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雲天邊破天荒的起了個早,家里重癥患者眾多,她也實在沒有睡懶覺的心思。愨鵡曉先與雲天重分頭看過幾位病患,才去了飯廳與雲天藍一起吃早飯。
兄妹三個昨晚都沒休息好,雲天藍兩眼腫得像核桃,一邊撥弄著碗里的雞絲粥,一邊惱怒的講述昨日之事,「……侯爺昨天還是來提親的,他軟磨硬泡了大半個時辰,可都被爺爺委婉的拒絕了,後來侯爺就急了,嗓門也大了,侯爺嗓門一大,就把大家都震傷啦!我听到動靜跑過去一瞧,就見爺爺爹爹母親全都吐了血,大家都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嗚嗚嗚,嚇死我啦……」
雲天藍心有余悸,說著說著,便忍不住哭泣。
「別怕,有哥哥姐姐在呢。」雲天邊微微蹙眉,摟著小女孩的肩,柔聲安慰。
練功練得個半吊子,上門提親,卻震傷女方親長,有這麼奇葩的麼?
「二姐姐可千萬別嫁給他,太討厭了。」
「嗯,寧死不嫁。」
「氣死他!」
雲家三位主子驟然病倒的消息不脛而走,從上午開始便陸續有親朋故友上門探訪。
第一個來的是已出嫁的雲天香,雲長儒與沈氏所生的嫡長女,雲天藍的親姐姐。
雲天香今年十八歲,三年前,嫁給永平伯的次子,去歲年底懷了身孕,如今已經有七個多月。
在雲天邊來到金都的這段時間里,雲天香曾回過三次娘家,但不巧的是每次雲天邊都不在家,所以她們倆至今還未曾見過面。
隨著雲天重和雲天藍迎出門去,雲天邊總算看見了這位大姐姐。雲天香生得窈窕縴細,雖然挺著個大肚子,卻也一點也不顯胖,雲天香與雲天藍容貌長得像,從雲天香身上基本可以看得到,雲天藍長大後的美麗模樣。
「大姐姐!」雲天藍小鳥兒一般飛過去,親熱地挽著雲天香的手臂。
走得近了才發現,雲天香氣色有些不好,神形頗有些憔悴,與雲天邊互相廝見了,雲天藍便皺著眉頭道︰「大姐姐的肚子又大了些,是不是格外辛苦?人都瘦了兩圈啦!姐夫怎麼沒陪著一起回來?」
懸心于親人的安危,雲天香滿臉憂惶,握住雲天藍的手,急急追問道︰「爺爺和爹爹娘親如何了?傷得可重?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忽然都病倒了?听說與北齊六侯爺有關?可是真的?我沒事……你姐夫不得閑……」
「爺爺和爹爹娘親……他們……」雲天藍抬頭,看了看雲天重和雲天邊,睫毛微微閃了一閃,斟酌了一下用詞道,「傷得不輕,但沒有生命危險,他們身體尚有些虛弱,早起服過藥便都睡下了,有哥哥和二姐姐照看著,大姐姐不用擔憂。」
雲天邊盯著雲天香,默默打量了一會兒,從她憔悴的神形中,瞧出她藏了滿月復心事。
或許雲天香在永平伯府,過得並不舒心。
雲天香見過了三個病患後,便留在沈氏的屋里守著,雲天藍也留下來陪她說話。
有個傷得最輕的小廝醒了,雲天邊和雲天重一起去下房,先耐心安撫了一番,然後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勢,並做了進一步的治療。午後,另外一個小廝也醒了,身體並無大礙,但他們的听力,今後多少會受些影響。
下午又有兩家人造訪,未免給他們添麻煩,探望了三位病患主子,稍坐片刻便離開了,臨走前,都留下了一堆藥材補品,並對雲家兄妹幾個說,如果有他們幫得上忙的地方,請一定別忘了尋他們。其中一家姓戴的,雲天邊並不認識,據說戴家老爺子與雲水生是幾十年的老朋友。而另外一家,則是與雲府有婚約的黃家,黃子嬋母女倆一道前來的。
黃子嬋對雲天重始終淡淡的,不過這次雲天重沒心思失落。
雲天香一直待到傍晚,才憂心忡忡的離去,送她出門的時候,雲天藍一再叮囑她,務必要好好養身子,千萬不要太過擔憂,省得損了月復中胎兒,又傷了自個兒的身子,若家里情況一有好轉,會立即派人去通知她。
陸續醒了兩個小廝一個丫鬟,雲天邊和雲天重作出了妥善的醫治安排,入夜之前,沈氏也悠悠醒了過來,雲天藍跪在床邊腳踏上,又哭又笑。
因傷得不輕,沈氏還不能動彈,暫時只能臥床休養,與那三個下人一樣,沈氏的耳朵也听不見,他們只好在紙上寫字,告訴她她的傷勢,以及家里的情形,怕影響沈氏的康復,他們只撿好的說。
折騰了一大晚上,服侍沈氏用了藥,待沈氏歇下後,雲天邊兄妹三個,才各自回屋歇息。
「唉,又是繁忙的一天!接下來,咱還有得忙呢,晚上都好好休息,不然沒有精神。」
「希望爺爺和爹爹也能盡快蘇醒,還有半夏和丁香也早些醒過來。」
「咱們竭盡所能,盡量讓他們少受些罪。」
出了一身汗,粘糊糊的很不舒服,雲天邊一回忘憂堂,便吩咐打水沐浴。
雲天邊洗刷刷得正爽時,流芳輕手輕腳的進來了,手里捧了個紅木匣子。
紅木匣子從外面上了鎖,里面不知有個什麼東西,鬧出的動靜還不小,發出一連串刺耳的聲響。
流芳有些好奇的問,「二小姐,這匣子里裝的是什麼呀?小老鼠?或是小貓?早上還能听見奇怪的叫聲,現在怕是在用爪子亂撓呢,夜里擱在房里听著怪人的。」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听到人類的談話聲,被關在狹小匣子里,悶得奄奄一息的齊天大王,立即扯開嗓子激動發言。
又忙活了一整天,差點把它給忘了,雲天邊抿嘴邪笑,眯著眼懶洋洋道︰「是個壞東西,不用管它。」
用雲天邊的嘴唇擦桔花,齊天大王這麼猥瑣,雲天邊怎會輕易放過它?昨夜狠狠抽了它一頓,抽得它分不清東南西北,之後,雲天邊便將它關押起來了。
「哦。」流芳遲疑著,轉身往外走,忽又停下腳步,回頭問,「二小姐關了它一整天,不喂食的話它會不會餓?」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雲天邊還沒發話,齊天大王便情緒高昂的表示對她們的粗糙食物的不屑,寧可變成餓死鬼也絕不吃她們這些凡夫俗子吃的食物,雲天邊善解猴意的決定成全它的高尚氣節,「沒听它中氣十足麼?餓不死。」
「吱吱吱吱吱吱吱……」
齊天大王鼻孔朝天,哼,誰稀罕你們的食物,主子很快就會來找它的。
流芳將紅木匣子放回了雲天邊臥室的梳妝台上。
雲天邊不喜歡有人守夜,臥榻之側沒有他人鼾睡,她才能睡得舒暢,洗漱完畢,換上輕薄的寢衣回房,便讓玉笛流芳下去休息了。
天氣悶熱沒有一絲風,雲天邊緩步走到窗前,遙望了一會兒夜空,覺得沒什麼好看的,便打算上床睡覺,剛一轉身,一縷秀發便隨風揚起,輕輕柔柔的拂過臉頰,攜了一點淡香一點溫度,似是誰的手悄然撫模,溫柔憐惜。
哪里來的風?
雲天邊警醒回頭,半張含笑的臉,撲入眼簾。
說是半張臉,因為另外半張,隱藏在面具中,她至今未見過。
端木池慎微笑如醉,弓著挺拔修長的身軀,嘴唇微微嘟起,保持著吹拂的動作。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這副模樣,委實引人犯罪。
一剎那間,時間仿佛停止了,因為這一幕,太過靜謐美好。雲天邊呆了呆,半晌才醒了神,佯怒斥責道︰「你是屬鬼的麼?悄無聲息站在人背後,我的心髒若再弱一點,便要鬧出人命了!」
梳妝台上紅木匣子里,齊天大王聞到了它主子的氣味,喜極而泣,「吱吱吱吱吱吱……」
它料到它主子遲早會來,但沒有料到的是……
端木池慎笑意盈然,緩緩立直了身子,無辜的道︰「可我並沒有發現你有一絲絲受驚的痕跡啊?」
雲天邊怒瞪,「嚇著人了你還強詞奪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端木池慎悠哉的坐在窗台上,「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能幫我打斷燕論弘的兩條腿,並做到不會讓人懷疑我麼?」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斷了腿,他就有理由在金都逗留更長一段時間,你真的希望這樣嘛?」
「能讓他盡快離開金都麼?」
「吱吱吱吱吱吱……」
端木池慎看著雲天邊,濃密的睫毛閃閃閃閃閃,「很簡單的事情啊。」
雲天邊沖他拱手,「有勞。」
「不客氣。」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為毛?主子不可能听不到它的聲音啊!就在齊天大王百思不解之時,忽然听到他家主子悠悠詢問,「昨天夜里,天天溜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它來你這兒了麼?」
雲天邊睜眼說瞎話,「嗯,來過,串門,後來走了。」
端木池慎貌似有點納悶,「為何那麼晚出來串門?平時在那個時間,它該睡美容覺的。」
雲天邊一臉老實相,「我能說實話麼?」
「但說無妨。」
「它是特來邀請我去觀賞它家主人果體沐浴的,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哦,這樣啊——」
「對了,它還贈送過我一根類似于毛發的又黑又粗的不明物,當時它的表情灰常猥瑣。」
「……唉,天天真貪玩,跑哪兒去了呢?時候不早了,你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晚安。」
「晚安。」
「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