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這時候卻是發揮她那八卦的本能道,「奴婢听說這次桃花會上狄花郎卻不是太子爺,而是……」
海青興致淡淡,也不附和。
長樂不禁模了模鼻頭接著道,「卻是常榮侯府的小公子方習聆。」
海青卻是翻了下眼,也不覺得奇怪。
只是長樂隨後而來的話卻是令她心里頭一陣不舒服。
「這賽程過半,眼瞅著勝負在即,純郡主卻是插了進來,愣是守住了咱大哥兒膽子,容不得一人將花枝投進去,這才讓大哥兒逃過一劫,要不然這會兒子被太後召過去的怕就不是那方習聆而是大哥兒了。」長樂說著這件事兒的時候也是一臉的震撼,「這下子,誰人不知那純郡主對咱們大哥兒的心思,偏那純郡主當真是膽大妄為,竟也不怕大哥兒當眾拒絕了她麼?」
「她自是不會怕的。」海青閉上了眼,「她自是想鬧得越大越好,這下子既不給自己退路,也是把難題丟給了大哥,只怕是……」海青這話說得有些澀,最終還是沒能講那個自己不想見的結果說出口。
結果便是,宋知寒既沒有拒絕純郡主也沒有應承她,如此,純郡主對宋知寒的追求愈發狂轟濫炸起來。
倒是方習聆居然以年幼功名為由婉拒了太後的賜婚,外頭更是紛傳方習聆已心有所屬。
當海青听得這傳言時候也是暗下一笑,也不知是哪家姑娘那麼倒霉。
四月里,海青卻是收到了太子爺下蝶子,照著帖子上的時間來看,海青卻是過了禁足期的,只是……
最終宋府的馬車上還是只載了南宮菱一人。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卻也足夠讓海青淹沒在反面議論之中,成為了集美貌與智慧為一身的南宮菱的陪襯。
「你不恨麼?」知寒俯視的眼帶著尋思。
海青笑了,「大哥以為小妹該恨什麼呢?恨自己無父無母寄人籬下不該有顆卑微的心麼?」
知寒沒有說話,只是移開了眼,許久之後方才道,「會的,會有那麼一天的。」
海青面不改色,依舊淡笑著,「有沒有那一天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麼過完今天,如果今天都無法過完,又何談以後?」
「也許你是對的。」知寒沉默了會兒道。
海青卻是福了福身,「不打擾大哥賞花,妹妹這就告辭了。」
知寒微皺了皺眉,眼瞧著海青走遠消失在自己的眼中,手中握著的兩顆玉石珠子方才轉動了起來,「我本該讓她平凡,也極力讓她平凡,可為何依舊掩蓋不住她的不凡。」
他是該讓她走自己的路,還是困在自己的保護之下。
旻鉉說得不錯,她比南宮菱更適合。
他至今也這麼認為。
自從和知寒說開之後,海青沉默了很多。
長樂隱約明白了什麼。
六月里,最是暑熱,卻也正是海青生日時候。
六月初三便是海青生辰,都說六月里出生的富貴命,偏海青卻不是。如今這藏花閣蕭寂的,連夏日里最是擾人的蟬兒都不屑光顧這兒。
就在南宮菱惱怒地命人用粘桿兒處理院子里的知了時候,長樂卻是在為小姐屋子里頭的消暑冰塊頭疼。
「真是的,這都什麼天氣,取個冰塊卻是處處都缺,奴婢瞧著也就咱們屋子里最缺了。」長樂一聳肩,扔了手上的棉盆子,「昨個還听說七姐兒為了給老夫人琢磨消暑吃食浪費了不曉得多少冰塊來著呢?奴婢瞧著七姐兒院子大老遠的便透著股子涼氣兒,可真是沒省過半分,哪像咱們院子,人都鄢了。」
「早年冬日里缺碳夏日里無冰,也沒見你嚷過。」海青卻是呆在涼爽陰涼處,翻著書,吃著好幾日都重樣的點心,悠悠道。
「那哪能比的。往年院子里有井口,冬日不冷夏日涼爽的,洗衣浸瓜,那叫個舒坦。」長樂皺眉道。
海青卻是搖了搖頭,「我瞧著你這是不舒服府里頭的那位吧?」
「那是,現府里頭,哪個不是將七姐兒捧上天的。奴婢只是氣……這明明小姐也是有機會……偏全給了她了……」長樂壓低了聲音道。
海青卻是道,「你若是會過日子的,會將所有雞蛋都擱一個籃子里麼?」
長樂听著也是有一陣子的沉默,「奴婢只是氣不過,那冰鎮的荔枝竟全給了七姐兒,也不怕七姐兒吃多了上火兒麼?」
海青卻是笑了,「她那兒往來得多了,自然得多消耗些。再說了,也是她自個兒貼了份子錢的,你惱這作甚。我瞧著這西瓜就挺好,消暑解渴的,你也來些,消消火兒。」
長樂卻是遞了海青一眼,隨手抓了花西瓜啃了幾口道,「那是小姐您能忍,這好東西她搶你便認她搶,瞧瞧如今這點心,還不如哥幾個房里的陪房吃得好呢,偏生到了老夫人那兒卻是說您節省,卻也沒見著那月例銀子多出個半分的,就說這瓜,也不是鎮過的,也不甜,哪里是給小姐吃的,那等子人分明就是欺負小姐……」
「當真是沒完了。」海青的好性子也是被磨去了半分,卻是斥道,「你也不想想,那惜竹姑姑是為何被調走的。」
長樂一听這話,頓時也是一個激靈。
「這等子私下做事討好七姐兒的,大夫人不管,老夫人不見,你不過是到惜竹姑姑那多跑了幾趟,偏惜竹姑姑就被調走,你還不明白麼?」海青冷道,「這府里頭見風使舵的小人依舊活的好好的,那是他們琢磨出了上頭的心思,也沒有違背上頭的意願。現如今,老夫人就是樂意寵著七姐兒,你就是不舒服,也得忍著。至于那等子惡奴,你理他作甚,寵極必敗,到時候自有她們好受的時候。你呀,就安生地呆著吧,這些日子也少出去打探,也省得自個兒鬧心。」
海青說完卻是合上書,拿起便朝屋子里頭走去。這剛穿過悶熱的外間進的有些陰涼的內間,還不待梳理心里的煩躁,便瞧著蘇婆婆和長歡神神秘秘的樣子,一時也是緊了眉。
「今兒是八姐兒生辰,奴婢瞧著府上沒有準備,便和長歡私下煮了這面,只望著八姐兒莫要嫌棄。」蘇婆婆瞧著海青站定不語的樣子,一時也是有些忐忑不安。
海青卻是大步走了過來也沒有說話,只是從兩人中間穿過,直接坐在了小花桌前,捧起了面碗,聞著那味兒卻是鼻子酸楚,「我記得這小廚房里可是什麼都沒有吧?」
長歡微有遲疑,隨即道,「蘇婆婆瞅著這幾日小姐胃口不好,府上又不盡心,便自個兒貼了月例,買了材料,這三日里也是準備了許久,卻是被長樂姐姐發現了,原是想把錢補給蘇婆婆的,蘇婆婆不接受,這會兒子卻是大伙兒分攤了的,正好趕上八姐兒過生辰,這烏骨雞還是今個早上長樂姐姐出了錢讓外院僕從跑了腿的。」
海青喝了口湯,又吃了好多口面,這才發現長樂居然站在內外間相隔夾簾前扶著門框瞧著自己,一時間有些哽咽,「好你個長樂,你是誠心氣我來著的吧,讓我回頭便瞧到這個,你是誠心讓我落淚是不是?」
長樂卻是皺了臉,「奴婢瞅著小姐嘴上不說,心里頭卻是藏著事兒的樣子,也是心急,也實在是想不到法子逗小姐開心,只能用蘇婆婆的笨法子,小姐莫要不安,這不是還有長樂長喜長歡蘇婆婆惦記著小姐麼?」
海青只覺得鼻子很沖,一股子熱流直接從眼楮里潰泄出來,臉上卻是帶著笑,「小廚房里可還有面,今兒,大伙兒都陪我過把子生辰。」
「小姐……」長喜突然喚了出聲。
「恩?」海青抬起了頭。
「您听……」長喜皺了眉頭。
「呀,這是誰養的鳥兒,叫得跟唱似的,咦,那是什麼?」長樂驚道。
只見那花斑靈鳥從窗戶飛了進來繞著海青飛了圈,卻是把嘴上叼著的一朵小花插進了海青鬢發。
「真是奇了……」長樂尚在驚奇中外頭卻是響起一道口哨聲。
海青一怔,隨即跟著那受到指令飛走的靈鳥朝外頭跑去。
「呼呼……」海青只覺得肺都燒著了,那鳥卻是一打彎,飛沒了,「等等……」海青彎著腰撐著雙膝直喘氣兒。
一只修長白皙的手突然出現在海青的面前,隨之出現還有知寒的笑臉,「這次跑得挺快。」
海青卻是抬頭看了知寒一眼,隨即一把打落知寒的手,直起身子轉身便走。
知寒笑了,「丫頭,生日快樂。」
海青行走的腳步微頓,「難為你還記得,謝了。」
知寒卻是眯了眯眼,笑了聲,「可惜這次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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