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得老夫人開口,海青這面上雖是驚愕,心頭也卻是猛地一沉,心知這壞事兒就要來了。
南宮菱那傲挺的背也是微一僵,掃向海青的眼神里帶著的怨毒一閃而逝,卻是開合雙唇不著痕跡的向海青吐了幾個字︰真是要恭喜你了,海青瞧著那唇形眸子也是一緊,心里直轉,手心里卻是一股子冷汗。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海青身上,南宮菱似有意地靠在了椅背上,沒了南宮菱的阻擋,海青只覺得突然在熾熱但陽底下般,渾身不舒坦。
永敏很快便將一只金足玉匣取了過來,老夫人親手將其打開,露出里面碼放整齊的三十六只象牙毛筆道,「太子爺親手制了盞福燈,這上頭的字卻是出自八姐兒之手,就是太子爺也說是沾了咱八姐兒的光才大獲太後歡心,敏丫頭,去將太子爺的賞賜取來。」
海青只覺得膝頭一軟,卻是軟趴了下去,顫聲道,「太子爺的厚愛青兒是萬萬不敢領受的,青兒福薄實在擔不得太子爺贊譽,請外祖母救救青兒。」
老夫人卻是盯著海青俯在地上的身子好一會兒,才冷道,「你可知道自個兒說的是什麼?」
海青一听這話,身子卻是貼在了地上,只覺得後背生涼,定是濕透了,但依舊固執地跪俯著。
老夫人頓時氣得不輕,居然一拍扶手便站了起來,指著海青便罵道,「你母親竟生出你這麼個不醒事兒的混丫頭,孽障!」
「老夫人息怒呀!」
「可得保重身子……」
一時間眾夫人也是將老夫人圍繞,端茶撫胸的。
海青瞧著老夫人眼神犀利,卻是第一次沒有退怯,額頭緊貼到了地面。
「哼……」老夫人胸口震動,在眾夫人地攙扶下緩緩地坐了下去。
「八姐兒還不到十一歲,倒底是年少不懂事兒,老夫人何必跟她置氣。」二夫人這話看著是在替海青開月兌,「太子爺賞識她,是她的福氣,她不懂珍惜,自是她福薄。老夫人可不要氣壞了身子。」
「福薄,福薄,哼,好個福薄……」老夫人冷哼。
南宮菱卻是跪在了海青身旁,朝著老夫人磕了個頭,「八妹妹不醒事,實在是菱兒的不是,沒能照看好她,還請祖母勿要怪罪妹妹。只罰菱兒一人即可。」
這話說得……
海青直皺眉,並不出聲,只這身子卻是一直俯跪著。
「你起來,她自犯了錯,自然她一人承擔。小小年紀,哼,也就是她年紀小,要不然……」老夫人突然停了口。
太子爺在太後面前公然夸贊兩丫頭。什麼意思?
為了博得太子爺賞識,姐妹相爭?
哼……老夫人只覺得太後提起兩丫頭時候那笑卻是帶著幾分嘲弄。
海青沒有錯,只因著這背後牽扯得太多太多,她必須打壓了這孩子。老夫人看了海青倔強的身子一眼,不禁閉上了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夫人終究還是嘆了口氣,語帶疲憊,「既然你受不起,我便替你回了。你這就回去閉門思過,三月後再來請安。」
海青一听得老夫人松了口,也是踫踫地磕了好幾個頭,這才搖搖晃晃似要跌倒般回到了藏花閣,這一靠到床便倒了下去,一時急壞了長樂。
長樂眼瞅著海青一趟上床便睜開了兩眼,瞧著也是精神頭十足,哪里還有適才的活死人的模樣,不禁皺緊了眉頭。
海青卻是坐在床上背靠靠枕,一臉平靜道,「你家小姐卻是要從今兒開始禁足了,打從現在開始,我便是病著的,日後一桿子事兒自是不必理會的,我只管閉門思過就是,你下去也好生囑咐一番,莫要讓人碎了嘴去。」
長樂有些蒙,卻也知道小姐不想說的事兒定是大事兒,一時間也是把嗅到了嗓子眼,時刻警備著。
直到二月初,海青以病為由推月兌了踏青會。
長樂很是憤懣,「這七姐兒也太不地道了,這踏青會上早就傳遍了小姐你……」
「什麼?說我沒臉沒皮得跟姐姐搶寵?」海青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道,「她自不會解釋什麼,若是解釋了,便成了她沒得廉恥,何況把一切推到我頭上也是老夫人許了的,想著你家小姐畢竟年幼,背後又沒什麼牽扯,自是最好墊代品不是麼?」
長樂一時張口無話,瞧著海青一臉風輕雲淡,轉而又道,「她縱有本事,人家太子爺又沒有露面。」
海青卻是看了長樂一眼,「這等子閑話,太子爺自是不會管的。對了,上次讓你打探的事兒,可是有結果了?」
「奴婢尋了大半個月也沒瞧著那個車夫,問著府里的老人,也說是沒這人。」長樂也是奇了怪了。「倒是那日里駕車去的那個車夫愣說是他駕車回來的,奴婢也瞧過了,瞧著不太像的樣子,偏那日奴婢也沒有看清,那車夫帽子壓得低得很。」
海青听了也是沉默,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桌上的一張帖子,竟硬生生地將上面的鏤空金花給挑破了,不禁皺了皺眉頭。
「這帖子卻是老夫人著人送來的,說是讓小姐看著辦。」長樂說道。
海青卻是沒有打開看一眼,只道,「我本就病著的,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自是去不得的。」
「小姐不去,這下子那七姐兒有的得瑟了。」長樂憤憤道,隨後又想起件事兒似的道,「大公子也不知是受了風還是怎麼的,竟也沒去那踏青會,倒是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純郡主幾番著人來探望,好東西也是送來不少,大公子居然也不拒,喏,這金香小橘便是大公子著人送來的,听說是純郡主從南方帶來的,小姐可要嘗嘗?」
海青眼瞧著長樂端來的一盤子金燦燦的核桃大小圓實可愛的橘子,打心里頭喜歡不起來,只是隨手拈了個,隨即擺擺手道,「這東西吃多了上火,你們拿下去分了吧。」
長樂瞧著海青似有不高興的樣子,一時也是有些悻悻然。
海青剝開橘子,瞧了瞧,也不吃,晶瑩雪白的手指頭捻著水潤的橘瓣,「我眼下不得探望大哥,稍後讓蘇婆婆備些東西,你便代我探望一番。」
長樂點頭,隨即出了去。
一晃便是三月里,近日里桃花開得正艷,府上制狄花酥也是不錯的。長樂每日里少不得去為海青端些來。
海青看完書,伸著胳膊架在靠手上,長喜正拿著玉滾在海青胳膊上滾動著,海青舒服得眯了眼,卻瞧得那花瓶子里狄花開得剎是艷麗。
長樂這時候卻是氣憤地沖了進來,一頓手將一盤子桃花酥擱到了一側道,「這哪里是給小姐吃的東西?奴婢瞧著那廣袖端了三盤子桃花酥,個個圓溜得很,哪像這個,竟粗糙欲裂,嘗一口滿嘴狄沫子。」
海青卻是掃了一眼道,「不好吃便不吃好了,犯不上為這事兒生氣。」
長樂卻道,「奴婢氣得也不是這個,只是瞧不得廣袖那趾高氣昂的樣兒,還說什麼太子爺賞了七姐兒一只金枝桃花簪頭,這話一出,那些子大夫人二夫人房里過去拿吃食的頓時一個個都奉承上去了……哼哼……」
海青卻是搖了搖頭道,「她要張揚你便隨她去好了,這等子事兒只盼著成了便是天大的好事,若是不成,那臉就丟大了。你氣什麼?」
長樂想了想也是,便道,「那奴婢便日日盼著七姐兒心想事成,要不然,哼哼,那臉丟得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海青無奈地嘆了口氣,也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