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海青很是詫異。對于這些貴公子,房事都是由長輩著教引公嬤指導,即便是那些個被公子們用來熟練房事的通房也是長輩們精挑細選的。表公子能這般越俎代庖,又是這等私事,可見他的地位不一般,甚至于與大公子的私交不是一般的好。
「恕老奴多嘴,今日的事兒,小姐不妨求助于大公子。」素錦婆婆建議道。
「錦婆婆說的是。只是從似火的口氣來看,此刻咱們即便去求助大公子,也只會被以公子不在之類的話給打發了去。既然表公子有意見我,咱們自然不能讓表公子等著,說不定……」海青眼里閃過一絲嘲諷,說不定大公子也在那兒等著自己呢。
「長喜,你且留在閣中,將這些錦鍛假花假葉收整出來放好,至于那些個樹叉全讓人搬走。稍後老夫人會著人送來這個月的月例銀子和那些個夫人們送的見面禮,你都好好收好,哦,會寫字麼?」
長喜點了點頭,依舊黑腦袋朝人。
海青無奈,這麼久見得最多的還是這丫頭的頭頂,這丫頭的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小,「會的話就記錄在冊吧!這段日子會很難過,好在咱們閣里人不多。以後很多事都要靠咱們自己,尤其是咱們能干的長喜,加油!」
長喜瘦小的身子微微一顫,說不出是緊張還是激動。
海青模了模比自己都要矮半個頭的長喜接著鼓勵道,「我和錦婆婆不在,整個藏花閣可就全交給長喜了,好好守著藏花閣,不要怕,我和婆婆很快就回來。」
「好……」長喜聲音小若蚊吟卻帶著一絲的堅定。
「相信自己,你能行的。」海青握著長喜的手一緊,只覺得這丫頭瘦是瘦,卻給人一種溫溫厚厚的感覺,就是她身上的氣息也是溫和的,倒是有些出奇。
再瞧著這丫頭的緊張模樣,海青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發現自己盯著長喜有些出神,海青趕緊轉頭對錦婆婆道,「我們走吧。」
錦婆婆許是被海青那看長喜的眼光怔住了,竟有一瞬間的恍惚,回過神來,才垂首回道,「是。」
走出數步之後,海青回頭依舊可見長喜站在門前的瘦小身影,不禁嘆了口氣,直到轉過假山才對身邊懷著憂心的錦婆婆道,「護得太緊是件好事兒。我不在,若有什麼人生事兒,也斷斷不會找個小丫頭撒氣兒,錦婆婆放心就是。」
「小姐放心就是,老奴醒得。」
「長喜生性膽小,倒不失謹慎。我身邊的長樂卻是個大大咧咧的,沒什麼心眼兒。以後還得多靠錦婆婆提點才是。」海青深感孤立無援的無力,心里卻不自主地涌起一股自力更生要自強不已的氣勁來。
「小姐放心,但凡用得上婆子的地方,老奴斷不會推諉。」
海清一笑,「錦婆婆,可是這片林子,來得時候不注意看,此番遠看來確實花暈映眼,枝遒如墨。」
錦婆婆點頭,「當年太後駕臨相府也夸贊此地為一絕景,梅林進深兩里,又有梅樹數千棵,品種近百,光色彩便有十數種,由淺入深,剎是漂亮。♀若于觀景樓五層俯瞰,便是一片繽紛。」
海青听得錦婆婆介紹,眼楮卻穿過那片子梅林似看到一座小樓,只是不甚清晰,便又問道,「那又是何處?」
許是那樓子的確遠,錦婆婆也是一時沒有回過意來半會兒子才道,「那便是鄭夫人生前的住處,合生樓。」
海青瞅著錦婆婆神色正常,只是微微一笑道,「走吧。也不知長樂那小丫頭怎麼樣了?」
梅白如雪,紛落如絮。
有紫衫男子于樹下舞蕭,遇風成聲,宛如哭噎,紫衫薄如蟬翼,隨風舞動,使得男子置于風中宛如若飛。
又有一白袍男子悠然靠樹而坐,棋盤架于盤跪的雙膝之上,顫顫巍巍,偏生一顆棋子兒不曾滑落,但見男子左右互搏,神情卻淡漠得很,飄飛的視線根本沒有落在棋盤上,那樣子在長樂眼底就跟胡亂下子無異,白白糟蹋了這等風雅之物。
其實不光長樂,所有僕人都很不能理解,這兩公子當真是怪人,有蕭不好好吹,大白天搞得跟鬧鬼哭似的,有棋不好好下,有事沒事就把棋子拿出來吹吹風,胡亂擺滿棋盤為止。
不過跟那些僕人不同的是,長樂跟著海青學過棋,偏生只是半路的,這可苦了她了,總忍不住想要’指點’一下。
但是她雖大大咧咧卻不傻,一看那人的裝束也知道是個公子了而她只是個小丫頭,所以一直跪到現在。
不過她實在不知道那人是誰,自己只不過迷了路而已,誰知道會打擾到這兩人的興致嘛!
真是有夠詭異的興致!
長樂暗自嘀咕,心里卻念叨著小姐救我,說不定在長樂心目中崇高無比的小姐就從天而降來拯救自己 !
「倒是個愛白日做夢的丫頭。」紫衫男子手中的竹蕭咚一聲將長樂從幻想中敲醒。
長樂後知後覺撢起頭,額頭帝痛讓她齜牙咧嘴,眼楮里卻滿是毫不掩飾的憤怒,待看清來人模樣時,那一肚子的火卻是澆滅了八分。
只見紫衫男子整個身子彎下,竹蕭插在腰間,漂亮的金穗子含著墨玉,晃得長樂眼花,男子一張完美無暇的俊臉湊得很近,那雙俠長的鳳眼里滿是不懷好意的笑意,氣息卻是冰涼如雪,「你這個丫頭是吃菜長大的麼,整個一張臉都泛綠得慌。」
長樂不敢抬頭,只覺得這位公子很不規矩的樣子,肯定不是什麼好人,但听得那人這般調侃自己,臉上也是升起一抹憤懣的火光。
「我本就是個小丫頭片子,自然比不得公子錦衣玉食!」長樂猛地朝紫衫男子憤然道,話一出口,長樂心里便是一陣慌亂,臉上卻是故作鎮定,只是一雙有些的眼卻是出賣了她的心聲。
紫衫男子卻是笑開來,直起身俯視了長樂好一會兒方才低語道,「早這般不就好了,盡學些唯唯諾諾的作甚?」
「丫頭不懂事兒,壞了規矩,大哥莫要計較。」海青坦然地從夾紅帶白的梅樹後轉出,此前便見到自己這位大哥對長樂的作弄,這會兒再不現身恐怕自己這位大哥指不定非要捉弄的長樂跳腳不可。
「原來是小妹。」知寒上下打量了海青一番,揶揄道,"這丫頭性子倒是隨了你,瞧著我若是多說上幾句這丫頭怕是要沖上來咬人了?"
「大哥取笑了。」海青福了福身,微笑道,「原是想好好拜見大哥的,不曾想卻是這番,這丫頭是小妹身邊人兒,是小妹沒有好生教,此番得罪了大哥,還望大哥莫往心里去。」
知寒不過哈哈一笑,伸手虛扶道,「這次可不是大哥往心里去,確實是這丫頭沖撞了表弟,要不小妹向表弟求個情,沒準兒這丫頭就沒事了也說不定?」
「自然。只盼著大哥也能給小妹說說情。」海青溫言軟語,微笑著的眼楮里倒是有絲撒嬌親昵的味道在里頭。
知寒也不作回答,只淡笑著深看了海青一眼便回頭朝著梅樹下的白衣男子走去。
海青輕步跟上,經過長樂身邊時候卻是伸手按住了長樂的肩膀並拍了拍,似是安慰更是給她一顆安心丸。
也不知這知寒對著白衣男子嘀咕了些什麼,直到海青等得臉上的笑都快僵硬的時候,那白衣公子方才回過頭看向海青,不過短短一秒鐘卻又將後腦勺對準了海青。
還以為是何等俊俏的人物,偏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兒郎,一張臉僅可以清秀來形容,倒是一雙眼深幽得宛若能吸人入月復,剎是清冷淡漠,看向海青的時候更是滿含鄙視和嘲諷,好似每個接近他的人都不懷好意別有目的一般,天知道海青早就想著離他越遠越好。
母親在世時候便時時叮囑她︰作為女子,對于男子,不諂媚,不敵視,不自輕,不自傲,不卑不亢。
如今被鄙視,被看輕,也罷,她忍住。
偏生那人張嘴就吐出四個字,「賤人,滾開!」
這四個字深深地扎進了海青那斑駁破碎的心靈深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