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下來,爹,躍安和慕容峰天天相見,對談甚歡,似乎總有談不完的話。我從來沒有旁听過。此時同住一宅,更是隔壁,與他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但每一次只是客氣地打聲招呼。每當看著他走過,總想問清是不是那晚的人就是他。可是總在一句「慕容大哥」後塞語。
街道上,我和躍安齊肩而頭。一路上,我並無多言語。應該說從遇見慕容峰後,我卻變得有些寡言少語,有時甚至相對無言。但躍安總會找些話題來說說。
「靜秋,我們的婚期越來越近了。我告訴你,最近生意上是蒸蒸日上,到那時候我一定辦流水席宴請鄉里同喜!」他說。
他滿臉欣喜,一縷陽光偏巧照在他臉上,他的笑容如金光發亮。
我頓了頓,腦海里閃過慕容峰的臉,居然月兌口而出說,「躍安,這些事晚點再說吧,我現在沒有心思說這些!」
躍安哪知道我心思,我仔細看著他的表神並沒有失落的表現,他牽起我的手,繼續朝前走,嘴邊說,「好。反正這事也要跟伯父伯母商量!」
听罷,我只是微微點頭。
是夜!月色甚好,照著月桂樹頂如泛著銀光。倚欄桿而站,仰頭望月,絲絲晚風拂在臉上,涼意上心頭順帶起絲絲愁思。
這陣,一直很喜歡在夜里站在欄桿邊賞月。其實,我知道我只是在等一個人。每晚,我都會倚欄偷偷望著隔壁房間是否燈火亮著,但沒有,每一晚屋子都是黑了。或許是他睡得早。
久等未果,突覺乏意,正欲轉身回房,慕容峰卻出來了,一時心頭喜極。未待我有所言語,他已經朝我打招呼了。
「靜秋,還沒睡?」他聲音還是那麼好听,很多人都叫我的名字,可是他的聲音是不同的,一直我都記得他每一次叫我的語氣和聲響。
「慕容大哥,你不也還沒睡?」我走到他身邊,臉上有忍不住的笑顏。
他淡淡一笑,雙手撐著欄桿,突然眉目深鎖似愁思什麼。我靜靜地站在他身邊找不到交流的話。
夜色寂靜,他的一喘一呼很平穩,很有力道。我能清楚地听到。偶爾他會低嘆幾句。
「慕容大哥,你怎麼了?」我側眼看著他的臉,輕聲問。
他沒有立即回答,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欄桿,發出好听的敲聲。不知是不是听錯了,總覺得這節奏像一首曲子,很熟悉。我靜靜地听著,到了最後我才知道原來這不正是我練習的曲子《相思曲》。
難道他也喜歡這曲子?好奇心甚大,我問,「慕容大哥,這曲子你喜歡嗎?」
他點頭,望著明月復而閉眼而言,「喜歡。記得小時候,爹總要娘彈這曲子。爹每一次出戰前,娘總會彈給他听。听久了,這曲子節奏我都記住了。還記得娘走前,她用盡余生僅剩的力氣最後一次彈給爹听後就倒在琴身上。但是,一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它叫什麼曲子。」
此時,我似乎找到了《相思曲》的韻味了。這就是愛情吧,只要有愛才能體會曲中的情懷。
「它叫《相思曲》!慕容大哥,你想伯母,是嗎?」我側眼,似乎看到他的眸里泛著水花。
他轉臉看著我微微點頭,又道,「如果沒有戰爭,我娘或許還在。她便不用跟爹四處征戰,常伴左右,最後為了保護我死在槍口上!」
軍閥強權勢力又如何?親人置身槍林彈海,何嘗安穩得生?我內心自問。
突然間,我拉上他的手,他的手似乎沒有溫度,冰冰的。我看著他許久才道,「慕容大哥,我有東西送給你!」話落,我已經拉著他進了房間。
我把他按坐在椅上,拿出古箏坐下撫琴,正是《相思曲》!他當然沒有意料到有這樣的意外。我全心全意,投入心思彈奏,琴聲古韻悠揚透著浪漫愛意。或許,今晚我只是從他父母的愛情中略懂愛情,但我終于能用心去彈奏這首曲子。
他听得津津有味,手指不斷敲著桌面和著。有時他閉目養神靜靜聆听,有時笑容從他臉上漾開。我始終看著他,腦海里烙下他此刻所有的神情。
一曲終完,他起身步至身邊。手指輕輕地勾起一根琴弦發出悠長的,澀澀的聲音。「你怎麼會這首曲子?」他問。
可能要讓他笑笑,我打趣道,「剛才你不是現場奏了一曲嗎?我都記下了。」
他似乎信以為真,只是怔怔地看著我許久。對著他些許柔柔的眼神,一顆心如鹿跳般失了節奏。風從門吹入,拂臉而過卻不覺得涼,反而很舒服。用手模著臉才知道臉燒得很。
我尷尬一笑,起身腳步卻到了衣架旁。他就在眼前,外套就在眼前,這不就是一個機會嗎?我鼓足勇氣拿下捧著外套走到他面前,吞吞吐吐地問,「慕容大哥,你還記得它嗎?」話後,我才意識到自己早在心里認定他就是那晚的峰少。可不知事實,若是誤會了可弄出笑話了。只可惜話出嘴邊無法復收。
空氣似乎在此時被凝固,就捧著外套我持續這個動作許久,看來不是他。心里有些落寞,正想說什麼話圓場。他卻笑出聲來,說,「原來是你!」
沒錯,峰少就是慕容峰,我的慕容大哥。這麼久的相處,似乎在現在才是最真實的。原來讓我有時呆呆一直想的人就是他,我的慕容大哥。得到滿意的答案後,我強鎮住因內心歡喜而想要外露的笑容,遞著外套到他面前,「慕容大哥,這衣服還你!」
他接過了。歡喜之余也同時氣氛尷尬,我不知道他如何想,反正我想從他眼前消失。那晚我和他那唇唇相依此時更加清晰在腦海浮現,臉是燒得燙,我急轉過身不讓他看見此時紅彤彤的臉。
他走到桌邊坐下,把外套放在桌上。許久才道,「靜秋,看來我們真有緣。小時候我抱過你,你不認識我。不久前,因我你又落水,我救了你,你不認識我。沒想到到了家里頭,才知道我們源是一家人。緣分這東西真是奇妙。以前我不信緣,看來現在倒是有點真。」
這麼說他是記得那晚的。我深呼吸一口氣,心就像要跳出心頭來。他似乎很自在,倒顯得我自己多想了,心思多了。最後,尋不到話題,只能說,「慕容大哥,就沖這緣份,我再彈幾首曲子給你听!」
他微微點頭。不知不覺間,天色已起了微亮。我倆似乎很精神,琴聲依舊揚揚。期間,我彈了三次《相思曲》,一次《夜吟清》《青女情》等等。我們沒有言語,只是我在彈琴,他在聆听。
門外,響起小桃的聲音。門一夜未關,她進來了。看到慕容峰在房里,一雙眼是睜得比牛眼大。
「慕容少爺早」聲音中,她有些吞吐。
慕容峰只是回了聲早,表情並無大異。
小桃又說,「慕容少爺,小姐,該吃早餐!」
他點頭應好,起身看著我說,「時間無聲,只覺得幾曲曲子在耳一夜就過去了。好了,靜秋,謝謝你的陪伴。我先去洗把臉!」
陪伴?我甜甜應了聲好,他便出房了。
小桃听得是目瞪口呆,跑過來摟著我的臂彎話就多了。「陪伴?一夜?小姐,昨晚你們不會徹夜與琴曲相伴吧?」
我點頭。她驚訝的啊一聲,神情完全一副不可置信,又道,「小姐,這房間除了老爺跟姑爺來過,你哪讓男人進來。現在你居然和慕容少爺徹夜相處。這什麼道理啊?姑爺都沒有這樣過!」她眼珠子轉啊轉又滿臉壞笑道,「小姐,你們莫非你對慕容少爺」
一時間,我的臉又紅了。她還沒來得及說出下文,我卻出言阻了她的嘴,「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話後,這知道根本就是不打自招,此地無銀三百兩。
小桃捂嘴還是笑得忍不住出聲,我又羞又氣扭起她的小耳朵,厲聲道,「還笑,再笑我擰掉你的耳朵!」
她識相地忍住笑,安靜了會又道,「小姐,小桃只是開玩笑的。小姐怎麼會喜歡慕容少爺呢。我當然知道小姐心里只有姑爺!這事天下人都知道!」
听她一言,我的心一時如石沉,好悶好重,重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是小桃說的那樣嗎?我的心里只有躍安?可為什麼自從慕容峰的出現,他的笑容,眼神,一言一語都是不時的糾纏著?我只能找個借口跟自己說,這就是他說的緣份,或許現在這種感覺就像久別重逢的兄妹一般,一定是這樣的。
然而,借口終究是借口,事實是我和他越來越親近。平日里除了吃飯在一塊,我總會自動找他聊天,有時就在後院兩人坐在亭子里彈琴道樂。這樣的情況,大家都看在眼里,包括連躍安他也親眼看到三四次。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笑笑地坐在我身邊,然後一直握著我的手和慕容峰一直談笑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