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破城,消息傳進孟津縣城,城內是風聲鶴唳,看城外簡直是草木皆兵,待見到一隊隊官軍鄉勇出現在孟津縣城的街道上並迅速向南城門集中,城內民眾只道闖賊前來攻城,滿城大嘩,後听到不過是城外發現小股賊兵方才平復安靜下來,卻又擔心洛陽闖賊大軍隨時來犯,連洛陽這等堅城都被闖賊攻破,何況孟津這彈丸小城,孟津縣令征發民壯搬運守城器械,做好應付闖賊偷襲強攻的各種準備,孟津城內一時間雞飛狗跳,混亂不堪。
兩刻之後,兩名王府侍衛引領著十數名披麻緹騎先行出城在前面探路,世子朱由菘跨馬在後,張武錢平馬鸞等親近之人緊緊跟隨,眾人全身縞素出了城,前面有三十名緹騎負責與前面探路的聯絡,中間是三百名孟津官軍、五百名鄉兵及三百多名丁壯護衛,雖然只是千人大隊,卻也浩浩蕩蕩,即便遇到闖賊,也有一戰之力了,前面緹騎往來交互,不斷傳遞信息,兩翼一里之地更撒出去十數名哨探,梁成周與孟津縣尉居中指揮,三五里之外稍有風吹草動都能提前得知,一路南來小心翼翼之極,十里路足足走了三個時辰,已是夜幕降臨,連綿群山漸漸隱入黑暗之中,之前兩翼哨探發現兩股數千饑民便順著山路趕往洛陽,大隊急忙隱藏,待流民過去後方才趕路。
梁成周隨河南總兵王紹禹幾度討賊,知道土寇不善夜戰,即便是其中j ng銳,與官軍夜間接戰都是一觸即潰,甚至都能不戰自潰,所以兩軍臨陣之時,土寇每逢入夜都趕緊收縮,躲在營帳之中盼望天明,即使面對千余官軍,身邊沒有數倍之軍都無法安心,甚至都發生過官軍退走,十倍于官軍的土寇都自行炸營一潰千里,官軍聞訊返身追殺大敗土寇的事情,闖軍雖強于土寇若干,但終歸是流寇,沒受過軍事訓練,夜戰仍不是官軍對手,只是洛陽城內賊軍太多,梁成周一點都不敢懈怠,甚至將兩翼哨探派出五里之地,最前面的緹騎更是趕到了北邙山山口監視洛陽方向動靜,得知一切無礙才令大隊官軍加快步伐火速趕往麻屯鄉。
一直奔出十多里山路,接著殘月微光,辨識出眼前溝槽縱橫,地勢漸趨平緩,眼看著便要馳出大山進入平原,甚至再奔馳數里便可以看到巍峨的洛陽城牆,眾人卻折而向東,不多時前面緹騎來報已到了麻屯鄉,並已遣人前往王妃隱匿之所通報,走上半里,已能借著月光看出遠處山溝里一處孤零零的村落廢墟,走不多遠,便開始發現路邊一些尸體殘骸,竟然不絕于路,一直到村里都有,早有緹騎前來將眾人引往旁邊一條即使在白天都極難發現的一路向深山峽谷中延伸而去的岔路,眾人一頭鑽入深山峽谷之中,卻是愈走愈發荒涼,地勢愈發險惡,沿路亦能不時發現倒斃在路邊的殘缺不全的尸體,顯然村民想要逃進山里卻被闖軍一路追殺砍死,走了約略半里,前面赫然轉出一大群人,有馬鸞部下緹騎,有大批穿著福王府侍衛衣飾的青壯漢子,老遠的一名年逾五旬的美婦哀聲喚道︰「是王兒麼?」朱由菘認得正是父王的繼妃鄒氏,長嚎一聲滾鞍下馬狂奔向前,未幾到了王妃鄒氏面前,雙膝撲地放聲痛哭,美婦淚流滿面,亦上前抱住朱由菘雙雙大哭,旁邊眾人無論親疏無不落淚。
張武與對面幾人上前相勸,二人只是慟哭,良久,王妃鄒氏與世子朱由菘分開,王妃嘆道︰「王兒,你瘦的多了!」朱由菘悲道︰「母妃尤甚王兒亦!」二人再度大哭,眾人趕緊再勸,須臾,二人心情漸趨平靜,那幾名相勸之人方才上前行禮,連呼世子殿下,朱由菘看清那幾人,連忙相扶道︰「諸位舅父,你們都逃出來了!」
那幾人分別是福王元配黃氏的兄弟黃九鼎、黃調鼎、黃金鼎,繼妃鄒氏之弟鄒存義等五人,再看後面,福王府右長史、承奉副、典寶、典膳、黃服、隨侍司執事、書堂官、內執事等足有百人之眾,鄒存義道︰「王妃命大,我等只是沾光罷了,只是王爺他……」鄒王妃復又流淚不止。眾人勸慰之後,朱由菘講了洛陽城內府前大街王姓、張姓兩戶人家換回福王首級埋于亂墳崗中之事,鄒王妃卻又哭聲大起,連番勸解後方始言道︰「你父王首級能尋回來也算不幸之萬幸了!待有機會再妥善安葬吧。」
朱由菘見鄒王妃形銷骨立,連聲勸慰道︰「王兒听聞母妃因父王遇難,悲痛y 絕之下,幾r 來幾乎滴米未進,更數度y 尋短,母妃不可再如此,王兒勢單力孤,又喪家失地,那闖賊卻是實力雄厚,今得我洛陽,更是實力大增,恐非王兒所能匹敵,無法為父王報仇雪恨,但那闖賊凶殘如斯,不但戕害父王,更恣意摧殘父王尸身,聖上豈能容忍,兵部楊嗣昌尚書豈能任由其猖狂,待揚尚書統兵前來,定然能擊敗闖賊,王兒甚至希望到時能手刃此寮,還望母妃能夠節哀,到時好與王兒一起祭祀父王,以慰父王在天之靈,母妃絕不可再自賤身體!」鄒王妃終于被世子朱由菘勸動,不再糾結于福王之死,嘆了口氣道︰「王兒放心吧,能見到你安全無恙,母妃甚為欣慰,不會再尋死覓活了!」眾人聞言大喜,世子朱由菘更是激動地不能自已,鄒王妃哀嘆道︰「你父王享年五十六歲,也算享受了半世的榮華富貴,如今卻慘死在闖賊之手,甚至蒙受奇恥大辱,你父王定然怨氣難消,以致引得天地異象,你與母妃便在此地拜祭一番,使你父王能平息怨氣,不再糾結于身死之事,早r 轉世投胎吧!肖右使,你且作壙志一篇,本妃與王兒先在此祭拜一番,等r 後平定,再將王爺入土厚葬吧!」
那福王府長史司姓肖的右長史不長時間便做出一道祭奠文章,呈予世子朱由菘,世子朱由菘看了一番點了點頭遞予鄒王妃過目,鄒王妃看過後說道︰「這篇文章先作為祭祀之文吧,等闖賊離開洛陽、王爺尸首找回安葬時再作為壙志刻在石碑上,不過到時可不能將闖賊分食王爺的事寫進去,碑文是要被人看到的,我大明堂堂王爺被闖賊如此對待,丟的可是王爺的臉面,丟的是我大明的臉面!王爺知道了非得氣的從y n間跑來大罵王兒不孝,罵本妃糊涂,白讀了那麼多的聖賢之書,記住以後甚至要封住洛陽城里民眾之口,不可使此事外傳!」
那肖右使連稱明白,眾人準備一番,世子朱由菘與鄒王妃焚香祭拜,諸番事畢,世子朱由菘眼見王府侍衛只有一百多人,不由愕然看了馬鸞一眼向王妃鄒氏問道︰「不是說有三百名侍衛護衛母妃嗎?怎麼就這麼些人了?」鄒王妃眼神一黯,旁邊鄒存義嘆道︰「我們逃出洛陽,有位侍衛出自這麻屯鄉,便引我們前來躲避,不想這麻屯鄉已被闖賊血洗,幸虧那侍衛認得麻屯鄉旁邊有處隱秘的山谷可以躲人,我們便躲避了進來,那名侍衛與十幾名負責j ng戒的同伴想要收斂尸體,沒想到被一股三百多名路過麻屯鄉正準備前往洛陽的闖賊發現,最後竟然只有一名侍衛逃進山谷報信,那些闖賊更是跟了進來,幸虧有余護衛在,我們才得以將那些闖賊盡數剿滅,但也損失了一半以上的侍衛。」
那被稱作余護衛的深深地看了世子朱由菘一眼,朱由菘見那人站在母妃身邊,一身王府侍衛的打扮,便未在意,左右尋找一番問道︰「周伴讀呢?」問的卻是自幼便即從師,對自己諄諄教諭又常為父王出謀劃策,與父王、自己共同商定埋藏父王寶藏的王府伴讀周志浩,眾人一片黯然,朱由菘身形一震,失望的問道︰「周伴讀沒有能夠逃出來嗎?」一名侍衛道︰「周伴讀一直跟在王爺身邊,想來已經遇害了!」朱由菘仍抱著一線希望向馬鸞吩咐道︰「你派人去查查那周伴讀的下落,若沒有遇害,務必將他救回來。」馬鸞連聲稱是。
鄒王妃見世子朱由菘沒有在意自己身邊那侍衛,便正s 道︰「王兒,你我如今還能相見,實托這位余護衛之功,沒有他,母妃只怕早被闖賊抓住,不說x ng命難保,恐怕還要受辱!」朱由菘訝然看了一眼那侍衛,再看向鄒王妃,眼中滿是詢問的目光,侍衛首領道︰「世子殿下,剛才鄒大人已經說起過,闖賊跟著那逃出來的侍衛進了山谷,大家全無準備,竟然被闖賊一下子都堵在了山谷里,闖賊雖然只有三百來人左右,與我們大體相當,但大家被堵在谷里難以展開,一時間被闖賊佔了地利,雖然殺了上百名闖賊,自己竟然也損失過半,雖然雙方仍是實力相當,但闖賊隨時可以外出求援,大家竟然毫無還手之力,大家都以為已經山窮水盡,正要舍生取義,王妃更是準備自殺,免得被俘受闖賊侮辱,當時可謂是千鈞一發,余護衛突然沖了出來,一人一刀,有如關聖重生一般,一刀出去居然能同時砍殺十多名賊寇,大家當時都看得傻了,等到大家反應過來沖上前廝殺,余護衛又沖到谷外截住闖賊不使他們回去報信,最後大家將闖賊全部斬殺,沒有讓一個闖賊逃月兌出去,才發現余護衛一個人竟然足足砍殺了六七十名闖賊,當時大家驚的再次愣住,都以為傳聞中的大內第一高手宋希濂宋大人化身前來保護王妃了呢!」
不光世子朱由菘听得驚訝萬分,身後眾人更是目瞪口呆,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陳王廷、梁成周、余勇等人卻是滿臉駭然,他幾人身為武林中人,知道僅僅憑一人之力便能輕易斬殺六七十人,其身手代表了什麼意思,那已經不是自己這些河南武林道一流好手所能匹敵,而是整個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才能擁有的實力,放眼天下,也只有京師大內第一高手宋希濂與少林俗家第一高手莫季聰等寥寥數人才能擁有這樣的身手。
那侍衛走上前來向世子朱由菘行禮,恭聲道︰「見過世子殿下!在下原來並非王府中人,洛陽城破之前才剛剛進入王府不久,不過是個侍從而已,王妃念及在下護主有功,才特別恩準在下進為王府侍衛的,並在身旁隨時護衛!」
朱由菘滿懷感激的望了那侍衛一眼,笑了笑道︰「很好,你救了母妃,又救了我王府眾人,對我福王府有大恩,本王絕不會虧待于你,對了,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呢!」
那侍衛听朱由菘問起,眼里一絲笑意直達眼底,微微笑道︰「多謝世子殿下賞識,敝姓余,余承恩!」「女主會在第5回(4)隆重登場,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