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門姝女 章三十四︰心變

作者 ︰ 溫子

長樂又道,「前日奴婢給四夫人送去方子,昨日四夫人身邊的細梅姑姑送來了三對扣玉釘子,奴婢瞧著不錯,小姐不妨到時候讓嬤嬤穿上?」

海青卻是擺了擺手道,「凡事老夫人得擺在前頭,在府里,錯不了。」

長樂听了也是心里一緊,」確實是奴婢想法不當了。」

海青自不會介意道,「讓你給表公子和六哥兒送過去的補品,可送到各自房里了?」

長樂听了也是心里惱火,「送到六哥兒那的全被孝敬那條飛毛大鳥了。倒是表公子全喝了,奴婢是親眼看到了的。」

對于六哥兒的行為海青不奇怪,倒是表公子的舉動讓海青有些錯愕,隨即又想到表公子這人素來不能以常理來推斷的,心里也是把這事兒給壓下去了,「我不過做個樣子,你跟他計較什麼?」

長樂听了也是點頭,「也是。壞人自有人教訓來著。奴婢今兒個听說六哥兒被四夫人扇了巴掌呢。」

「哦?」海青也是一愣。

「听說是大哥兒今兒去探望四夫人,踫上六哥兒在四夫人那兒鬧騰,就勸了幾句,熟料六哥兒頓時跳腳對著四夫人和大公子大嚷道’倒底我是你兒子還是他是你兒子,你這般在乎他,還要我干什麼’,四夫人被氣得胸口疼,六哥兒挨了一巴掌也跑了,听說這會兒正在四爺那跪著呢。」長樂說這話時候難免帶點幸災樂禍。

海青听了也是搖頭嘆道,「倒底是寵壞了的。」

長樂也道,「可不是。這下好,六哥兒更是留不下來了。要知道四爺可是把四夫人看得跟命似的。」

「也是四夫人福氣大。我讓你準備的止疼藥可是準備好了。多備些,你和長喜也用得上。」海青模了模自己的耳垂,微微皺了眉。

長樂回道,「早備上了,就知道小姐怕疼了。奴婢私下里也是問過好些丫鬟,大伙兒都說還沒覺著什麼,耳朵便穿了,後來也只覺得火辣辣的。這時候天不熱,穿耳正好,也不易發炎,只是得注意勿要沾水。前個七小姐也是送來一盒子玉雪膏,最是能止疼祛腫的,奴婢怕有萬一便給收起來了。倒是大哥兒和四夫人幾乎同時送來了緩膚露,奴婢都放好了,倒時候抹上點,小姐就不覺得疼了。」

海青點了點頭,「寫字乏了眼,咱們出去走走吧。就去後頭的溫泉花園吧!」

長樂听了也是一喜,「奴婢這就取斗篷去。」

「這大冷天的,也就這兒才能養著蝴蝶,虧得七姐兒聰慧,這蝶身上的花粉最是美膚……也最是容易讓人皮膚上起疹子。」廣袖指揮著小丫頭們抓蝶取粉,「小心著,別讓這粉沾了手,回頭換身衣服,洗干淨些,好了就交給我,你們也可以下去休息了。」

長樂扶著海青隔著重樹疊花就這麼看著廣袖忙碌著,「小姐可還要過去?」

海青搖了搖頭,「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長樂也是搖了搖頭道,「這暖花房許久前便有了的,卻不知道原來是七小姐的主意。看廣袖那樣子,怕是又要出什麼ど蛾子了。」

海青卻是深看了廣袖手上的玉瓶子一眼,這才轉身道,「到前頭的賞景閣看看吧。」

長樂听到賞景閣,想到梅林,心里有些不樂意,但看著海青執意的樣子也只得收了那分心道,「只要別踫上表公子就好。」

海青笑了下,一路無話,突然海青頓住了腳,轉過頭看著長樂道,「只怕是你怕什麼來什麼了!」

長樂听著也是一愣,隨即抬頭卻是看著一道影子,正依靠著憑欄往下看著。就長樂的眼神來看那不是表公子又是誰?

「小姐,咱回吧。」長樂心里卻暗自嘀咕,這不好好養傷到處亂跑嚇人太不地道了。

海青卻是覷了長樂一眼,「怕是晚了。」

果然,從海青發現樓上那人的時候,她和長樂也被三樓那人看到了,這會兒已是派了貼身侍婢下來有請海青了。

話說海青原是想上五樓的,這下怕是得泡湯了。

「海青見過表哥。」海青微微福身,視線下落的時候卻是看到了他腰帶上掛著的荷包,赫然是她讓長樂送去的那個黑金盤雲紋荷包。

「嗯,起吧。」旻玹卻是沒有回身,眼角淡掃了海青一眼,眼神依舊放在遠處。

海青起身後尋了個靠窗卻是與旻玹隔了一道窗的位置落坐,眼楮微在旻玹身上掃過,心頭也是一怔,只覺得此刻的旻玹給人一種很壓抑的感覺。

天似有陰沉,飄著點雪,旻玹側身靠坐在憑欄上,發整齊地由一條黑金玉帶束住,穿得很單薄,內里是滾銀邊的織錦重袍,外頭是件黑色鏤空紋雲罩衫,一雙黑色踏銀齊膝靴由撩開的袍里露出,左腳踏地,右腳卻是垂空架在憑欄挑花空隙里。

「下雪了。」旻玹開口,「八小姐覺得這雪可有什麼不同麼?」

海青看著旻玹仰面向雪身子似要飛出般,雙手伸出一張一收隨即張開,接著回過頭朝著海青翻出自己的手心,一道濕痕泛著水光從指底延伸至腕,「化了。」

海青沒有旻玹的膽子可以跨出窗戶跨坐在憑欄上,只是撐住窗柃探出半個身子,感受那鋪面而來的風雪,眯著眼道,「留不住的不是雪,而是感受。雪依舊是雪,不同的只是心罷了。」

旻玹的眸色深了下,嘴角微有翹起,似笑非笑,「第二次了,已經。」

海青似乎可以感受到他話中隱含的一絲意味,帶著股令自己逃避的東西,使得她心里愈發不安起來。

似乎覺察出海青眼楮里的閃爍,旻玹微微眯起的眼里似帶著麥芒,一下一下地折磨著海青的心髒,「你很聰明,可是你不夠明智。」旻玹意味深長地看了海青一眼,「在我眼里,今天的雪是黑色的,那它就是黑色的,你要做的就是欺騙自己的眼楮欺騙自己的心。寧做清中濁水,莫為濁流清湯。實話可以救你一次,也可以殺你一次,你太真,不好。」

旻玹的話就如同悶雷落頂,外頭無聲無息,內里卻是炸得焦糊一片,海青的臉猛然發白,手下意識地拽住了襟口,只覺得胸口發悶,整個人都站不住似的。

的確,她自認為通曉後事,便以預知者的角度對事對人,卻萬萬沒有將自己融入其中,這種旁觀者的清醒就如同雙刃劍,雖可幫助自己月兌離一些危險,卻也使自己月兌離現實。

因為無法融入現實,所以她會開始不安,開始惶恐,自以為那些事那些人月兌離了自己的劇本,卻不曉自己原本就是個沒有讀透劇本的人。

前世的認知深深禁錮了海青的思維。

此刻海青才明白,這些日子發生的那些月兌離自己認知的東西,不是因為自己重生而帶來的變故,很有可能只是自己前世沒有看到,卻在這一世被自己看到了而已。

原來事情只是這麼簡單,卻折磨了自己很久。

海青不禁笑了,問題之所以頑固,卻是因為自己鑽了牛角尖,想通了的海青只覺得腦子里宛如轟然炸開般,擴大了很多,也明悟了很多,「謝謝。」

旻玹饒有趣味地將海青心變的過程納入眼中,他看到了她在被戳中心事時候的惶恐和不安,也看到了她在掙扎中的無助和悲觀,更看到了她在大徹大悟之後的松懈和心安。

原來一個人在一瞬間居然可以有這麼多的情緒和表情,旻玹不禁開始欣賞她,或者說嫉妒,只因為她可以看到自己身上的壓抑和沉重,卻無法告訴自己如何才能卸掉自己這張臉上的面具,他也想像她般毫無防備的將情緒寫在臉上,只是他不會也不能。

「八小姐此刻去五樓看看正好。」旻玹早就知道海青的來意,若非自己攔下,她怕也不會來此,只看那無時不刻擺著想要逃離動作的小丫頭就知道了,哪怕那丫頭只是下意識的。

海青听了只是微微一愣,隨即福身後即帶著長樂離開。

「你和常榮侯府的……」

「什麼?」海青剛走到樓梯拐角便听到這半句,下意識地問出口。

旻玹看著海青的反應,也不知想到什麼,卻是道,「無事。」隨後竟然背轉身對著海青。

海青瞧旻玹如此,也不多問,便帶著長樂上了五樓,卻是沒了賞景的興致,暗自尋思著旻玹最後說的那半句話,卻依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五樓了許久,海青問道,「表公子可走了麼?」

長樂早沒了初上五樓的興致,這會兒卻是無聊得厲害,眼見著海青不知想些什麼那麼入神,一時不敢打擾,早憋悶得慌了,這會兒听得海青出聲,立馬跳出來道,「小姐,那表公子早走了,咱也走吧。奴婢一見那表公子就覺得怪怪的,渾身不舒服……」

海青听著也是一愣,隨即問道,「哪里怪了?」

長樂被海青一問也是糾了眉道,「唔……奴婢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就是覺得這人就跟被什麼附體似的,總覺得不似正常人那麼……那麼……」

長樂還在那兒兀自尋找著形容詞,海青的腦子里卻是猛的一抖,似有什麼東西露出一角般,隱隱綽綽的,就是抓不住,海青皺了眉,「好了,咱們回吧。表公子的事不要議論,私底下也是,想想六哥兒的教訓。」

長樂被海青這麼一訓,立馬捂住了嘴,兩眼可憐兮兮地轉著。

海青瞧著她那樣也是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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