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權志龍的時候,看見東永裴也在,薛景書就知道事情不太妙,這次的「逃跑」也許是集體行為。《》
「景書姐,你今天怎麼有時間,這段時間不一直很忙嗎?」權志龍想給薛景書一個笑容,可他展現出來的表情怪異無比。
「演技上出了些問題,導演讓我休息兩天調整一下」,薛景書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事情原委,「志龍,你們是怎麼了,上午短信里不還說在拍啤酒廣告?」
現在三人身處一家臨街的快餐店,五月的陽光現在還有些余威,因此墨鏡和帽子並不是很引人注目。權志龍又一次下意識地把帽子向下按了按︰「沒什麼事,就是突然覺得累了,感覺沒有辦法繼續下去,就想逃跑一次,散散心。」
「只有你們嗎?」薛景書問。
「還有勝賢哥和大成」,權志龍回答,「我剛給勝利發了短信,不過他還沒有回」。
「現在勝賢哥和大成一起去銀行取現金了。」東永裴笑著補充,看來這次滌跑行動經過了周密的策劃。
這種「逃跑事件」不多見,卻也不值得大驚小怪。藝人這個職業幾乎全年無休,早晚會有生理或心理上撐不住的時候。不知為什麼,薛景書依然覺得十分不安,這種不安感很早就有,在剛剛接收到權志龍的短信時尤為強烈,甚至驅使她在支開裴智熙和文秀瑩之後立即趕到權志龍這里來。
異常的地方在哪里?薛景書目光閃了閃,試探道︰「這次的主意是誰最先提出來的?」
「我。」是權志龍的聲音,干脆利落,不帶一絲猶豫。
薛景書的眉毛皺了起來,權志龍的狀態實在太反常了,一個看起來荒謬的可能性瞬間出現在她的腦海里,薛景書看了眼透著疏離氣息的權志龍,決定還是試一下。
「永裴,你能回避一下嗎?我有些私人的話要和志龍說。」
東永裴露出標志性的笑眼,點點頭,站起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了座位,只留下薛景書和權志龍面對面坐著。
「志龍,我知道現在對你提這個要求很自私,不過我希望你能听我說一下。」
權志龍把帽子向上推了一下,身體前傾,手肘撐在桌子上。
薛景書探出身體,湊到權志龍的耳邊,權志龍可以聞到她身上那屬于醫院的淡淡消毒水味道,也可以感受到她溫熱的氣息,然而薛景書說出的話,卻讓權志龍渾身發冷︰
「志龍,我想去看心理醫生,你可以陪我去嗎?」
逃跑的發起人是權志龍,而他現在又被薛景書拉走了,薛景書擔心其他三人會有什麼想法,就去道了歉並把面對權志龍時的說辭對他們又說了一遍。♀女方因為入戲出了心理問題,男朋友這時不在身邊的確說不過去。東永裴他們也能體諒,反正勝利還沒有到,幾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權志龍陪薛景書去心理診所,其他人在附近找地方等著。
權志龍在舞台上一向張揚,服裝也以奪人眼球為最大特色,這次是要逃跑,反而穿得收斂了許多,兩個人悄無聲息地潛入診所,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這地方夠偏僻的,你以前來過這里嗎?」權志龍握住薛景書的手,卻發現相比薛景書,自己的手竟顯得格外冰涼。
「沒有,以前拜托智熙姐找的,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薛景書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盛,好在她內功深厚,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權志龍只覺得這些天如影隨形的壓抑感這時仿佛又被放大了幾倍,令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張紫妍的事,開始說的死因是抑郁癥」,薛景書並不知道隨後會深恨自己的烏鴉嘴,「心理問題有時候還是挺厲害的」。
「你想太多了吧。」權志龍與薛景書都是在很多事情上有自己想法、不願隨大流的那種人,但與權志龍的率性相比,薛景書就顯得工于心計,權志龍見過薛景書在行事前不斷權衡利弊、計算各方優勢劣勢的樣子,雖然知道謹慎一些也沒有錯,權志龍還是覺得像薛景書那樣活著實在有些累人。
「你知道我就是這個樣子。」為了保護自己的稜角不被社會磨平,薛景書逐漸養成了她今天這樣的性格,來掩飾她骨子里的不安分。
眼見氣氛有些不對,權志龍想了想,決定換個話題來讓氣氛活躍點︰「好不容易給自己制造一個假期卻要陪你到這個地方無聊地等著,景書姐,你打算怎麼補償我?」耍賴這種事權志龍沒少干,可這個時候他的語氣卻顯得有點干巴巴的,比平常少了很多東西。
薛景書停下腳步,眼中透出一絲精光,她笑了笑,扭頭對權志龍說︰「無聊的話你也看看心理醫生吧,看一下心理醫生是怎麼給人看病的,也挺有趣不是?錢我付。」
「好。」權志龍不疑有他,反正沒有事做,常人對心理醫生的行醫方式也都是有好奇心的。
薛景書是個精于算計的人,這點她自己也不否認。《》上輩子像她那樣的龍套,如果不盡快爬上去就只能吃青春飯,年齡大了以後戲路和機會都將急劇縮水,她必須為了自己不斷爭取,算計是免不了的。對此她並沒有負罪感,她做的事要不利己不損人,要不損人不利己,反正沒有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去害誰,針對過別人也是被冒犯在先,有什麼好內疚的。
今生薛景書在這點上並無太多改變,所以她先以自己的「心理問題」為借口,將權志龍誆到這里來,又抓住時機成功讓權志龍去看心理醫生,一系列舉措做得行雲流水。為了以防萬一,薛景書安排權志龍在自己之後與心理醫生交流。
「你沒有太大的問題,只是維持現在這個趨勢並不太好」,醫生說,「與你一起來的人是你男朋友嗎?」
裴智熙找的心理醫生服務對象幾乎都是圈內人士,自然是認識權志龍的,不過干這一行口風自然極嚴,薛景書也不擔心他會亂說︰「是。」
「你不會是讓他陪你來的吧。」醫生笑道。
「比起我,他更加讓人擔心。」醫生也許會認為權志龍來看心理醫生只是心血來潮順便玩玩,如果他能一直這麼想,反而是一件好事情呢,薛景書想。
然而,薛景書的期待落空了。
權志龍出來的時候,薛景書原本準備好的話就全部堵在了喉嚨里,她見過權志龍在錄音室里工作時的嚴肅,沒有靈感時煩躁地抓頭發的可愛,舞台上睥睨一切的張揚,練習、作曲時的專注,她從來沒有見過權志龍現在這個樣子,腳步虛浮,目光飄忽,神不守舍。
「怎麼了?」薛景書心中不安,還是強作鎮定,走到權志龍的身邊,問。
「醫生說,我有輕度的抑郁癥。」
有一些巧合令人很無奈,比如現在,薛景書因為張紫妍的死而對「抑郁癥」上了心,並提前找好了心理醫生,沒想到這番綢繆,卻在權志龍身上發揮了作用。
像一記重錘砸來,薛景書的心忽地墜至谷底,她只覺得嗓子干澀無比,許久以後才艱難地開口︰「你有什麼打算嗎?」
「沒有。」權志龍搖頭,沒有看薛景書一眼。
薛景書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盡管她此前一直心神不寧,但無論如何她也不曾預料到,會是「抑郁癥」這個結果。
權志龍他、他怎麼會有抑郁癥?
薛景書轉過身,不敢再去看權志龍,最初的驚詫過後,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愧疚感。想來自己感覺到權志龍的不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卻因為忙于電影拍攝的緣故一直拖延到現在,抑郁癥雖然稱不上是絕癥,但時間久了也對神經造成傷害,怎麼可以拖?
「為什麼會是這樣?」薛景書喃喃自語。
你是不是被這一年的事情鍛煉得越來越冷血了?即使對象換成了權志龍,也能袖手旁觀?薛景書深深後悔自己前段時間對權志龍的忽視,盡管與權志龍在一起的動機不純,可半年多來的相處還是讓薛景書對權志龍有了不淺的感情,如果權志龍真的出了什麼事,她很難過得了自己的那一關。
薛景書的嘴唇不受控制地上下顫動,呼吸也粗重了許多,權志龍也感覺到不對,他繞到薛景書面前,正對上薛景書那雙失去焦距的眼眸。
權志龍忽然心中一暖,大多數時候薛景書都是游刃有余的樣子,在自己面前卻展示了許多怯弱的情緒。在男人的自尊心的驅使下,權志龍暫時放下自己的恐慌,主動抱住了薛景書︰「別擔心,我沒有事。」
听著權志龍略帶沙啞的聲音,薛景書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她反手環住權志龍的腰,用力地讓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來︰「志龍,走廊這地方好像不太適合這樣。」
「那你在做什麼?」權志龍反問。
然後,兩個人都笑了出來。
「景書姐,剛才我真的很驚訝,我從來沒見你那樣過。」心理診所里有為客人安排的休息室,現在就被權志龍和薛景書兩個人佔用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太理智了,甚至理智得讓人很不舒服,不過我現在的性格受到了很多因素的影響,一時改不了,以後我會慢慢對你說」,剛經歷一番劇烈的感情波動,薛景書現在說話的時候顯得有氣無力,「現在你想好接下來做什麼了嗎?」
「勝賢哥那邊我肯定沒辦法一定去了,得病的事也是肯定要告訴社長的,看來只好委屈一下他們了……」權志龍的話沒說完,薛景書拿出正在震動的手機,語氣有點詫異︰「勝利的電話。」
按下接听鍵,薛景書把手機放在耳邊,權志龍听不到勝利的說話聲,卻看見薛景書的表情漸漸精彩起來。
然後,薛景書有些遲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踫上了什麼為難的事,而當薛景書開口的時候,他發現薛景書的氣質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更像她平常的樣子,卻使她莫名地有些難受。
「你把這件事直接告訴社長就好,放心,這邊的情況我清楚,不會有什麼事。」薛景書的話令權志龍疑竇叢生。
「怎麼了?」電話掛斷以後,權志龍終于忍耐不住。
「你帶勝利逃跑前也不多想一下,人家已經兩盞紅燈了。」YG楊賢石立的規矩薛景書知道一點,三盞紅燈不至于真的讓藝人被開除,但冷落上一段時間是很可能的。勝利向薛景書打听情況外加咨詢,也就不顯得奇怪了。
「忘了」,權志龍懊惱地一拍腦門,旋即又反應過來,「你讓他向社長報告這件事?」
「知情不報也是錯,他的段數還不至于瞞得了社長,反正現在情況都這樣了,讓他對社長先說,也許能把紅燈消一盞呢。」算計幾乎已成為薛景書的習慣,雖然她算計很多時候並不是為了自己。
「我都開始懷疑,你是不是故意把我拉過來看心理醫生的。」不能不說,權志龍同學,你終于真相了。
「沒錯,今天見到你以後感覺非常不對,就忍不住把你拐過來了。」薛景書干脆地承認道,直視權志龍,心里卻忐忑不已。
她想把自己性格中被隱藏的一些東西展現給權志龍看,至于權志龍會不會接受,她也不敢保證。
「你能看出來?」權志龍有點不相信,他更願認為自己檢查出抑郁癥只是一個巧合,不然的話,薛景書的觀察力也太強了些,畢竟之前連他自己都只當心情不好。
「有段時間沒與你見面了,你的變化就顯得很明顯。」薛景書沉聲道。
權志龍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他知道薛景書與自己在音樂上堪稱知己,也知道相比自己,薛景書更敏銳、更有心機甚至更狠毒,可當薛景書承認她的欺瞞的時候,即使知道薛景書也有苦衷,畢竟她如果直說自己不見得願意過來,權志龍還是為自己最初的毫無覺察有些後怕的感覺。
「回去以後我估計就要開始治病了,現在你那邊時間還是很緊張嗎?」話出口以後權志龍才發現,自己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薛景書在身邊的。
得到這樣的回應,薛景書也有些感動,但她沒有辦法給出權志龍期望的回答︰「對不起,志龍,這兩天我會盡力爭取一下,可在電影拍攝完成之前,我沒辦法抽出太多時間來。」
「不過我已經得到了代表的允許,電影拍完以後,我就會駐扎在YG的錄音室,與你一起制作專輯。」薛景書又補充道,她的神情前所的嚴肅與認真,看上去就像在宣誓一樣。
適才看到薛景書為自己慌張的樣子時產生的暖意,此時又開始在權志龍的心中涌動。在這件事中,無論如何,薛景書自始至終都不是在為自己謀求什麼,如果他耿耿于懷,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又一次抱住薛景書,權志龍的臉頰接觸到薛景書為了拍電影而簡短的頭發,用力地蹭了蹭,悶聲道︰「那我等著。」
「好。」薛景書只覺得一種全新的復雜情感開始萌動,許久以後,才吐出了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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