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並不意味著薛景書不再關心這個問題,相反地,她直接找到了同樣在觀看彩排的楊賢石,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景書啊,YG旗下的藝人走的路線都不是循規蹈矩的,如果因為擔心麻煩而不敢做的話,只會束縛自己。這件事我也覺得不太妥當,但我沒有理由去制止志龍。」楊賢石緩緩道。
薛景書的眉毛動了動︰「社長,我冒昧地問一句,您對可能出現的麻煩準備了什麼樣的應對措施?」
「景書,你的意見是什麼?」楊賢石本想回答不必擔心,韓國當今的第一男團隊長被破格表演拉下馬的情況絕不會發生,但他後來改變了注意,「九月的事就算不是你策劃的,你也把你的任務完成得很好,在處理麻煩上面,你應該是有些心得的吧」。
「我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能想到的只有找人頂責任這一條。」
楊賢石笑了︰「那是當然,人選我已經找好了,你不必太擔心,好好看演唱會吧。」
「打擾了。」薛景書向楊賢石鞠躬,而後離開。既然YG方面有準備,她也沒辦法再做什麼了。
「你那天對社長說了什麼?」演唱會即將開始,權志龍在後台做著熱身,盡管與權志龍的關系仍沒有回暖的征兆,薛景書還是往後台跑了一趟,這場演唱會的籌備階段她沒有參與,但她仍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在權志龍登台前對他說一聲加油——薛景書有時候也會追求一些形式了。
「那場表演我總不太放心,就去問一下楊社長會不會有事情。」
「社長怎麼說的?」
「我能在演唱會結束以後說嗎?現在我也無法保證你的狀態會不會受到影響。」薛景書苦笑道。
「你知道社長對我怎麼評價你的嗎?」權志龍沒有勉強薛景書,對著鏡子檢查自己的造型,「他說他看不透你,不過直覺上認為你是可靠的,我要是能——」
我要是能有那種直覺,該多好?權志龍自知失言停住,薛景書卻能補全他沒說完的話。她輕輕地咬著下唇,主動給了權志龍台階︰「行了志龍,你快點準備吧,馬上就要開始了,演唱會好好加油。」
「對不起。」權志龍凝視著薛景書沉默了許久,最終上前輕輕地擁抱了她。權志龍知道自己很可能一直做著傷人的事,可他無法對薛景書掩飾自身的情感。過去他所愛的、溫柔體貼沉穩堅韌又有著自己的追求和想法的薛景書,與他剛剛認識的、心機深沉感情淡漠手段百出的薛景書,盡管薛景書說這些可以統一到她身上,可權志龍始終做不到這一點。
如果他沒有愛上薛景書的話,也許還會好一點,因為愛上一個人以後,總是願意把對方往好處想,听到薛景書親口說出那些話,沖擊力格外大。權志龍是個感性的人,在解決內心情緒的沖突上並不擅長。
我應該繼續有希望嗎?熟悉的懷抱,卻令薛景書有了一種奇特的異樣感,她反手拍了拍權志龍的肩膀︰「沒事,專心表現吧,我可不想在你有了遺憾以後被埋怨。」
回到座位,薛景書依舊是一副神游的樣子,beast的人注意力基本都放在台上,除了龍俊亨,沒有人發現薛景書的異樣。不過薛景書這個樣子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她骨子里終究是理智得,就位後沒多久便緩了過來。
這些事可以暫時先放著,還是欣賞權志龍為之付出了心血的演唱會吧。
薛景書轉換了視角,不再是權志龍的女友、而以一名觀眾或者歌手的身份去欣賞權志龍的演唱會,因為愛情而生的痛苦、迷惘與躊躇從她的眼底退散,取而代之的是外溢的欣賞之情。
從演唱會的每一個細節,薛景書都可以感受到權志龍的才氣,以及他付出的心血。薛景書看著他站在舞台上,一面氣勢凌駕于全場之上,另一面又笑得純真滿足,不由得也為他高興。權志龍想讓這場演唱會成為經典,並為之努力了很久很久,最終,他做到了。
beast正在專心致志地應援,而薛景書沒過多久也按捺不住站了起來,與觀眾們一起高喊「G-Dragon」。舞台可以使權志龍暫時忘記生活中的不快,那麼,薛景書也可以融入其中,暫時忘記一回。
唯一的一次出離,是權志龍跨坐在女伴舞身上亮相的時候。那時幾乎全場愕然,隨即零星有竊竊私語的聲音。至于薛景書那邊,六個人全部在看自己的臉色,薛景書感覺她被圍觀了。「喂,你們都看我干什麼?」
薛景書對權志龍說她不會因為這而吃醋,是真的沒有。薛景書是演員,在戲里與張根碩拍過吻戲,與金明敏還拍了小尺度的床戲,自然不存在「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道理。更何況,和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女人都疏遠,那就不是權志龍了。薛景書是個現實的人,所以對她而言「情人眼里出西施」根本不實用,在愛權志龍的同時,她對權志龍的優缺點認識得都十分清楚。
再說,那也算不上什麼缺點,因為薛景書的男性朋友,絕對要比權志龍的女性朋友多……
「景書姐,你不介意?」代替大家說出他們心聲的,是李起光。
「這是舞台效果,要是發生在台下,我肯定介意。」薛景書此話一出,beast集體沉默。看樣子薛景書今天「火力」很強,為求安全,還是沉默為上。
那天尹斗俊「賊心不死」想再調侃一次薛景書,結果薛景書表情真摯地來了一句「你們後續曲的時候不換個造型嗎?」,beast集體中槍——在出道造型這一點上,這六個人就是一條茶幾上的悲劇。
尺度是有些過了,但不失為好的表演,薛景書伸出雙手鼓掌,她對這一段稱不上熱愛,那樣也太假了,不過她不像別人想象的那麼排斥是真的。
一個人在台上自彈自唱的、少了憤怒多了憂傷的全新《謊言》,頂著高燒拍攝的MV與現場演繹完美結合、營造了瘋狂絕望氛圍的《she-sgone》,BigBang五人齊聚、隨意散漫又揮灑自如的《最後的問候》……這場2009年最受期待的演唱會,不負眾望地成為了每個觀眾心中的經典。
權志龍,做得好!
薛景書實在想不出什麼更經典或更精闢的話了,語言某些時候,會很蒼白無力。
「安可」已經喊了很多次,演唱會終究還是在依依不舍之中落下了帷幕,薛景書站在那里回味了很長時間,才讓沸騰的熱情逐漸冷卻下來,在精彩的舞台與熱烈的氣氛的雙重夾擊之下,很難有人置身其中還能hold得住。
薛景書和beast都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粉絲,演唱會的時候都比較瘋狂,回味完以後卻看上去要比其他人「正常」許多,起碼思維能力正常。「景書姐,那我們先回去了。」
「我先送你們回去吧。」YG在演唱會後辦的慶功會薛景書也是要到場的,不過這事可以在送走beast以後再說,權俊健已經把保姆車停在了場館外,來去用不了多少時間,想到這里,薛景書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帶孩子出來玩的家長一樣。
一行人和權俊健會合以後,薛景書就準備去找權志龍他們了,在此之前……薛景書往一個方向瞄了一眼,那個大媽看著怎麼那麼眼熟呢?
她的小動作被人看到了,「那是志龍哥的媽媽」,與薛景書向來關系生疏的張賢勝湊近,小聲說道。
怪不得這麼眼熟,她在《BigBang出道實錄》中看到過權志龍的媽媽韓佳蘭,但由于沒見過真人光線又不好,薛景書一時間只是覺得眼熟而已。
「謝謝。」對于張賢勝及時滇醒,薛景書表示感謝。龍俊亨先是一驚,而後目光復雜地瞪了張賢勝一眼,不過相比平時,這次他的氣勢並不是很足,因為他有些心虛地發現,當看到薛景書向權志龍的媽媽走去的時候,自己並不像想象中那麼難受。
也許,他應該反思一下自己對薛景書的感情了。龍俊亨注視著薛景書的背影,心中竟隱隱有一些希望薛景書能獲得對方好感的想法。
「阿姨好。」
「你認識我?」韓佳蘭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子,薛景書渾身上下被帽子、圍巾、大衣這些東西裹得很嚴實,臉上只施了些淡妝,笑容溫婉,站著的時候脊背挺得筆直,很明顯的「外柔內剛」的感覺。
「在志龍的出道節目里看到過,不過是賢勝君開口以後我才敢完全肯定的。」薛景書坦言道。
「張賢勝啊,那孩子頹廢了那麼久,還能出道也算不容易了」,發了一番感慨以後,韓佳蘭重新看著薛景書,「你不和志龍一起嗎?」
「我先把後輩送走,馬上就去辦慶功聚會的地方找他。」薛景書解釋說。
韓佳蘭本來對于兒子的感情問題不是很上心,這些年權志龍的女朋友換過幾次,她對那些女孩都快沒印象了,反正男孩子不容易吃虧,晚一些定下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這一回兒子選擇的女人,比之前的要厲害多了。身為母親,總擔心權志龍會——算了,不往下想了。
「我能和你聊幾句嗎?」
「當然可以,阿姨,需要找一個地方嗎?」
「不用了,在這里就行,用不了太多時間,你不是還有事嗎?」
薛景書點點頭,今天與權志龍母親的見面是她沒有料想到的,她表現得鎮定,其實心里也有些慌張,所以她並不想與對方蓮久,與權志龍的關系還不見起色,這並不是見家長的時候。
「我听志龍說起過一些你的事情」,韓佳蘭開口道,「誠實地講,相比兒媳,我更希望你這樣的人是我的女兒」。
這話真耳熟……自家老媽也用類似的句型評價過權志龍。
韓佳蘭繼續道︰「現在說這些可能太早了,你們兩個人畢竟都還年輕,以後會發生什麼也說不準。我只是有點好奇,你打算繼續現在的路線嗎?」
薛景書在女性中人氣很高,理由與2NE1差不多,韓國女性地位普遍低下,薛景書這樣的存在可以成為一種憧憬,但盡管如此,不會有多少母親希望有一個能力如此出眾的兒媳。薛景書的形象已因辱韓事件成功地被弱化,可她在多個領域內的才華都是受到認證的,在這一點上能超過她的男人真不多,而在韓國,又有幾個男人能忍受女方比自己強?
「暫時還不想改」,薛景書听懂了韓佳蘭的話,現在的情況是她早晚都要面對的,「我不知道自己這樣能不能一直被志龍接受,可是在他面前,我還是保持自己本來的樣子更安心一點」。
知道讓薛景書改變是強人所難,韓佳蘭還是無法避免地有些失望,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恐怕不會有第二個女人能對志龍毫無保留地付出了,韓佳蘭那顆母親的心不禁酸澀起來︰「還有一個問題,你和樸宰範只是朋友嗎?」
「只是朋友」,薛景書肯定地說道,「當時有一些沖動的成分,又了解到部分□,知道不會有大事,就那麼做了」。對不同的人準備有不同的說辭,對公司擺出音樂方面的追求,對樸宰範和權志龍坦誠相告,而面對韓佳蘭,薛景書則選擇了一定程度的隱瞞——連權志龍都難以接受,薛景書無法想象告訴韓佳蘭真實原因以後會發生什麼。
韓佳蘭見薛景書神情坦蕩,一時說不出話。薛景書其人與她理想中的兒媳相去甚遠,可她又無法要求對方去改變。
「阿姨,多謝您的關心,我和志龍都在圈子里,說實話,對于我們能不能一直走下去,連我也不敢有太多期待。」薛景書忽然道,韓佳蘭臉色略變,薛景書顯然是猜測到了她的想法。
「我與志龍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比起戀人,更像關系密切的知己。因為我們的方向是一樣的,所以越靠越近。我不知道志龍是怎麼想的,我自己是在有一天突然發現,如果志龍不在我身邊的話,好像缺少了什麼一樣」,薛景書說到這里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繼續說道,「以後我和志龍之間會不會出現問題乃至走上不同的路,我不敢保證,我能承諾的只有盡力地讓我們在一起的時光美好,兩個人走到一起,不就是為了讓自己和對方都幸福嗎?」
「你的話讓我很別扭,不過如果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倒也不錯」,韓佳蘭暗暗點頭,現在說什麼都有些太早了,「你趕快去吧,我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直到走進club,薛景書後背上的汗水都沒干。當初面對cube高層集體興師問罪,她都不曾如此緊張過。權志龍媽媽的出席那令她始料,對話的過程中想到這段時間的事,又差點沒控制好自己的言辭,還好最後沒有給對方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
「你終于到了。」迎上來的是dara,權志龍原本坐在沙發上喝酒,看到薛景書以後放下酒杯,但沒有站起來。
「抱歉,晚了一點。」薛景書笑著先後和dara、李彩琳、具惠善乃至姜惠貞打了招呼,最後坐到了權志龍身邊。「演唱會很精彩,你做得比我預料的出色多了。」薛景書說。
「嗯,我沒什麼遺憾了」,能讓完美主義者權志龍說出這樣的話,是相當不容易的,權志龍說完這句,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你找社長說的事,社長都告訴我了」。
薛景書握著酒杯的手抖了一下,鎮定下來以後她凝視著杯中晶瑩的液體,沉聲道︰「有什麼需要我解釋的嗎?」
「沒有,是我自己想要解釋一件事」,權志龍的手放在沙發上,于不知不覺中漸漸用力,「景書姐,現在我眼里有兩個不同的你,而把她們融合到一起,我真的做不到」。
「這件事起到的還是負面效果啊,不過我不後悔。」薛景書的聲音堅決而又苦澀無比。
權志龍驚異地看著薛景書,感覺眼前的女人越來越陌生︰「景書姐,我原本是覺得將來成長為你的樣子很不錯,可是……我贊同能進退是一項很有用的能力,但不至于要一個人變得那麼可怕吧。」
「我可怕?」薛景書輕聲地反問,她有一點理解權志龍的想法,與自己親密無間的人很有手段,總是會帶來不安感,可對權志龍所說的話,她依然感到很諷刺,「好,我承認了」。
一次次說著傷人的話,然後一次次地萌生悔意,權志龍對薛景書的感情還在,卻又無法化解內心的矛盾與沖突,他低下頭,忽然想到了薛景書寫的那首《如何是好》。
夜店里喧鬧的音樂忽然停了下來,一個沙啞的女聲響起,薛景書和權志龍都抬起頭,看到GUMMY正站在台上,靜靜地唱著一首有名的抒情曲《除了愛情我什麼都不知道》。
「應景一下,怎麼樣?」這話薛景書直接對權志龍說了。
權志龍注視著這張自己既愛慕又有點抗拒的臉龐,點點頭,然後在零星的驚嘆之中,直接欺身向前,吻住了薛景書的唇。
希望,這不會是最後一次。
薛景書清晰地感覺到她的心里有東西在沸騰,也有東西在控制不住地冷卻,只能如此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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