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四點還差十分,張秋生兩人終于踏上了麒林市的土地。他做了幾個深呼吸,大聲贊美︰「還是家鄉好啊,連空氣都顯得這麼親切。」李滿屯沒有這個酸勁,他家鄉也不在這里。不過心中也是萬分感慨,歷盡艱辛終于回來了。
兩人還是不倫不類,張秋生拎著兩個熱水瓶,脖子上圍著蒸籠布。李滿屯學著張秋生,也將蒸布當圍巾圍在脖子上,都背著背包。
港口有很多拉客的。都是附近各小旅館的人。但這兩個貨沒人拉,樣子太奇怪。
招了輛出租,上車後司機問去哪兒。張秋生卻反問︰「哪兒有賣那個,那個啥,那個死人用品的?」司機登時頭皮一麻,寒毛一炸,菊花一緊。這兩人很詭異,清早巴早的拎兩黑呼呼油里巴嘰的熱水瓶,還背個大背包,脖子上系一塊白粗布。
你要說他們是居家的,干麼要一人背個背包呢?而且好像是從船上下來的。你要說他們是旅行的,干麼要拎兩個熱水瓶呢?還有脖子上圍塊白粗布,這是神馬意思?
這是什麼打扮?是干什麼的?難道是傳說中趕尸的?一股涼氣從頭頂直透尾椎骨,司機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我哪知道。」
「這麼有名的地方都不知道,你開個什麼出租車啊?」張秋生不滿的說道。其實司機是知道的,只是暫時被嚇傻了想不起來。此時靈機一動,殯儀館附近肯定有。于是發動汽車向殯儀館開去。
李滿屯不知張秋生搞什麼鬼,但依慣例他們之中有誰要搞什麼怪,其他人都以沉默表示支持。由此而產生的後果,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殯儀館在北郊,出租車在附近的一家殯葬用品商店門口停下。等出租車離開,李滿屯才問張秋生︰「老張,你搞什麼鬼?大清早的跑這兒干嘛?」
張秋生奇怪的看著李滿屯說︰「你忘了李翠蘭了?我可告訴你,人家對你可是有救命之恩。你他娘的,不會忘恩負義吧?」
忘恩負義這個罪名李滿屯可背不起,聞言立即大叫︰「什麼呀?我怎麼忘恩負義了!我只是問你大清早跑這兒來干什麼!這里死氣沉沉,又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
張秋生說︰「廢話,當然是安置翠蘭了。我不能把她帶回家。我爺爺n in i八十多了,火氣沒年輕人旺。秋同那孩子又頑皮,越是不讓他動的東西他越要動,萬一被他弄丟了怎麼辦?我們買個骨灰盒,把她放到殯儀館的骨灰存放處,不是很好嗎?」
李滿屯點點頭說︰「好是好,就是太孤單了。她一人在國外三百多年,一直孤孤單單。現在回國了,怎麼著也得給她安置一個熱熱鬧鬧的地方。」
張秋生若有所思的說︰「是啊,不好安置啊。我在船上想了一天,也只想了這麼個主意。總不能把她放到人民路上去吧?咦!我想起來了。」
張秋生似乎想起了什麼好主意,興奮地說︰「干脆放你們那兒吧。你們五個都是年輕人,火氣大。另外你們是修仙之人,對這種事也不忌諱。」
李滿屯沒想到張秋生會想出這麼個主意,撓撓頭皮說︰「好,這也確實是個好主意。我相信滿倉他們也會歡迎,秀英也不會有意見。就只是,就恐怕。就怕家里長輩來。我們家的長輩中,有一些,那個。我也不瞞你說,我們家長輩中,那個啥,有一些長輩挺,挺糊涂的。他們還堅持著八百年前的老思想,老觀念,老眼光,老那個啥,——」
「停!」張秋生打斷李滿屯的話頭,替他說出他難以啟齒的話︰「你是說,你們家長輩可能會做出對翠蘭不利的事,對不對?」李滿屯吱吱唔唔︰「這個,那個,也許,是吧。」
李滿屯還有話沒說出來。他們的長輩不講道理。要小輩們干什麼,你還就得干,不能有一點反抗,從小就是這樣。
原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經過在二十一中的半年歷練,武道兩方面都有飛快的長進,可平等m nzh 的思想也建立了起來。加上本來這個年齡正是叛逆期,仔細反省就覺得家中長老這也不對那也不對了。只是這些話對張秋生不好意思說而已。
張秋生搖搖手說︰「你別說了,還是買個骨灰盒,把她暫時安置到骨灰存放處吧。」說著就去敲店門。
喪葬用品商店一般是二十四小時營業,因為誰都不知道何時會死人,做這個行業的得時刻等著,別人家痛苦之r 就是他們買賣上門之時。只不過在這黎明之前,也只是將店內的燈開著,店主是照樣睡覺。听到張秋生敲門,店主立即爬了起來。
店主年紀不大,算不上業內資深人士。他從來沒見過這樣打扮的喪主家屬。心想難道喪葬風俗又變了?改成用兩個童男,拎兩熱水瓶,脖子圍白粗布?怎麼沒听人說過啊?或者是外地人在麒林死了,按他們家鄉的風俗辦事?
張秋生也沒顧店主的發楞,開口就問︰「你這兒賣骨灰盒嗎?」嗯?店主又迷惑了。大清早天沒亮來敲門的,一般都是新喪家屬。要買的一般都是鞭炮、紙錢、壽衣,還有香燭什麼的。哪有新喪就來買骨灰盒的?可要說不是新喪,那就不用著急到這樣大清早的敲門啊?
不過,店主畢竟是買賣人,不會因為心中疑惑而怠慢顧客,連忙說︰「有,有。請問你們要哪一種?」店主指著貨架上一排骨灰盒說。大冷天,店主起來的匆忙,空心籠穿一件黃大衣,凍得直哆嗦。
張秋生指著一個非常豪華的骨灰盒問︰「這個多少錢?」店主心中一喜,這個顧客口氣不小,是個大買主︰「我這兒是兩千,你要進了殯儀館,他們賣三千。」張秋生手放了下來,這個價格離了譜,連討價還價的余地都沒有。又指著一個普通的問︰「這個多少錢?」
店主擤了一下鼻涕,手在黃大衣上擦了擦,才開口說︰「一千。」已經沒了熱情,他已經看出眼前是個不識數的主。心情冷落,身上更冷,清鼻涕不斷的淋。店主不斷的擦鼻涕,手不斷的在黃大衣上擦。
一千這個價格也沒辦法砍。張秋生在貨架上看了半天,都沒看到一個有把握能砍得下來價的骨灰盒。干脆不看了,改直接問︰「你這兒就不賣便宜一點的?」
店主老大的不耐煩,不過生意再小也得做,還是保持著熱情的態度,在貨架的最底層拿了一個出來,說︰「這個是最便宜的了,五百,要就拿去。」這筆買賣趕快做完回被窩去,冷得受不了了。
張秋生吞吞吐吐地說︰「老板啊,你看啊。我也不砍價了,這個嘛,我身上只有九十二元六毛二分,我全給你了,行不行?」
你這還不砍價?店主張大著嘴巴望著張秋生。我開價五百,你砍到二百也就很了不起了。你,你竟然還到九十二元六毛二分,這年頭二分還有人花嗎?再者說了,這個行業就沒人砍價。誰家大清早的死了人,跑這兒砍價來了?
「不行!」店主斬釘截鐵。說完就扭頭準備回被窩去,他這行一般不怕小偷。可是走了幾步,店主又回過頭來,攆張秋生他們出門。遇到這樣砍價的主兒,沒準他們還真偷。還是攆他們出門要把穩一點。
張秋生與李滿屯站在店鋪門外,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籌莫展。唉,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啦。現在窮的連個骨灰盒都買不起,說起來兩個人起碼都是百萬富翁了。李滿屯說︰「要不你在這兒等著,我回家拿錢去。」
張秋生搖搖頭說︰「不行。李秀英要是問你,這麼長時間沒回家,一回家就要錢,要了錢還立馬就往外跑,你要干什麼?你怎麼回答?你說拿錢是為了買骨灰盒?雖然李秀英沒什麼忌諱,我們的秘密也暴露了吧?那以後就難保不遭你們家的毒手。」
李滿屯對自家的毛病並不護短,對張秋生的話沒有一點生氣。兩人沉默了一會,張秋生一拍大腿,說︰「我們倆真傻。要買個什麼骨灰盒啊?我們去骨灰存放處,隨便找個骨灰盒將翠蘭放進去。憑翠蘭的修為,那些小鬼是她的對手?必定是鳩佔鵲巢,稱王稱霸。」
李滿屯也連拍大腿,大叫此計甚妙。他尤其對稱王稱霸這個詞感興趣。兩人興沖沖的跑到殯儀館圍牆外,張秋生說︰「老李啊,你一人進去就行了,我在外面給你放哨。」
李滿屯一楞,然後說︰「這兒要放個什麼哨啊?冷僻寒秋鬼影子都沒一個,你盡鬼扯洋談。」
張秋生難為情的說︰「這兒y n森森的。我,我有點怕。我這人從小就怕鬼。」李滿屯被這家伙弄的哭笑不得,說︰「你他娘的神靈都不怕,你都敢打。這會兒居然怕起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