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廂方怡和方辰姐弟兩談心,另一邊趙立夏也把一整天都有些沒精打采的趙立年拉到一邊︰「怎麼?覺得辰辰有事瞞著你,你心里覺得不開心了?」
趙立年嘟了嘟嘴,頗有些氣憤道︰「虧得我還當他是好兄弟,好知己,他連這樣的事都不告訴我!」
「哪樣的事?」
趙立年不滿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大哥你就別裝傻了,我就不信你看不出辰辰在听到齊先生是他外公時的臉色,那根本就不是驚嚇而是驚喜好嗎?那表示他之前就已經發現了端倪,並且在心中有了猜測!他心里掛念的這樣大的事他居然都不告訴我,這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意味著他不再跟以往那般全心全意的相信我!我們的友誼出現了間隙!」
趙立夏听著趙立年氣呼呼地說了這一大串,雖然很想忍住不笑,卻終究還是沒能成功︰「立年,你這話讓我想起了年前那會兒你們兩鬧‘割袍斷義’時的情形。」
那件事過去的並不算久,趙立年也顯然對當時的情形記得很清楚,他哼了一聲︰「這一回,該是我要跟他割袍斷義了!」
趙立夏嚴肅道︰「立年,你若並非是當真想要與辰辰割袍斷義的話,那便不要將這句話輕易地掛在嘴邊。」
趙立年心中委屈︰「我一直都護著他,什麼都不瞞他,他卻連這樣大的事都要瞞著我,大哥,若是換了你,若是大嫂這樣瞞著你,你難道不會覺得傷心難過嗎?」。
趙立夏被反將一軍,頗有些哭笑不得,卻還是認真地回答︰「為何要難過?她不說自有不說的道理,或許是還不到跟我說的時機,或許是覺得我不該知道,或許連她自己都還沒想明白,既然是夫妻,我自然是信她的。倒是你,立年,你口口聲聲說你全心全意的信任辰辰,那你此刻對他的懷疑又是從何而來?僅僅就因為他沒有將自己心中的大膽猜測說給你听嗎?」。
趙立年頓時被問住,是啊,若是自己當真那麼相信方辰,那就不應該懷疑他對兩人的友情不忠啊。
「立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你不是也曾偷偷地給對面王掌櫃家的小閨女送過吃食嗎?這件事,你可有告訴過辰辰?」
趙立年一雙眼瞪得滾圓︰「大哥你,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我是你的大哥,這種事又豈會瞞得過我?」趙立夏故弄玄虛,心道,你這小子,難道真以為廚房里的點心都是沒數的?
趙立年很沮喪,覺得自己做人太失敗了,最好的朋友有了心事也不告訴自己,偷偷拿了家里的點心送人又被大哥發現,如今方辰又成了貨真價實的大家族的大少爺,以後他們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吧,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說不出的難受。
看趙立年這副模樣,趙立夏搖搖頭,就算平日里一副精明沉穩的模樣,到底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遇到跟自己親近的人相關的事就亂了章法,盡是胡思亂想。趙立夏抬手揉了揉趙立年的頭發,柔聲道︰「先生不是教導過,與人相處,最重要的是要設身處地地站在對方的角度來思考,你怎麼不試著反過來想想,為何這一次辰辰不告訴你他的猜想呢?」
說完這些,趙立夏也不再多言,起身離開了房間,方辰為什麼不說?他當然不會說,換了這一家子里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會說出來,因為那實在是痴人說夢,北方普普通通一個小村里一對貧寒夫妻留下的一對孤兒,居然跟京城名門世家齊家是親戚關系,這樣的猜想誰能說出口?誰敢說出口?而且,擁有友情並不意味著就要坦誠一切,人在慢慢長大,總會有自己這樣那樣不可對人言的小心思、小秘密,不能因為他不與朋友分享這點兒小心思小秘密就說他對朋友不坦誠,對友情不忠誠。不只是友情,愛情亦是如此,即便再相愛的兩人,也應該給對方一點空間來裝他的小秘密,信任,從來都不意味著完全坦白。
趙立夏出門的時候正遇到方辰回房,小家伙仰起臉,輕輕喚了聲︰「立夏哥。」笑容甜甜的,眼底帶了些許討好和依賴,一如往昔,沒有半點變化,趙立夏笑著應了聲,又道︰「立年好像在生氣。」
方辰抿了抿唇角,露出一絲懊惱︰「他一定是怪我沒告訴他,我去跟他解釋。」說著,人已經急急地跑開,甚至忘了趙立夏還站在身前。
趙立夏卻笑了,笑意一點點從嘴角爬上眉梢,連帶著眼底都是一片晶亮,看著方辰小跑著回房,提了幾天的心終于落回了實處,沒有變,誰都沒有變,方怡依然是那個方怡,方辰也依然是那個方辰,沒有因為認了齊父這個外公而生疏了趙家的人,更沒有覺得趙家人已經配不上自己的身份,他們依然是一家人,他依然是方怡的夫君,是方辰的立夏哥,真的是,太好了!
……
在打定了主意要留下來照顧趙立冬之後,趙立秋就開始琢磨該怎麼來做這件事,最後決定還是先去探望一下戶部大人,然後再去見見李將軍,留在軍營中照顧趙立冬的事趙立秋是不敢想的,他的想法是看能不能把趙立冬接出去,然後他們在城里租一間小院兒住著,昨兒御醫過來換藥的時候他也看到了,趙立冬的傷口基本已經愈合了,就是要隔天換一次藥,這換藥的差事趙立秋自認自己還是會做的。這樣的安排,既能更好的照顧到趙立冬,又能把趙立冬和秦副將分開,真是一舉兩得。
趙立秋的算盤打得 啪響,結果還不等他放下算盤呢,那頭就有人來傳話了,來人送了早飯過來之後,向趙立秋傳達了方侯爺想要見他一面的消息,可把趙立秋給嚇了一跳,昨兒那個帶他過來的人似乎就是方侯爺吩咐的吧?怎麼今兒一早又主動要見他,這事有點兒不對頭啊,太蹊蹺了,方侯爺怎麼知道他要來的?李將軍和戶部大人可一直都跟他在一起的啊,不可能是他們告訴方侯爺的。
一大早醒來就听到趙立秋嘀嘀咕咕的,趙立冬有些無語︰「侯爺是什麼人啊,知道你來了有什麼好奇怪的?再說了,侯爺雖然治軍嚴謹,但不打仗的時候是很平易近人的,你別把他想的太凶了。侯爺要見你,你還不快點兒過去,難道要讓侯爺等你嗎?」。
趙立秋瞪了他一眼︰「到底我還是不是你親二哥啊,怎麼跟侯爺一比起來,我就什麼都不是了?我連早飯都還沒吃呢,你就把我往外敢啊,虧我還大老遠跑來看你,想要留下來繼續照顧你!你個小白眼兒狼!」
「哎喲,二哥我錯了!」
兩人鬧了會兒,趙立秋喂了趙立冬早飯之後,自己也隨便扒拉了幾口之後就去見方侯爺了,一路上都在琢磨一會兒見了人該怎麼說,可軍營籠統就只有那麼大,大部分的軍隊還都駐扎在城門里邊兒,那帶路的士兵腳下生風,趙立秋還什麼都沒琢磨出來呢人就已經站在方侯爺的大帳外了。
乖乖站在外面等士兵進去通報,不多時人就出來招呼他進去了,趙立秋深吸口氣,抬腿走進大帳里,沒有預料中壓抑緊張的氣氛,也沒看到其他守衛,正在他不動聲色地想要偷偷打量一下帳篷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果然跟立冬說的一樣,他家二哥可比他機靈多了。」
听到這話,趙立秋知道自己的小舉動都被對方看在眼里,不由臉上發燒,人卻飛快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偌大的帳篷里就只有方侯爺和他兩個人,方侯爺正坐在案桌前,雖頭發花白,卻面色紅潤,精神爍爍,此刻正面帶笑容地打量著他,趙立秋忙躬身行禮︰「學生趙立秋見過侯爺。」
方侯爺模了模下巴︰「不必多禮,坐下說話吧。」
「謝侯爺。」趙立秋起身,目光一掃,尋了一處位子坐下,距離方侯爺不算太近亦不算太遠。
方侯爺眯了眯眼︰「昨兒我听李將軍說,你這一路上的表現比起他手底下的精兵都毫不遜色,難得听他這麼贊賞一個人。你們兄弟兩倒是不錯,考了秀才還能有這樣的身手體魄,著實不多見。」
趙立秋應道︰「侯爺夸獎了,我和立冬的本事都是跟一位親近的叔叔學來的,這麼些年下來也練習慣了,原本只是為了增強體魄,沒成想居然還能派上用場。」
「你們這想法倒是不錯,若是人人都肯習武強身,又有誰敢來攻我城池,屠我百姓?」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听在人耳中卻極為振奮。
趙立秋道︰「正是如此。」心中卻有些不贊同,若是人人習武,民風豈不過于彪悍?未必就是好事。
方侯爺顯然也不過是隨口說說,這事想也不太可能,說過便罷,轉而又道︰「我听聞年前送來的那護膝護腕之類的物資,均是出自你之手?想來老夫當真要好好謝謝你,若非你別出心裁,想出這樣的東西,恐怕去年有不少將士要凍傷了身體。」
「不過是無意間想起的小玩意兒,立秋不敢邀功,侯爺驅逐蠻夷,保家衛國,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方侯爺哈哈大笑︰「讀過書的秀才,說起話來,果然中听得多。」
瞧著老侯爺似乎心情不錯,趙立秋的膽子也大了起來,趁此機會,忙道︰「侯爺,學生斗膽,有個不情之請。」
「哦?說來听听。」
「學生昨日見到三弟重傷,心中頗感愧疚,身為兄長,未能在弟弟重傷之時在身邊照顧,實屬失職,眼下學生既然已經來了,那便再不能當做不知,所以學生想要暫時留下,待立冬的傷勢恢復再行離開。」
方侯爺點頭贊許︰「兄友弟恭,手足情深,乃是好事,老夫準了,你可留在軍中,與立冬同吃同住,何時想要離去,過來告知老夫一聲便可。」
趙立秋微微一愣,似沒料到事情會如此順利,他還沒開口呢,方侯爺就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繼續住在軍中嗎?
不過,趙立秋此刻沒有多想,幾乎立刻就躬身應道︰「多謝侯爺成全!」
……
自從與齊父相認之後,方辰和趙立年他們的日子反倒變得更難過了,因為齊父終于不再有所保留,平日里也愈發的嚴苛,幾乎就是按照齊家嫡子的規矩來嚴格要求他們。對此,兩人毫無怨言,早在相認的那一晚,他們兄弟兩就已經促膝長談,同時定下了新的奮斗目標,如今有齊父親自指引他們,那是求之不得。
趙立秋的書信很快傳回家中,信中除了詳細描述了趙立冬的傷勢之外,還講明了他想要繼續留在邊城的原因,一方面是照顧趙立冬,另一方面,他想在邊城開設講堂,專門收留那些孤兒,另外再開幾間分店,特意寫信征求趙立夏和方怡的意見。一家人商量之後,趙立夏便帶上了足夠的銀兩將王芊芊和兩個丫鬟送到了邊城,親眼查看了趙立冬的傷勢,又幫著趙立秋把店鋪開起來,然後才只身返回,將王芊芊和兩個丫鬟留在了趙立秋的身邊。
……
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皇兄,為何方侯爺不一鼓作氣,徹底將蠻夷剿滅?」
皇帝笑而不語,心中暗道︰時機未到,方侯爺又豈會回京?等著吧,等到方辰成才之際,便是捷報傳來,大軍回京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