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君天一點都不害怕,一步步沿著樓梯走上去,雙手提著斧頭,狠狠吸著煙,火星和煙霧宛如惡龍的鼻息。
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他從小就被稱作「無法無天」。
在以爬樹、單杠回旋、在狹窄的走廊護欄上行走,從高高的階梯和樓層上跳下,翻過高牆,嘗試飛檐走壁這些危險行為做為兒童游戲的年代,大家都肆意奔放,不懼于流血和骨折,也不覺得踩死青蛙,吃烤蝗蟲是惡心的事情,只為了得到勇敢的贊譽和欽慕。
大人們當然是不贊同的,他們只感到害怕。
「你們怎麼能那麼做,太危險了!」
「誰是你們的頭?」
「葉君天,他很厲害。」
「別跟他玩了!听見沒有?我要找他的家長!這個孩子得好好教育才行。」
葉君天被狠狠訓斥了一頓,同伴們一個個離開了。
隨著年紀的增長,大人教會孩子們什麼叫做恐懼。
葉君天起初死不悔改,依舊在房檐和牆頂上奔馳,但當只剩下葉君天一個人的時候,他也不在眾目睽睽下逞能了,那太無聊,而且有些蠢,他人詫異的目光把自己當做戲子。
葉君天成了一個優等生,不涉及危險的行為,不參與體育活動,一心放在學業上。葉君天初中萌生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動力學專家,這需要很高的學歷。
如今葉君天慣于將自己打理為優等生的表範,將中短發細細梳理,露出知性清秀的面龐,有時會戴上平光眼鏡。校裝一絲不苟,像貼膜一樣裹住勻稱的身軀,還入了學生會,積極參與學習競賽。每個學期末,個人評價報告里的贊揚幾乎要溢出格子。
盡管如此,葉君天相信兒時無畏的勇氣和力量還潛伏在身體、靈魂和血脈之中。♀
每一步,肌肉的顫動就變得更加清晰,這麼多年,它從未像現在這麼強有力,好似粗大的橡皮筋被漸漸拉至極限。血液在奔流,心髒在跳動,它們的聲音在耳中起鳴。
葉君天想吶喊,喊聲在胸膛爆炸。
即使閉上眼楮,他也確信自己能夠找到前進的方向。
犬吠聲漸漸消失了。
它沒有離開,葉君天能感覺到它審視獵物的目光。它就是這樣的生物,藏起來,找尋機會,一擊致命,這並不是懦弱,而是狡猾。
它藏在哪兒?
葉君天踏上最後一層台階前停下來。
走廊橫在葉君天的前方,只要沒有踏前那一步,左右兩側就是堅固的牆壁。再沒有比四樓更高的地方了,這里就是戰場的盡頭。
葉君天沒有看到它,視線被牆壁擋住了,那麼它究竟是在哪兒盯著自己?可以確定的是,牆壁對它根本不設防。
走廊的左邊?還是右邊?
也許它根本就不依賴視覺?它是不是在用氣味和聲音確定自己的位置?他覺得可以試試。
葉君天月兌下校服外套,猛然向前扔出去。
呼——
好像空氣都被撕裂開來的氣勢。
校服飛進走廊的一霎那,好似被什麼東西擊中了。沒看清楚,整件外套好似罩住某件大型物事般向左側鼓起來,眨眼就飛進了走廊深處。
機不可失,葉君天抓緊斧子跳進走廊,壓低身體,面朝走廊左側擺出戒備的姿勢。雖然只是瞥了一眼,但葉君天已經確定右側沒有東西,將外套撲飛的就是那東西的本體。
在大約二十米的距離處,外套失去飛翔的力道,憑借慣性緩緩地飄落。
葉君天仍舊沒有看清它究竟長得什麼模樣。
確切來說,他的前方一無所有。
可是葉君天听到了那個沉重的身體落地的聲音,听到它憤怒的喘息和威脅的低吼。
它就在外套那邊,它是透明的,就藏在空氣中。
「過來啊,我不怕你!」葉君天吐掉煙蒂,示威般低吼。
葉君天知道該如何對付這個家伙,他見識過危險,讀過各種各樣的書籍,它是怪異的,但不能讓人升起未知的恐懼,因為它的存在無法匹敵人類的想象力。
它只是一只會隱形的野獸而已,葉君天在此之前從沒見過,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在人類的幻想里,這不過是一種劣質的怪異,人類甚至想出了無數種方法殺死它。
葉君天知道血和受傷是怎麼回事,明白野獸並非無所忌憚。他的腦子里儲藏著比其他同齡人更多的知識,了解五官所能起到的作用。
看不見,不代表不能判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