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躺在軟軟的大床上,伊洛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側過身枕了雙手望著窗外透過的月光有些愣愣的。他這樣派人把自己帶過來是什麼意思?相公和家里人如今是不是很著急?
想到家里人為了她的無故消失可能會有的著急,伊洛有些煩躁的又翻過了身側朝里躺著。其實早在自家老爹說今上復姓鐘離時自己就該想一下、懷疑一下的,可是來到這里三年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盧河月那個縣令了,誰能想到一救就救了個大Boss。
或許是因為一路上睡過來的原因,再加上心里壓著事伊洛這一夜里也沒怎麼睡。外面天才泛出藍光時,她就穿衣起來了。不過她這里邊才一有動靜,外間守夜的長空就端著盞燈過來了。長空把燈放在一邊桌上就接過伊洛手中的衣衫道︰「奴婢來吧。」
伊洛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來吧。是不是我吵到你了?」長空卻是有些緊張地跪在床邊道︰「姑娘是不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伊洛有些錯愕,雖然有听說過古代僕人地位低下什麼的,可也不能才說一句話就下跪吧?
伊洛連忙下來扶起她道︰「我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要這麼緊張。還有我也不是姑娘,我已經嫁過人了。」被扶起的長空神色里有些驚愕,也只是幾秒鐘就低頭道︰「是」。
看她的神色,伊洛也不再多說什麼。後來梳妝時也只靜靜地坐了,任由長空給她梳頭。伊洛這邊收拾好了以後就想出去找鐘離彥辭行,只是腳步剛跨過門檻又轉身回了房里。看著正收拾床鋪的長空伊洛走過去問道︰「你和昨夜的——長水是姐妹兩個嗎?」
長空見問回過身恭敬地答道︰「奴婢和長水只是同時進府的,名字是到了府里荀總管賜下的。」伊洛見自己一說話她就好像臨敵似得,便笑了問道︰「我又不是怪獸,你怎麼很怕我的樣子?」長空連忙低頭道︰「奴婢惶恐」。
伊洛便轉回身道︰「鐘大哥哦不,殿下,一般都什麼時候起身?」長空道︰「殿下每天這個時候都已去上早朝了。」伊洛又問道︰「那他什麼時候回府?」長空答︰「有時間辰時未到就回了,有時會被皇上留下。」
伊洛听了心里有些著急,踱了幾步便又挨著床沿坐下了。長空猶豫了下道︰「您也別著急,想來殿下今日會早回的。」此時長空倒真的不知道怎麼稱呼眼前的這位女子了,不過看著她並不像是那些厲害的主子。且從昨夜到現在長空心中對她也多了幾分喜愛,所以才會在見她有些著急時出言安慰了。
過了辰時,伊洛左等右等不見鐘離彥,心中便有些忐忑︰他不會就這樣的把自己給丟在這兒吧?想了想也不再坐等便起身出了房門,徑朝梨園門口走去。到了門口卻是被一個身穿輕甲的侍衛攔下︰「殿下有令,沒有他的命令您不能出去。」
伊洛火大道︰「憑什麼不讓我出去?我又不是他的犯人。」那侍衛也不回答,只是低頭攔在伊洛面前。長空上前行了禮對伊洛道︰「姑娘您回屋吧,殿下想必過會兒就來了。」听了長空又這樣稱呼自己,伊洛更加煩躁,轉了身便快步回去了。
不一會兒卻是听見了院里的腳步聲,伊洛忙起身小跑過去。卻是迎面過來一位身著淡藍羅裙的女子,看著很是沉穩的樣子。她走上前來緩施一禮道︰「奴婢雨簾,見過李姑娘。」
看了眼她後面跟著的兩個中年婦女,伊洛淡淡道︰「有什麼事嗎?」雨簾上前道︰「殿下派奴婢過來伺候姑娘的,這兩位是過來給姑娘量衣的裁縫。」
伊洛面容白了白︰「你們殿下呢?」雨簾回道︰「殿下進宮還未歸來。」伊洛道︰「你回去吧,我不用你伺候也不用裁衣服。」雨簾恭敬地低頭道︰「這些都是殿下吩咐下來的。」
伊洛轉回身道︰「我說了不用,等你們殿下回來我自會跟他說。」雨簾听了這話便回頭吩咐了跟著的兩人︰「你們先下去吧。」不過她自己卻是留了下了,任憑伊洛怎麼說也不回去。
將近正午時鐘離彥才大踏步進來,一進門就笑問道︰「洛兒,在這里住得還習慣嗎?我已經讓下人收拾出了玉軒苑,等會兒你就……」伊洛打斷他有些生氣道︰「鐘大哥你如今這樣是什麼意思?你昨天不是答應了今天要我回去。」
鐘離彥臉上的笑漸漸隱了,回道︰「為什麼非要回去?我安排的哪些東西你不滿意了?」伊洛站起來道︰「哪里都不滿意,我有自己的家,你為什麼非要把我關在這里。我又不是你的犯人,為什麼要派人看著我?」
鐘離彥又笑著上前握住伊洛的手道︰「原來是為這個生氣,我派他們來也是為你的安全考慮。」伊洛抽出手道︰「你到底要怎麼樣?我說了,我要回家。」
鐘離彥注視著伊洛道︰「我要你留下來,做我的女人。你既然來了,我就不準你再回去。」伊洛也看著他吼道︰「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麼非要拆散我和相公?」她再也沒有耐心和他裝糊涂了。
鐘離彥上前一步握了伊洛的雙肩道︰「為什麼?你說沙漠遇到了水源會舍得放棄嗎?冰原見了陽光還能忍受以前的冰冷嗎?所以,你這一輩子都別想離開我。」不想看她眼中的震驚和那一絲害怕,鐘離彥轉身便要出去。
伊洛看著他的背影道︰「我真後悔救了你」。聞言鐘離彥離去的步子頓了頓,卻仍舊踏步出去對守在門外的雨簾道︰「伺候李姑娘用膳。」
雨簾沒有說話,腳步輕盈地來到伊洛身側低頭道︰「李姑娘……」伊洛有些氣急敗壞地對她道︰「請叫我羅夫人」。雨簾頓了頓,神色里有些為難,稍停她道︰「洛夫人,去外面用膳吧。」
伊洛看了看她道︰「你出去」。雨簾猶豫道︰「殿下吩咐……」伊洛氣急道︰「我叫你出去」。雨簾低下頭輕輕道了聲「是」便轉身退了出去。
下午時鐘離彥在書房內也無心批閱奏折,想起她的那句「我真後悔救了你」內心就涌出一陣懊悔和無力感。好不容易磨到天晚,鐘離彥出了書房門便徑直向梨園走去。只是到了門口時卻又轉身回了,辛子靜靜地跟在後面不敢發出一聲雜音。
到了正殿時卻是踫到了從里面出來的太子妃歐輕慕,鐘離彥收了臉上的挫敗淡聲問道︰「有什麼事嗎?」歐輕慕心中一陣苦澀︰難道沒什麼事我就不能來看看你嗎?卻是笑著道︰「我听下人們說殿下一直沒有用晚膳,便做了些吃的送了過來。」
鐘離彥道︰「有勞你了」,便錯身進了門。單嬤嬤在後面道︰「殿下,請恕奴婢多嘴。您多日不曾去過輕苑,今日若是不忙可否去陪陪太子妃?」鐘離彥回頭冷聲道︰「本宮的事也是你能多嘴的嗎?」周身彌漫的寒氣越來越盛。
歐輕慕心中霎時間冷熱交替,強忍著眼中的酸澀道︰「女乃娘只不過說一說,殿下有事自可去忙,何必動怒?」鐘離彥看了她一眼道︰「你下去吧」。
歐輕慕施過一禮轉身眼中便滑出了一串淚珠,腳步不停地向自己的輕苑走去。紫煙、紫翹跟在後面也不知說些什麼,心中都有些不滿︰太子怎麼就看不見太子妃的好,一個又一個地納進其他女人。
到輕苑進了房門,單嬤嬤見歐輕慕紅紅的眼眶不禁自責道︰「都怪女乃娘多嘴,讓小姐受委屈了。」歐輕慕搖了搖頭,紫翹道︰「要我說是娘娘太好心了,昨日又抬進府里一個。這才多長時間殿下就跑過去兩三次,您應該去給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點顏色看看的。」
單嬤嬤呵斥道︰「不要以為主子脾氣好,你一個小丫頭也在那里頤指氣使的。」紫翹委屈道︰「嬤嬤,奴婢也只是為娘娘不平。」
主僕四人一時間都再沒有說話,單嬤嬤嘆了一口氣打破了沉默對歐輕慕道︰「小姐,紫翹說的也是,您也太不爭了。」歐輕慕苦笑道︰「有的東西能爭來,有些卻爭不來。誰讓我先把心給了他。」
單嬤嬤道︰「小姐你也別太氣餒了,殿下就這樣冷情的性子。」然而幾人卻同時想到了梨園那個未曾謀面的女人,良久歐輕慕幽幽道︰「他把雨簾派了過去,又命人去收拾玉軒苑。」
幾人都明白她這沒頭沒尾的話,單嬤嬤道︰「殿下多是一時新奇,女乃娘打听過了,不過也是一個貧民寒戶里出來的農家女子。用不了幾天殿下也就厭棄了,上次那一個不也只是曇花一現?」
第二日鐘離彥去早朝時心里仍是惦記著梨園的伊洛,出門時朝著梨園方向望了一眼︰你為什麼就不能留在我身邊?
這幾個月來鐘離彥大致接手了朝中的事務,因此每日都是很晚回府。從昨日因為心中惦記著伊洛,在宮里處理了事務也顧不得用膳就急急地往府里趕。榻前的辰輝帝看出了他神色中的一絲焦急,緩緩道︰「皇兒可是有什麼事?」
鐘離彥看了面前父皇明顯憔悴了許多的面龐回道︰「兒臣無事。」這簡單的回答是辰輝帝所預料到了的,捶起拳頭咳了兩聲又道︰「父皇的身體也是時好時壞,也不知還能撐多久。如今也只是想多給你講些治國之道,你若無心听,就回吧。」
鐘離彥心中觸動喊了聲「父皇」,卻是再說不出其他安慰的話來。辰輝帝揮了揮手道︰「好了你回府吧,我也累了。」鐘離彥告了聲便要回去,臨出門卻轉回頭道︰「父皇,有胡太醫在,您會沒事的。」語畢便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辰輝帝瞧著這個從小他就嚴厲以對的兒子欣慰的笑了笑。
到了府門鐘離彥一下馬,辛子就從旁邊接過馬韁道︰「殿下,雨簾姐姐來問了您多次了。」鐘離彥一邊走一邊問︰「有沒有說什麼事?」辛子在後面快步跟著道︰「好像是李姑娘從昨天到現在都沒用過膳食。」
鐘離彥低咒了一聲,厲聲問道︰「昨日怎麼不報?」隨後也不听辛子的回答便疾步走了。未到門口便听到屋里雨簾的聲音︰「夫人您好歹吃些,有什麼事等殿下回來了再說。」之後是長空的聲音︰「是啊,您從昨天早上就不吃東西身體怎麼受得了。」
鐘離彥快步跨進門對站在床邊的雨簾、長空、長水道︰「你們下去。」隨後走到床邊撩袍坐下,看著伊洛有些泛白的嘴唇道︰「為什麼不吃東西?」伊洛轉頭看著他的眼楮道︰「我要回去。」
看著她異常白皙的面龐,鐘離彥暗惱自己,不受控制的伸出手撫上了那沒有血色的嘴唇。伊洛側頭甩開他有些輕柔的摩挲著自己嘴唇的手指,起身站到床邊重復道︰「我要回家。」
她本就一天多沒有吃飯再加上起身過猛,當下便有些不穩。鐘離彥站起身來扶住她有些不穩的身體,抱她在懷緩緩道︰「要你和我在一起就那麼難嗎?你若這麼狠心,當初又何必要救我。讓我一個人在雪地中冰死冷死也好。」
伊洛听出了他語氣里的孤寂,卻仍是狠心道︰「若我知道有今日,當初斷不會救你。」說著便要掙月兌他的懷抱。鐘離彥有些傷痛地拽起伊洛的手腕低聲問道︰「羅青山到底哪點好?要你這麼死心塌地的對他。」
伊洛道︰「在我心里他哪里都好,我愛他。」她堅定的語氣讓鐘離彥惱怒但更多的卻是心痛,下意識地手上用力狠狠地握著她的手腕道︰「洛兒,你別逼我,要對付一個羅青山我有的是手段。」
看著他狠絕的神色伊洛不禁從心底升起恐懼,一行清淚滑落︰「你要怎麼樣?」鐘離彥忽略掉她眼中的恐懼和擔憂,抬手擦了她臉上的淚水柔聲道︰「一年,就一年。如果一年之後你還是如此堅定,我就放你離去。」
伊洛不想去猜測他這句話里有多少真實性,她明白若是他有心,自家相公的性命在他手里也不過是螻蟻一般。當下看著他重復道︰「一年」,心中卻有計較︰不管他是真話還是敷衍,一年之後自己一定要走。
鐘離彥點了點頭,沉聲道︰「是的,現在去吃點東西吧。」在他心里,用一年時間得到她的心,足夠了。伊洛撤出來被他握著的手腕緩緩道︰「我不餓,不想吃。」鐘離彥道︰「洛兒,別讓我擔心好不好?」隨後叫了「來人」吩咐了擺膳,便牽起伊洛的手去了外間。
坐定伊洛也不看他面無表情道︰「你保證不能動我相公分毫」,鐘離彥傾身坐在伊洛身旁道︰「我保證,絕不動他分毫。」伊洛又道︰「請你派人告訴相公和我的家人,我很安全,很快就會回去。」
鐘離彥低聲道︰「我都答應你,只要你在我身邊。」伊洛也不再說話,靜靜地吃了些東西便放下了筷子道︰「我飽了,想去睡了。」鐘離彥也不想再強迫她,于是也道︰「好,我明日再來看你。」
第二天時朝里事物少些,鐘離彥早朝過後便直接回了府里。其時也正是早餐時分,過了府門他便對辛子吩咐道︰「早膳擺到梨園」。隨後便徑直朝梨園去,心中對未來的生活滿是期待。
雲從看著自己主子的背影,轉過頭望了雷相一眼。雷相道︰「你怎麼啦?有話說話。」雲從走到僻靜處才問雷相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使得殿下如此?你要知道殿下以後的身份,這樣地在乎一個女人是不可以的。」
雷相道︰「她能讓殿下笑,這就夠了。」之前他因著這個原因才對荀攸的盤問一再推月兌,不過看見後來幾日殿下時常陷入回憶中的模樣,他倒有些高興荀攸把她找來了。
鐘離彥到時伊洛也才剛洗漱好,來到伊洛面前他有些喜悅道︰「洛兒還沒吃早飯吧?我已經讓人傳過膳了,咱們一起吃。」伊洛沒有回話只錯開他出了房門,鐘離彥也不惱繼續道︰「想吃些什麼?」
伊洛回頭看了看他,眼神復雜。鐘離彥笑問道︰「怎麼了?」伊洛緩聲道︰「沒事」。
飯桌上雨簾要過來布菜時鐘離彥道︰「下去吧」,聞言雨簾便放下了筷子施了一禮退下了。鐘離彥夾了菜送到伊洛面前的碟子里道︰「多吃些,如今你比之前又瘦了些。」
伊洛只道了聲「謝謝」,便又無聲息的吃飯了。鐘離彥臉上的淺笑僵了僵,之前的那種挫敗感又涌上心頭。不過他終究也沒說什麼,只是扯開話道︰「昨天我已經吩咐裁縫照著你的身量裁了衣服,最遲明天就送來。」
伊洛放下筷子道︰「沒事時我可不可以出去走走?」鐘離彥道︰「當然可以了,不過你什麼時候想出去了,跟我說我帶你出去。」伊洛道︰「我說的是只在府里走走」,她是想讓他撤了門口的守衛。
鐘離彥道︰「那吃過飯我就帶你去府里花園逛逛」,伊洛知道再多說無益可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我連出去的自由都沒有,你到底拿我當什麼?」鐘離彥看著伊洛道︰「你在我這里,你說我拿你當什麼?我這樣做只是為了保護你。」
伊洛抽出了被他按在胸口的手,起身道︰「我沒有想出去,你去忙吧」,隨後便轉身出去了。鐘離彥握了握空空的手掌,吩咐人撤了膳便也起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