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慕容峰絕口不提戰爭之事。我唯趁他不在,向張嬸打听,才知道原來真的是因為我。李龍玉瘋了的是消息是真的,李承百就勢反了。意料不到的是,方少凌也是其中。悲切的同時,我卻感到有一絲光明。戰因我起,必由我結,或許,方少凌會幫我!揣著或許的心理,修書一封讓張嬸帶給士後務必交到方少凌手中。
夜里,只在桌上點了一盞燭火,足夠讓我看清便可。慕容峰安穩地睡著。其實,在晚餐的湯水里放了少量的安眠藥。看著他如今的樣子,我竟提不起一絲恨,只覺得心疼,心痛。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必須為他做點什麼,為百姓做點什麼。
拿起一張白紙,令張嬸尋來最好的墨塊。或許這將會是我留給他最後的念想。
「啟信,願你已安如初!
彼時,一次追殺我倆初遇,接下來相識,相知,相愛,起恨,種種深埋心里。如今時事易變,情猶如初,卻引起連連烽火。我不願再因自己使你受苦,更害苦百姓。此去再無見期,願你忘我!」
我再寫不出什麼,再下去,只怕藥性退去,只怕再也舍不得,只怕再也狠不下心。放下筆,走至床邊,輕輕地吻在他的額間,鼻翼,唇上,他溫熱的呼吸拂在臉上溶解淚痕。此刻的溫度我將永遠記住。
事先告知爹娘計劃,這時,他們已經在等待著。
只到門口,一道銀光刺入眸中,車子停下。方少凌只身從車上下來,我們又相見了。
他一臉春風款款而來道︰「靜秋,你還好嗎?」
我淡淡一笑,直接上了車。
漸漸地遠離這座來來回回住著的房子,此刻心時如釋重擔。或許這一夜後,一切都會回歸原位,或許依舊烽火連天。我期望是前者。
車子迅速地往郊外駛去,不一會便到了方少凌軍營。
帳篷外,士兵大魚大肉暢飲,全然一副勝利的模樣。少凌命助理帶爹娘,杰恩去休息。他則扶著我入了他的帳篷。
他的眼色中看不出的欣喜,橫抱起我直打轉,肚子在車上早已經微痛,經他這一轉已經是翻騰覆海,只是強忍著。
他大聲地道︰「你終于答應嫁給我了!」
放下我,從未見過他這般歡喜,只因我在信上說我會嫁給他。可是,終究敵不過內心的折磨,更忘不了嫁給他的前提是什麼。
我吞吐地道︰「少凌,我要你打敗李承百後退兵回青城!」
這話一出,他一退三步一愣,嘴角揚起一抹苦澀地笑容。「我早知道嫁給我是有條件的。只是不料你竟如此為慕容峰安排得妥當,借我之手除去他的大患後退兵,還他一個安定的天下。」
我明明知道這樣的要求是對他最大的否定與傷害,可是,終究為了一人,我說出殘忍的話來。
他仰天大笑,突然止住,猛一下抱緊我,唇穩穩地落在我唇上。這一次,我沒有掙扎,反而附合著。我知道,這是代價,也是最後一次對他的報答。只是眼淚不听話地滑落。他亦溫柔地索取,只是輕輕地
半晌,他才放開我,唇被吻得火辣辣的。他望著我,笑道︰「沒想到我方少凌堂堂男子漢,連心愛的女子一個吻都要以條件相換。白靜秋,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居然這樣讓我著迷。」
肚子終于陣陣巨疼,因著他緊緊地摟著才不至于倒地。嘴角已經涌上一股股泛黑的血,終于忍不住噴了他一身。全身瞬間失去力氣,軟綿綿,就算是他用力地摟緊,我還是漸漸地滑落。隨著我的滑落,他坐在地上,依舊摟著我。
我吃力地道︰「我只是一個女子,一個奢望幸福的女子。可是這一輩子不會再有。」他道︰「不,你會有的。我會給你幸福!」
我笑著搖頭道︰「誰都再也給不了幸福。我的身上背負太多生命了。譬如你,我永遠都愧對于你。你是這樣愛我,而我卻一心為了慕容峰次次傷透了你的心。如今竟厚顏無恥地要求你相助他,放過他。」
他又道︰「我都答應你,只要你沒事,只要你沒事,靜秋」
呼吸越來越短促,空氣越來越短缺。
「對不起,明明答應要嫁給你,可是我卻選擇死。少凌,答應我,放過慕容峰,放過他」
他吻在我臉上,淚滴洶涌地落在我臉上冰涼冰涼。
「你真傻。我那麼愛你,怎麼可能勉強你下嫁于我,為什麼非要用這麼極端的方式來拒絕我?為什麼?」
是的。我是知道的。可是,我的心已經再也承受不了太多罪孽。縱是和慕容峰雙宿雙飛,可那些因我而死去的人,他們的靈魂會一直纏著我。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再一次請求道︰「答應我,放過慕容峰,放過他,放過」
他直直點頭。
我欣慰地望著他。
眼前重現與慕容峰初遇時的晚上,那晚風習習,落水時那一次吻,那一隔門而坦白的夜晚,那《相思曲》,那千紙鶴,那些如詩如畫的承諾
我漸漸地閉上眼,腦海里閃過與慕容峰的一切一切,緊接著是初見方少凌時,馬背上那一抹身影,上茶時那一次觸踫,那一次強吻,一次又一次的相救
十二年後,承州郊外
一名年輕小伙子跪在墓前,拿著一張獎狀道喜。
「娘,你看,我考了全市第一名,外公外婆說今晚給我做大餐呢。還有爸爸,他給我買了一架古箏,說要教娘的拿手曲子《相思曲》,還有干爹,說要送我一幅畫」
身後,兩鬢已經泛白的慕容峰手持一架古箏走來,到了墓前,席地而坐,手撫琴,望著墓碑,說道︰「靜秋,我來陪你了,今天讓我教教杰恩《相思曲》,最近身體不行了,走不動了,只怕以後不能常來陪你了。」
話說著,一曲起,慕容峰腦海回憶著那張不變的容顏,只覺得靜秋就坐在身旁,輕輕地挑動每一琴弦
遠處,奔來一匹白馬,是方少凌。下了馬,杰恩立馬上前討禮物,「干爹,我的禮物呢?」
方少凌敲了他一下腦袋,接下背上的畫卷,打開一看,正是當年在白家,靜秋獻茶于他的畫面,栩栩如生。
杰恩調皮道︰「娘真幸福,有爸爸跟干爹這樣想著念著」
慕容峰邁著不穩地腳步走來,腳下不小心踩到一塊滑石,方少凌依舊身靈手活地扶住他︰「當心點!」
他卻打趣揮手道︰「無妨,最近身體是越來越差了。生死早就見膩了,要是能早去了,與靜秋相見,我願!」他望著墓碑,似乎靜秋就在那方對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