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清楚那是一種什麼痛,在這一刻,路顏還是覺得後背涼過,咬著唇哼叫出來。愛睍蓴璩
瘦小單薄的身子承受著他的火熱撞擊,在一浪又一浪的快感中,那些不好的記憶猛烈地涌上來。
漆黑的夜,無數只手。
指甲狠狠的摳進他的背脊,汗水在指縫中,滋滋粘膩。
他的堅硬頓在里面一動不動輅。
黎井笙以為她承受不住,模上她的臉,指尖一片冰涼……
路顏側過臉,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濕了一片枕頭。
「這點疼就受不了了,沒出息。」他撥過她的臉,親吻她的眼淚 。
路顏無力的拳頭揮在他身上,哭著說︰「你就不能動一動麼!」
他笑,撈過她的腰,緩緩抽動,卻在突然間發力,蠻橫沖撞。
潮水席卷而上,黎井笙撫弄著她的身體,問她︰「夠不夠?」
路顏止不住的呻.吟出聲,要去打他,被他捏住手,往里面擠,還不住地問,「夠不夠?嗯?夠不夠?」
路顏貼著他,大汗淋灕。
心劇烈地跳動使她越發喘不上氣,腳尖繃得筆直,身體卻早就軟成一灘泥。
突然後悔說了剛剛那樣的話。
黎井笙仍舊不依不饒,強悍地托起她的臀,深入淺出。
在最後沉重一擊,熱意充斥在結合處,繚繞糾纏。
這時的夜才剛剛降臨……
-
路顏裹著被單看亂糟糟的房間,還有身旁已經睡著的男人。
白天里,他的愁,他的怒,他的冷,他的笑,他的百態卻在這一刻都沉寂下來。
她看的有些愣神。
黎井笙的手臂搭過來,將她揉進懷里。
在被子里,聲音有些悶悶的,「是走還是留下來?要走的話,我沒力氣送你。」
路顏縮進去,摟住他的腰,「那我就不走了。」
「那明天呢?」黎井笙睜開眼楮瞧了她一眼。
明天?
路顏反倒閉上了眼。
不想想明天,只想睜開眼楮什麼事情都解決了。
可這一覺,到了天亮,仍是有漫天的新聞提醒著她——
她叫路顏,今天是她的訂婚宴。
路顏洗了澡出來,黎井笙正在窗前打電.話,回頭看了她一眼,繼續說︰「恩…辦好了就讓人送來一套衣服…嗯?尺碼?」
他又看路顏一眼,「身高165,45公斤。」
「是42。」路顏糾正他。
黎井笙笑,「買好了送進來,一套常服,還有一套禮服,恩,禮服不用太好看。」
掛了電.話,他轉過身,將她收進懷里,下巴抵在她的頭頂。
「斤斤計較!」
路顏抬頭,臉色不悅,「女人的體重怎麼能隨便說,還有……禮服是怎麼回事?」
黎井笙低頭看她,「宴會四點開始,你得去。」
路顏神色黯了黯,「是得去……那你也給我準備一件好看的。不用太好看?是嫌我到時候不夠丑?」
黎井笙蹭蹭她頭頂的發,搖著她的肩膀,「出丑的人不會是你,但我也不想讓你太出彩,這個回答滿意麼?」
路顏嘆氣,「我跟你說實話吧,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覺得自己太沖動了。」
「你昨晚可是說過不後悔的。」黎井笙緊盯著她。
「是,我不後悔,可是我不也不知道怎麼去面對。」
「要我教你麼?」
路顏怔了怔,心里想著,他能有什麼好主意,卻還是討教他,「怎麼做?」
房門被敲響,有人在外面說衣服準備好了。
黎井笙松開她,開了門拿衣服,說︰「先換好衣服跟我去吃飯。」
路顏換好衣服,撿上丟在地上的皮包,手機的指示燈忽明忽暗,有十幾個未接電.
話——
來自家里的和江孝元的。
路顏知道,臨訂婚前一夜未歸,家里必定著急了,想好托詞,忽略了江孝元,先打了個電.話回家。
若姨接的,語氣有些關切,卻沒有著急,問她現在在哪?
路顏道︰「昨晚跟一幫以前的朋友喝了些酒,在外面睡了。」
她以前就是愛玩的女孩兒,常常在外和朋友喝酒鬧騰,夜不歸宿卻是常事,這個借口有足夠的說服力。
誰知若姨竟說︰「恩,我知道的,昨天艾小姐打電.話來了,說你多喝了些在她那里睡著了,我也告訴了二爺,不過今天是你的訂婚宴,還是快些回去吧。」
路顏有些怔楞,看了眼已經穿戴整齊的黎井笙,握住電.話,「您跟我爸說我就不回家了,下午直接過去,省時間。」
若姨說︰「好,那你可別遲到了。」
收了電.話,她盯著黎井笙看。
「愣什麼,過來幫我打領帶。」
路顏挪著步子,到了黎井笙跟前,拽住他的領帶,猛地一拉。
黎井笙悶哼一聲攥住她的手,就見她勒住他的脖子瞪著他,「艾一敏為什麼會知道我回不了家,是你讓艾一敏打的電.話?」
黎井笙皺眉,沒說不是。
路顏臉色難看,「你跟她什麼關系?」
黎井笙勾起唇,笑開了。
路顏力氣不大,他稍稍用些力便掰開了她的手,握在掌心,「疑心這麼重!我要不讓她打電.話,昨天路家和江家估計都翻天了。」
路顏甩開他的手,「翻天了更好,那樣我就什麼都不用解釋了!」
「胡話!」黎井笙斥道,「穿好了衣服?穿好了就跟我出去。」
他去拉她的手,路顏不情願的跟上他的腳步。
她並不是懷疑他,只是艾一敏知道的事情太多,她不想黎井笙和艾一敏有些什麼瓜葛。
-
出門。
御擎酒店今天要擺路顏和江孝元的訂婚宴,一早就是張燈結彩。
門前花朵叢叢,LED燈上還寫了「恭賀路小姐與江先生訂婚愉快」的字樣。
路顏帶上大墨鏡,在黎井笙安排的人的護送下從偏門出去,上了車。
看窗外,秋景最是蕭瑟的時候。
早上到現在肚子已經空空。現在是上午十點半,路顏想不到哪里有能吃飯的地方。可黎井笙總有辦法解決路顏的困擾。
車行到景園,遠遠的,路顏已經聞到了菜香,肚子更加饑餓。
那老嫗出門,笑道︰「來啦!已經讓廚房在準備了,去里間?」
路顏覺得這話似曾相識,想一想,好像王希之帶她來的那次,老嫗也這樣問他。
只是這次黎井笙卻答得痛快,說︰「嗯,在里面吃。」說著牽了路顏的手往里走。
他的手掌很大,帶著薄繭,有些粗糙的觸感摩挲著她的手背分外舒服。
路顏想到昨晚也是這雙手讓她叫苦不迭,雙頰不由燥熱起來。
這邊,黎井笙拉開了椅子,示意她坐下。
路顏回神,紅了臉。
黎井笙像是覺察到了她的小心思,望著她意味不明地笑。
-
菜很快上來,清蒸鱸魚,小炒白菜,蛤蜊湯,涼拌女敕豆腐。
簡簡單單四菜一湯擺上桌,路顏摩拳擦掌。
黎井笙不是會動手幫人張羅碗筷的人,上了酒,自己先倒一小杯。
聞著花酒的香氣,路顏又想到了王希之。
「這地方是你和王希之誰開的?」路顏吃了一口小菜,咬著筷子問他。
黎井笙抬頭看她一眼,淺淺抿了一口酒,說︰「你猜猜。」
路顏看看四周,眯起眼楮。
「我猜是王希之。」
「為什麼?」黎井笙掛著笑,顯然她猜對了。
路顏想了想,「上次跟王希之來的時候,收銀台的那些個伙計都有些懼怕他,今天你進門,那些伙計竟然連看都不看。」
「哦……這是在說我沒有王希之有威懾力?」黎井笙捻著透明的琉璃杯,笑著。
路顏揚起嘴角,繼續道︰「而且這屋子里掛的畫,門前那副賽馬圖,還有這個醉翁潑墨畫,怎麼看怎麼不像你的風格……」
她又七七八八說了許多理由,黎井笙就這樣看著她,小嘴巴一張一合,殷紅色,讓人想咬上一口。
其實路顏猜的是對的,只是這屋子里的畫卻真的是黎井笙出手買的,他和王希之其實都不懂畫,只是有某個人喜歡。
所以他不為自己辯解,只是笑看著路顏口若懸河的說著推測,直到她突然停下來,盯著他,問道︰「那個,你和王希之什麼關系?」
黎井笙淡淡說︰「叔佷關系呀。」
路顏嘴角抽搐。
他和她還是叔佷關系呢,不是照樣滾了床單!
「那你為什麼不和江孝元大中午來這里喝酒?」
黎井笙這才嘆了口氣,放下酒杯,道︰「我跟王希之年齡相仿,早些年——那個時候你還是個小孩兒——我們就一起出來吃吃喝喝,說白了,算是朋友。只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們分開後,偶爾他來這里,偶爾我來,卻都沒踫到過,昨天……沒想到就踫到了。」
路顏大概能猜到,發生的「那些事」是什麼事。
十年前,她已身在國外,對雲城市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到後來,還是听說了——
一場車禍,兩死一傷。
傷的那個就是黎井笙。
似是回想到了往事,黎井笙的神色也變得悵然。
忽而他又勾起唇角,沒頭沒尾的說︰「這酒的時間好像有點長,味道變了。喝酒還真的要找個合適的時間才好。」
話罷,放下酒杯。
路顏盯著他的杯子,吧唧了一下嘴。
那次之後,其實她還是有些念念不忘這花酒的滋味,只是這個時刻,似乎不是討酒的好時機。
黎井笙夾了一筷子沒有刺的魚肉放在路顏的碗里,「快點吃,吃飽了給你想辦法解決問題。」
解決問題!
這四個字像是在路顏身體里注滿了血液,她忙拿起筷子把魚肉混了米飯往嘴里送。
吃完飯,就有人進門來,送了兩個盒子,一大一小。
大的里面裝了一件禮服。粉色的,樣式簡單的連衣裙。
小的里面是一只優盤。
路顏對小的比較感興趣。
「這是什麼東西?」
「城西五羊路二十三號胡同的一個攝像頭拍到的一點東西,我覺得雲城市最近的新聞一點兒看點都沒有,不如你來制造一點兒?」黎井笙微笑,像是狐狸。
路顏有些懵。
回過神,腦袋里像是安了個GPS,鎖定了城西五羊路二十三號胡同後,猛然呆住。
黎井笙站起身,湊近她,在她的額頭上印上輕輕一個吻。
「這個,就當做我對你訂婚宴最好的祝福……」
-
下午四點鐘,黎井笙的車子準時將路顏送到了御擎酒店正門。
他坐在車子里,對她點頭,以眼神做鼓勵。
待到她進門,黎井笙才又讓車子繞走,半個小時後重新回到酒店,以賓客的身份出現在會場。
-
路顏望著那枚小小的、綁著一條紅線的優盤。
叫走了化妝間所有人,靜靜地,一個人坐在筆記本電腦面前,播放著優盤里的錄像。
畫面中,胡同的角落,男人抵住女人柔軟的身子,挾制著她的腦袋,吻的動情,就像前世那場雨夜中,男人笑著挑起女人的下巴,獻上熱吻。
而女人沒有反抗,唯有小動作的推搡,最後沉溺于男人的深情,徐徐回應,媚眼如絲,婉轉纏綿。
這正是那日去選禮服的時候,路顏出門後看到的畫面。
不巧,畫面中的那兩人,一個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一個卻是馬上要與她訂婚的未婚夫。
路顏躺下來,閉上眼楮。
電.話響起來,她伸手拿過來,眼楮未睜,隨意劃開屏幕,就有深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發了麼?」
「還沒。」
「現在發,二十分鐘,媒體就能收到消息。」
路顏再不說話,掛了電.話,直起身子,打開郵箱上傳了文件,隨即彎起唇角,按下ENTER鍵。
「啪嗒」合上電腦,正好,房門被敲響。
外面的人提醒她賓客都到齊了。
路顏對著鏡子畫了個唇,理了理折角的裙擺,走出去。
滿堂的人,無數的彩光。路顏在這當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末端的黎井笙,他身邊,是嬉皮笑臉的林算子。
手指被人牽住,路顏回身,江孝元拿起她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臂彎。
她能來就好,江孝元並不在意別的。
路顏被他帶著去到了一群記者中。
鎂光燈閃得路顏眼楮發疼。
有人聲聲祝福,有人大膽發問路小姐與江少爺的感情經歷。
路顏沉默不語,便有江孝元一一回答,每個問題都答得滴水不漏。
路顏始終盯著牆面上巨大的掛鐘,時間一分一秒度過,從來都想過,二十分鐘竟然這麼漫長。
突然間,發問中的記者們身上的通訊工具紛紛響了起來,眾人連忙查看,一瞬間便炸開了鍋。
「路小姐!請問你知不知道江少爺與你姐姐路芝之間的事情!我們收到消息,前天下午江少爺與路芝小姐在五羊路約會,甚至熱情擁吻!這件事是真的麼?」
江孝元突然瞪大了眼楮,望向路顏。
便有問題接肘而來。
而另一邊,緋聞的主角之一卻也被糾纏住。
路擎天和嚴淑茗還尚未清楚狀況,覺察過來時,場面已經不能控制。
「江少爺!路小姐!請問這件事是真的麼?」
「路小姐!請問您對這件事情是否知情?」
「路小姐!路小姐……」
路顏和江孝元被趕來的保安護到休息室,江孝元惶恐地扯住路顏的胳膊,「顏顏!你听我說!」
路顏甩開他,冷漠道︰「有什麼關系,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麼?」
江孝元神色痛然,再說不出話來。
訂婚宴上遭此變故,誰也沒料到江孝元和路芝的新聞竟如洪潮來的如此猛烈,兩個月的準備在頃刻間化成一灘麻煩事。
路擎天叫人先把路顏和路芝送回家,又吩咐人先拖住記者。
自己看了那個在短時間內四處傳播的視頻後,一口悶血沖上來,閑些昏過去。
嚴淑茗也是又驚又怕,「擎天,你先不要生氣,這當中一定有誤會的!」
路擎天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誤會?視頻上真真切切一眼明了,叫他如何誤會!
-
彼時的路顏已經在護送下安然回到了路家。
路家的電.話被打爆,路顏心煩的要死,直接掐斷,若姨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她揮了揮手,「若姨我沒事,你不用這麼看著我!」
若姨知道她的性格,脾氣上來了,誰也勸不了,只能由著她發。于是便去了院子外,等著酒店那邊路擎天的消息。
很快,路芝也被送回來。
範思哲紅藍拼接的小禮服有些微皺,頭發也亂了,臉色慘白。
看到剛剛上樓的路顏,她跟上去。
「顏顏!是你對不對!是你發給了那個視頻給那些記者的對不對!」
路顏回過頭來,冷笑著看她︰「是我,又怎麼樣?」
路芝雙眸瞪圓,盈盈的淚水掛在眼眶。
看著路芝這樣,路顏想,痛快麼?
痛快!
路芝可憐兮兮,哀怨道︰「你怎麼能這麼做!我都說了我對孝元沒有別的感情,你一定要這麼卑鄙,讓我們都名聲掃地麼!」
路顏猛地上前一步,將她逼到樓梯邊。
腳下,長不見底的旋轉樓梯讓人看一眼便頭暈目眩。路顏一步一步漸漸靠近,幾乎貼上路芝。
「沒有別的感情?我看他吻你的時候你挺享受的嘛!原本以為你充其量是個白蓮花、綠茶女表,沒想到竟然是個真女表子!」
路芝瞪著她,眼淚簌簌就落了下來。
路顏冷哼,「收起你的眼淚!看到了麼?現在家里誰都沒有,你更不必在我面前裝!一招雞犬升天,草頭麻雀卻永遠成不了飛天鳳凰!你路芝!根本不配呆在路家!」
那些最殘酷的記憶是經久不衰,如長瘋了的藤蔓迅速纏繞至路顏的全身,切砍不斷的。
她只要一閉上眼楮,感受到漆黑,就能發現,縱然是前世,可一切還是那麼真實!他們不時沖上來,盤旋在路顏的腦海中,叫囂著,沖擊著她的神經。
路芝咬著牙關,突然呵呵笑出聲,高傲的仰起頭。
雙拳握緊樓梯欄桿,指關節漸漸蒼白無血。
「呆在路家?不是看誰配不配!而是看誰有沒有這個本事!」
終于,她卸下了平時的面具,坦露真容!
「呵?是麼?」路顏站在那里,清冷的彎起唇角,「就看看明天的新聞出來之後,你還能不能在路家安穩地待下去吧!」
路芝哼一聲,忽然說︰「好!就看明天的新聞!」
曜亮的眸子一閃而過的狡黠還未來得及被人捕捉,路芝便猛然拽住路顏的手臂。
「啊——」
路顏大驚,可是晚了。
手臂上扯住她的力道驚人,她只覺頭頂一陣目眩,人已像月兌線的珠子一樣翻滾下去。
一節一節的台階磕在身上,疼痛自四面八方地襲來,仿佛身體的每一寸都被凌遲——
「砰——」
後腦磕上牆壁,路顏倒在牆腳。
她掙扎著站起身,搖搖晃晃看著腳下血色模糊的路芝,手上的鮮血染紅了她的雙眼。
隱約中仿佛看到很多人沖進了門,踩著木質地板「 」得響。
尖叫聲,驚呼聲,在耳邊嗡嗡作響。
「顏小姐!」
「路顏!」
路擎天.怒不可止。
「你……你——」
路顏呆呆地看著,在她面前,路擎天盛怒的臉龐。
再看一眼腳下被人團團圍住的路芝,路顏突然明白了什麼。
她軟在牆上,一遍一遍的重復著,「不是我……不是我……」
手腕被人扯住,無數張臉龐在她面前晃動著,無數個聲音在刺痛著耳膜……
-
參加訂婚宴的媒體又听到了新聞,跟著跑來。
急救室外的走廊,路顏茫然地看著頭頂那只紅的刺眼的手術燈。
江孝元心急如焚地在她面前走來走去,最後停在她面前,痛色靡靡。
「路顏!我真沒想到你這麼狠心!」
路顏無力地望他一眼,依舊重復著那三個字,「不是我。」
「不是你?你手上是什麼?是阿芝的鮮血!對,是我的錯!我不該一次又一次對阿芝念念不忘,可是你!你也太狠心了!」
路顏拖著手臂,手指上粘稠的血液已經快要凝固,鼻息間的腥沖讓她忍不住胃壁翻滾。
她多想張口解釋,可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所有的矛頭已經全部指向了她。
路擎天氣得捂住胸口不停的喘氣,嚴淑茗在他身旁早已哭成淚人。
跟來的江昊天望著她也是嘆息不止。
「顏顏,五叔知道因為孝元你受了委屈,你心里確實不痛快,可你也不能這麼做呀!」
江昊天深嘆著氣,苦口婆心。
嚴淑茗聲淚俱下,哭得撕心裂肺,「路顏!既然你這麼容不下阿芝,我和阿芝明天就搬出去!我們不礙你的眼!可我也求你不要傷害阿芝……我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呀……」
耳邊的話如穿喉利劍,哽在路顏的喉頭發疼的緊。
路擎天攬住嚴淑茗的肩頭,如刀鋒般的眉眼直指路顏,「誰都不準搬出去!路顏!」路擎天的唇角哆嗦著,「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給過你機會,可你卻偏偏不懂事,非要把這個家弄的雞飛狗跳你才滿意!你是什麼?我生你你才是我女兒,可我一句話也能讓你什麼都不是!」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路擎天的一番話讓路顏渾身從頭涼到了尾。
她的價值真的就不過如此——
除了頭頂上「路家小姐」這一個頭冠之外,其實一無所有!
路擎天深吸一口氣,「你給我听著路顏,今天的事情如果路芝有個三長兩短,你就再也不是我女兒!我就當自己是養了一頭白眼狼!」
路擎天的怒不可謁震動了所有的人,江昊天看情況不妙,忙到路顏身邊勸道︰「顏顏,你快跟你爸爸道個歉,說你不是故意的!」
路顏握緊拳頭,咬破了嘴唇。
路擎天.怒,「又是這幅臭德行!好!你不認錯,那就給我滾!」
-
來時,路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走時,路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去的。
醫院後門推開,一陣夜風刮來,吹進她的脖子里,她不由得緊緊抱住手臂。
路河跟在她身後,輕聲問道︰「顏小姐,我叫司機送你回家吧?」
路顏使勁搖頭,眼楮酸澀起來。
她和路芝一起滾下樓梯,卻沒有人問她有沒有受傷,她的父親甚至沖她發火讓她滾出家門,還說她是白眼狼!
路芝了不起,敢用死來換取勝利!
路河遞上自己的西裝外套給她,卻被她擺手打在地上。
「哎……」路河嘆一口氣。
年近半百的他跟在路擎天身邊已經有將近三十年了,路擎天不是一個脾氣爆吝的男人,待人也算是寬厚,卻獨獨對兩個女人總是不一樣——
一個是他面前收緊雙臂的路顏,一個就是路擎天早亡的前妻蔣玲。
路河無聲撿起地上的衣服。
路顏啞著聲音問他,「河叔……不是我推的她……」
路河搖搖頭,還是將衣服撢了撢披在她的肩頭上,「小姐,回家吧。」
「不……」路顏低著頭,黑漆漆的門前,只能看到她嬌俏白皙的下巴緊緊繃著。
「河叔,你回去照顧爸爸吧,我想在外面轉轉……」
-
醫院的後街,黑色的邁巴.赫緩緩停下,司機透過後車鏡看向後座面容冷峻的男人。
「九爺,醫院到了。」
黎井笙睜開半闔的雙眸抬頭,車窗外,一抹縴長瘦弱的身影踱入眼眶。
英挺的眉頭立時顰蹙起來,他目光深遠,追著那抹縴弱的身影。
「你先進去醫院問候一下,我待會兒再過去。」黎井笙望著那抹身影沉沉道。
前座的司機不敢遲疑,立時就下了車。
-
走在街燈下的路顏腳步虛浮,搖搖晃晃的像一抹無家可歸的游魂。
她低著頭讓眼淚啪嗒啪嗒一滴一滴落在腳下。
想到前世被路芝追逼的那段時日,仿佛全世界都拋棄了她。
其實相比現在,她的情況實在是好多了,最起碼她不用東躲**,最起碼她不用像乞丐一樣饑寒不保,最起碼她曾經深愛的那個人還沒有拿著槍抵在她的額頭上。
只是全世界都不相信她而已……
頭腦一陣眩暈,路顏腳下猛然虛軟,強撐起來,卻沒有邁出第二步就又軟了下來。
只是雙膝還未著地,她的手邊卻多了一只的大手——
她想都沒想就勢撐著站了起來,下一刻撞進一堵溫熱的胸膛里。
她听到身後這人「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強健有力。
他的大掌干燥帶著薄繭,他的懷抱結實寬闊帶著淡淡熟悉的木香。
路顏抬起朦朧的雙眼看他,卻覺得頭痛欲裂,就好像那一瞬間,子彈穿過她的腦仁,痛的她眼淚越發洶涌。
黎井笙沉眸望著懷里的女人,昨天被她揉入身體里的人兒,此刻眼中含滿了委屈的眼淚,手上還沾滿了血跡,心頭不由一緊。
是誰的血?她的麼?
他拉起她的手腕要去檢查,路顏卻突然甩手抱住他的腰大哭起來。
「他們都不相信我!他們都說我心狠手辣要害死路芝!我沒有!我沒有!」
黎井笙抬起手臂,停在空中,最終落在她的後背,一下一下的拍打著,像是哄孩子一般,「沒關系……我相信你沒有。」
心里,內疚,心痛,翻涌著。
「你相信我?」
「恩。」他點頭,擁著她。
她听著這寂靜的夜里男人鏗鏘有力的心跳聲,每一聲都敲打在她逐漸失色的世界中……
-
刺眼的白光落在床上慘白俏麗的臉上,沖進路顏的眼楮里。
頭腦和眼楮都是痛,路顏艱難的睜開眼楮,手背擋在眼前,卻發現自己的兩只手臂上都纏滿了白紗布,額頭上也有一圈包扎過的痕跡。
這是哪?她不會又死了一次吧?
頭頂,米白色的天花板上,一盞琉璃燈孤零零的垂下來,遍地純白的羊毛毯,視線隨了很遠才看到對面長長的落地窗,紗簾被風吹動,像舞動著的仙女。
房間里除了一張床和一張弧線優美的吧台桌之外,竟再沒有別的裝飾物。
空曠純淨的像是天堂——
天堂?
路顏模上自己纏了一圈紗布的額頭,苦笑著嘲諷自己,真是會異想天開。
眼眸垂下,路顏猛然一驚。
她身上的裙子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純白色質地柔軟的棉裙。
昨晚的一切像電影一樣在腦海中翻過。
她從醫院出來,游蕩在街頭,頭疼欲裂之際,她險些跌倒在地,一個人托住了她,是個男人——
帶著她熟悉的味道的男人。
托起被包裹的嚴絲合縫的手,突然憶起了那人掌心的溫度。
路顏起身,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從床邊到臥室門前,一共走了二十步。
推開門,外面又是一間屋子,只是不同的是,那間屋子里掛滿了男人的衣服,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皮鞋和領帶。
路顏望著這些衣物,一下便能在腦海中勾畫出這件屋子主人的模樣。
高大,優雅,有品位。
走到鏡子前面,路顏看著里面的自己——
臉色慘白無色,脖子上和小腿上傷痕卻卻,白色裙子加上手臂上額頭上的紗布讓她看起來像個會動的木乃伊。
「瞧瞧你有多麼沒出息,昨天剛剛小勝就被人扳回一局,還落下一身傷痕累累……」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自言自語,身後突然閃進來了一個黑色身影,和她一起映在鏡子里。
徐徐靠近,最後擁著她。
「傷口疼麼?」他的聲音冰冷毫無溫度,卻柔柔軟軟的不像平時的他。
路顏抿了抿唇,回身,「你說疼,就真的疼了。」
黎井笙「噗嗤」笑了,牽住她的手,出了更衣室的門,繞過一段走廊便到了客廳。
正對著,一牆帷幕播放著黑白色的外國電影。
「這是哪里?」路顏問他。
「我家。」黎井笙挑著眉毛沖她邪魅一笑,「以後也是你的家!」
路顏簡直說不出話來,心里翻騰著講不出是什麼滋味。
她嘗試了許久,終于開口,嗓子有些嘶啞,「我爸昨天讓我滾,我跟你說我搞砸了,被路芝反咬了一口。」
黎井笙笑出聲來,蹭了蹭她的腦袋,「我知道。」
路顏驚訝,「你什麼都知道了?」
「恩,什麼都知道了。」
路顏怔怔的推開他,有些發愣。
「餓了麼?」他問她。
路顏皺起眉,模了模自己肚子。
望了眼牆壁上掛著的時鐘,竟然已經下午四點鐘了!
黎井笙指了指餐桌上擺好的碗筷說︰「先吃點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