了起來,笑靨如花,貴氣十足,舉手投足間卻又愣是帶出了一股那麼出塵的韻味,一時間,只覺得映著她的紅綢都變得淡色無味了。
「二小姐,表小姐在向我們打招呼呢。」煙兒歡呼起來,自從來到這愜意的湖面後,煙兒的情緒就一直都很高漲,吱吱喳喳個不停,就如月兌籠的鳥兒。
「嗯。」玉嵐輕點了一下頭。
畫舫緩慢地靠近岸,玉嵐帶著煙兒登上畫舫。
「二小姐,等你好久了。」燕王輕笑著向玉嵐打了個招呼,眼楮微微上挑。
「抱歉,讓燕王久等了。民女見過燕王。」玉嵐輕快地回了一笑,燕王一愣,恍惚間似見到了百花盛開。
畫舫緩緩地朝著湖中心滑去,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燕王,曾听人說起,你琴藝超凡,不知民女今天可有耳福聆听一曲?」眼瞧著舫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眾人都不吭聲,玉嵐率先打破了這片沉寂。
「二小姐想必琴藝也不賴吧,既是知音,本王就勉為其難班門弄斧一下了,獻丑之處,還請二小姐勿笑。」說到此處,燕王又淡笑著望了玉嵐一眼︰「不知道二小姐比較喜歡什麼類型的曲藝?」
「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也沒有什麼特別討厭的,燕王隨心就好。」玉嵐淺淺一笑,嘴角彎起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眼楮就如一輪冉冉升起的明月。
「好一句隨心,世間最難得的就是這‘隨心’二字了,听了二小姐這話,本王瞬間茅塞頓開,好,有了二小姐這話,本王隨心就好。」話落,只見燕王輕撥了琴弦三兩聲,低下頭開始信手續續彈,輕攏慢捻抹復挑,只覺得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玉嵐一時間听得入了神,暗嘆這燕王的琴藝果然不同凡響。
瞧著他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輕笑起來,一副頗有默契的樣子,燕王此刻的眸子又特別的璀璨,語嫣的眼神一暗,手不由得緊了緊,暗思今天喚她(玉嵐)來這畫舫是否一個錯誤的決定,她早該知道她艷麗無雙的容貌是無人可抵抗的,怪只怪自己小看了自個的表妹,高估了這燕王的定力。
燕王的音剛落,玉嵐便毫不吝嗇地鼓起了掌,「燕王這琴彈得妙啊,一首高山流水贈知音,玉嵐听了,倍感安慰,配著這天下聞名的」號鐘「琴,琴音更是顯得宏亮,猶如鐘聲激蕩,只是玉嵐琴藝不精,怕是要辜負燕王贈給民女的知音雅號了。」
「辜不辜負,現在還說不定呢?你既然能夠听出本王的琴音,又能夠一眼認出本王所用的琴是十大名琴之一的‘號鐘’琴,可見你在琴藝上必定是有一番造詣的,二小姐不會吝嗇到舍不得替本王彈奏一曲吧。」燕王笑得更加燦爛了,眼楮都眯成了一把上弦月。
「好,承蒙燕王不棄,民女就獻丑了。」玉嵐接過燕王的話,豪爽地應下了。
「二小姐,這……」煙兒不由得大驚,二小姐懂得彈琴嗎?怎麼在府里不曾听過她彈琴,也沒有听人說起過二小姐懂得彈琴,上次二小姐在太後的壽辰上替她寫出了那樣的一首好詩,自己都已經夠詫異的了,府里的人誰不知道,二小姐只是略通文墨而已,平時叫她作詩,她都要醞釀個大半天的,寫出來的詩句還多半都是不能入目的,可在太後的壽辰上怎的就可以寫出那麼好的一首詩,現在她居然還應下了要為燕王彈奏一曲,莫非她真的懂得彈,莫非她這些年都是藏拙的,想到這一點,煙兒不由得打了個輕顫,沒有想到二小姐的城府竟然這麼深,如果不是她現在表現出來的話,自己當真不知道她還有這些本事。
「表妹,你是不是另外換個演奏?」語嫣一臉的復雜,最終還是忍不住出語暗示,她也是從來都沒有听人說起過她的這位表妹懂彈琴,擔心她即興之余的表演會壞了燕王的雅致,最終談不攏這次的合作。
「表姐盡管放心,嵐兒的琴技雖不出眾,但還不至于不堪入耳,小時候,家母曾教過玉嵐。」玉嵐盈盈而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語氣真誠,不似在說謊,她也的確不是在說謊,她小的時候,她母親的確教過她琴藝,只是此母非彼母,她所說的母親指的是她在現代的母親,她母親出身于一個豪門大族,自幼就精通各種音律,在她的耳濡目染下,她自是非常的精通這些音律,不只是一般的精通而已,而是非常非常的精通。
听了玉嵐的話,語嫣這才放下心來,煙兒也大呼了一口氣,二小姐既然這樣說了,那必定是會彈奏的了,自己也不用擔心了。
玉嵐女敕白如玉的手滑過琴弦,一股悠揚的琴音立即從琴弦上飛躍而出。
波光灩灩的湖面上,一艘精致華麗的畫舫中,兩名俊美的年輕貴公子迎風而立,身如松柏,氣勢如虹,其中一名是秦王,另一名是簫玉良,兩人正在說著話,突的就被一陣悠揚美妙的琴音所吸引,只覺得那琴音就如天籟之音,繞梁三日都不足以形容它的韻味,兩人一時間都听得呆了,心不斷隨著這琴音的飄蕩跟著跌宕起伏起來。
這琴音妙啊!也不知是何人所奏?音妙,意境美。秦王突然間產生了一種想一睹這名女子廬山真面目的沖動,「福伯,將我們的畫舫往前面最華麗的那艘畫舫靠。」
眼看著離那艘畫舫越來越近了,秦王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前面華麗精致的畫舫不就是是四弟的畫舫嗎?他什麼時候藏了個這麼精通音律的女子?怎的從來沒有听人說起過?這四弟,把她藏得也實在是太隱蔽了吧!莫不是怕人把那美嬌娥搶了去。秦王的眼里閃過一抹笑意,發出呵呵的大笑。
「呵呵,這燕王還當真是如以前一樣喜好音律,倒不愧他雅公子的稱號。」與秦王並排站在一起的年輕貴公子簫玉良也發出了輕笑。
畫舫慢慢靠近了燕王的畫舫,秦王向燕王的船夫許峰打了一個招呼後,便率先一人進入了燕王的畫舫,玉良落後兩步進入。
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坐在窗邊彈琴的女子,只見她一襲水煙色長裙,三千青絲隨風輕擺,白皙而優美的手指若行雲流水般舞弄著琴弦,長長的睫毛落在那瓜子臉上,頓時形成了誘惑的弧度,人隨音而動,女子偶爾抬起的頭,不禁讓人呼吸一緊,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臉!只是那雙眼中所散發出的冷漠疏離氣息,遠遠地就將人隔離在外,讓人抓不住,卻想窺視,不知不覺間人已經被吸引,與音與人,一同沉醉。陽光打在琴兒身上,渡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女子微仰著頭,神色靜寧而安詳,嘴角彎成微笑的弧度,就像美麗的公主那樣優雅而高貴,瞬間就可以吸引不少少男的愛慕。
是她,秦王的眼里劃過一抹詫異與驚艷,眼前的這名女子,實在是給了自己太多的驚喜,太後的壽辰上,以己之力力挽狂瀾,為自己掙得了一線生機,以致最後突破絕境,接著又趁機為太後獻詩一首,終獲得太後與父皇的青睞;她妹妹的婚宴上,也是以己之力力挫對方的陰謀,將這事告到了父皇的面前,讓父皇最後不得不懲罰自己的兒子;現在,她又如此的多才多藝,在琴藝上有如此深的造詣,這樣的奇女子,實在是世間少有!究竟哪一個才是她的真面目,是那個被人誣陷後,不驚不慌為自己掙得一線生機的女子還是眼前這名才藝過人的女子?秦王一時間也不由得迷糊起來。
玉良的眼里也露出了一抹驚詫,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此刻在這燕王畫舫上彈琴的人會是她,每一次見她,她總是能夠給自己帶來不同的感受?究竟哪一個她才是真實的她?是初次見面時那個有著一對璀璨星眸,對自己不斷打量的女子還是眼前這名琴藝如此出眾的女子,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名女子,的確有著讓男人為之瘋狂的資本。
隨著玉嵐的最後一個音劃下休止符,現場都靜了下來,半響後,立即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語嫣與煙兒皆一臉欣羨地望著玉嵐,煙兒的眼楮直冒美泡,二小姐實在是太厲害了,簡直就是奴婢心目中的偶像,語嫣內心卻閃過數百種念頭,但最終也只是誠心地與眾人一道鼓起了掌,真誠地望著玉嵐。
「二小姐,沒有想到你的琴藝竟然如此的高超,你可真的是藏得挺深的,要不是今天有幸听到你那美妙的彈奏,我們還當真被你騙了。」燕王率先向玉嵐鼓起了掌,對玉嵐調笑起來。
「是啊!二小姐,沒有想到你不僅樣貌出眾,才智超凡,竟連這琴藝,都有著如此深的造詣,你實在是不得不讓本王對你刮目相看。」秦王緊接著也對玉嵐開起了玩笑,話頓,又繼續接了下去,「如果不是本王已經有了正妃的話,一定會上門求娶你回去的。」話是以開玩笑的方式說的,其實質是不是開玩笑,就只有晉王一個人知道了。
語嫣的臉剎那白如雪,手緊緊地攥了起來,就連指甲掐進了肉里都沒有一點的感覺。她厭惡眼前的這個人,是的,厭惡,不是一般的厭惡,而是非常的厭惡,這個人當了自己十幾年的未婚夫,卻在自己的府邸背上勾結敵國、賣國求榮的罵名時,這個往日口口聲聲說愛著自己的男人卻于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上門逼迫自己與他退婚,並在一月內就另娶了高門,自己恨他,在宮里時,無時不想著手刃此人為自己曾經的天真而報仇,但她知道自己沒有那個實力,無奈之下,她只好一直躲著他,因為她怕,她怕自己眼中對他的仇恨會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來,只是沒有想到,今天居然冤家路窄,在這里遇見了他。
大抵是察覺到了語嫣那過于強烈的恨意,秦王微微轉過了頭直視語嫣,神色一片復雜。
「二哥,你們今天怎麼那麼有空出來游船了?」玉嵐清楚地知道語嫣此刻的想法,但也深深地知道,現在絕不是與秦王相斗的好時機,怕語嫣再這樣糾結下去會壞了今天的大事,便試圖著轉移話題。
秦王的心里一動,明白玉嵐這樣做的用意,還不等玉良回答玉嵐的問題,便自個徑直將話接了下去,「今天的天氣挺好的,公務又不是特別的繁忙,本王便邀了你二哥一起劃船。」說完,又細細查看了一番玉良的表情,眾人周知,玉良的嫡親妹妹因為陷害眼前的二小姐不成,反被二小姐揭穿了她與晉王的陰謀,導致她名譽掃地,玉良不會為了她的嫡親妹妹,連二小姐也恨上了吧,雖說他們也是兄妹,但畢竟不是同一個娘生的,這當中還是有差別的,自己對這些最是體會深刻了,但瞧著玉良並沒有動怒的樣子,不由得微微放下心來。
玉良這時候也順著秦王的話說了下去,「是的,秦王今天邀約我,我迫于無奈便出來了。」
「二哥應該多出來走走的,畢竟呆在秦地兩年了,二哥要是再不出來的話,恐怕都快不認得京城了。」玉嵐一臉關切地望著玉良,一副好妹妹的模樣。
「是啊,玉良老弟的確是該多出來走走的,要不當真認不出京城了。」燕王緊接著也對玉良調笑起來,氣氛才稍微有了一些改變。
語嫣也在燕王的再三暗示稍微收斂了自己的情緒,面色如常地坐下來與眾人一起暢談,席間,眾人不住地夸贊玉嵐,秦王忽然就轉過頭好奇地問起了玉嵐,「你剛才談的那首曲藝叫什麼名字?怎麼本王從來都沒有听說過?」
你會听說過才怪呢?本姑娘彈的可是唐朝時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你們這樣一個架空的朝代,又怎麼可能會樣樣都有唐朝時的東西。想到此,玉嵐便輕笑著對秦王道︰「這首曲藝是民女無意中從某位前輩那里听來的,只因為當時實在是太喜歡這首曲藝了,便用心將它記了下來。」
「這首曲藝的確是寫得太好了,從你彈出的音中,可以明顯地感覺得到這首曲藝有著很濃的生活氣息,它筆下所表現的江南春夜的景色就如同月光照耀下的萬里長江畫卷,同時又寄寓了游子思歸的離別相思之苦。妙!實在是妙啊!」燕王忍不住拍手稱贊起來。
「是啊!這首曲藝的意境空明,纏綿悱惻,詞清語麗,韻調優美,實在是一首膾炙人口的好詩,不過也全賴二妹你有這麼高超的琴藝才會將這首詩演繹得如此纏綿悱惻而又意境悠遠。」玉良也加入了夸贊玉嵐的行列,玉嵐一時間不由得有些受寵若驚,印象中,這玉良極是一個看不起人,只一味以為自己就是那最出眾的人,此刻怎的也夸起人來了,兩年的時間而已,難道這玉良就可以有如此大的變化,而且這段時間瞧著他,總是覺得他無形中就會散發出一股威嚴,這樣的氣勢,絕不可能會出現在一個候府二少爺的身上,剛才見他進來時,雖是落後于秦王兩步進來,但自己卻有著一種錯覺,竟覺得這玉良的氣勢更甚秦王,這是怎麼回事呢?玉嵐一時間陷入了思索中。
舫里的氣氛一改之前的低迷,這一刻,眾人都放開心胸聊起天來,當然,話題不外乎就是曲藝方面的輕松話題,涉及朝廷時事的倒是幾乎沒有,眾人聊著聊著,都忘記了時間,大家不分身份、不分彼此,圍坐在一起痛快地暢飲起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眼看著夜色已濃,江上游人如織,燈火通亮,玉嵐覺得自己出去得實在是太久了,便向眾人告辭回去,玉良也趁機站了起來,「二妹既然要回去了,那我就與二妹一起回去吧,互相間也有個伴。」
其他人也站了起來,畫舫靠岸後,各自走向自家的馬車,玉嵐帶著煙兒,剛想往候府趕,玉良卻發出了詫異的聲音,「二妹今天出來時沒有坐馬車出來嗎?」
玉嵐點了點頭,「當時想著好多天不曾出來了,便想走走出出這悶氣。」
「二妹妹倒當真是個不俗的人,哪家的小姐出來時不是坐著馬車的,你倒好,有著這好好的馬車不坐,偏要讓自己的腳受累。」玉良輕笑了兩聲,玉嵐不由得有些詫異,往日瞧著這玉良,盡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今晚怎的一再輕笑,簡直就是顛覆了自己以前對他的印象,心里疑惑,嘴上已順著他的話接了口,「妹妹大概就是往日別人所說的天生勞碌命吧,總是坐不慣這馬車。」
「盡胡說些什麼,你是鎮國候府的嫡女,堂堂的大家千金,論高貴,又豈會比別人輕了去,你可不要妄自菲薄。」玉良輕斥道,說這話時,語里帶了一股鄭重的意味,仿佛並不喜歡她剛才所說出的那樣一番話,無論她是調侃的還是無心說的,她都不喜歡。
玉嵐更加愕然了,自己這樣對付玉良的嫡親妹妹玉欣、玉蓉等人,這人不是該恨自己的嗎?自己怎麼居然從他的眼里看到了他對自己的關切,難道就因為大家今天聚在一起暢快地聊起了天,他就改變了對自己的看法?恐怕這事說出後,沒有多少個人相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