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笑憋著一肚子氣,比懷著孕還難受,想說他你惡不惡心,又沒那膽量。
凌晨兩點的時候,霍老太太醒了過來。目光十分沉痛的盯著坐在她面前低頭對著手指發呆的霍霆,「我還沒死啊……」
霍霆一驚,立刻朝她溫和的微微一笑,「媽,醒了。」他握著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哪那麼容易死,就你這脾氣,閻王都不愛收,你就安生在我旁邊待著吧,讓我爸再消停十年二十年,他躲你都躲到那邊了,你還惦記。」
霍老太太長出一口氣,「我沒死,你就得給我結婚。」
「……」
于笑听見霍老太太醒來,從家屬休息室里跑出來,笑意盈盈的撲倒在*邊,「媽,你醒了,想不想喝水?」
霍老太太連著嘖了兩聲,「看看我們笑笑,多懂事啊,這麼好一兒媳婦你上哪給我找第二個啊,以前見天听你念叨阮阮怎麼好怎麼好,我怎麼就沒見過她伺候我,問問我渴不渴啊?」
霍霆笑了笑,沒狡辯,巫阮阮確實沒日以繼夜的苦守過霍老太太的病*,可問題不出在阮阮身上,因為阮阮在的時候,霍老太太是他們全家身體最健康身手最矯健的那一人,阮阮的賢良淑德毫無用武之地。
霍老太太虛弱的看向于笑,嘆著氣說,「笑笑啊,你去給媽媽問問這針得打到什麼時候,明天還打不打了,我這嘴里沒味道,你順便上樓下的便利店給我買兩個隻果,要脆的。」
于笑脆生生的答應,不過她出來的急,沒帶錢,只好朝霍霆伸手,霍霆抽出一張面值二十的遞過去。
于笑臉色當即難看起來,這換了平時,20塊錢掉地上她都不見得願意彎腰撿一下,買盒好狗罐頭都不止二十塊了,打發她還不如打發狗呢?
霍霆神色如常的看著她,「怎麼了,兩個隻果十塊八塊的,醫院能有什麼好東西,你就隨便買兩個,她想吃好的明天我去外面買。」
于笑尷尬的強顏歡笑,點著頭說,「這剛好,這麼晚了拿整百的還真怕便利店找不開零錢。」
她離開後,霍老太太詐尸一樣從病*上直挺挺的坐了起來,連帶著輸液瓶都跟著晃了一下,嚇了霍霆一跳,緊忙站起來,扶住她的後背,「你慢著點,這麼著急頭不暈嗎?」
霍老太太一巴掌扒拉開他的手,自己拎著枕頭墊在身後,重重的靠在*頭,「不暈,拔了針頭我就能給你跑個八百米。」
霍霆無奈的輕嘆口氣。
「我和你說啊兒子,和于笑結婚你不吃虧,我是你親媽,吃虧的事我能讓你干嗎?今天我和于長星聊天提到結婚以後的事了,她們家于笑是獨生女,又給咱家生了兒子,那以後長星電子的繼承人還能有別人嗎?于笑是有那八面逢源的本事,可她畢竟是個女人,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本事她修行還不夠呢。」她眼底的笑容精明極了,「長星電子現在是有點走下坡路,但放你手里,沒準就能起死回生呢,三年兩年還是長星電子,十年八年,那長星也不過就是otai的下屬企業罷了,那長星電子交到誰的手里,于長星才能不顏面掃地啊?當然是自己女婿了!咱們都有面,你還有錢賺,還賺一媳婦一兒子,哪就不好了?」
她說話炒豆子似得極快,要不是手背上還扎著針,真看不出來像個病人,看起來精神奕奕至極。
霍霆半眯著眼楮沉思了一會,淡聲道,「我公司的事,你就別擔心了,你擔心也擔心不明白,你沒事做,就看看孩子,種種花,養養草,修身養性,把健康調理好。」
如果他媽知道現在otai的老板已經不是她兒子,一輩子不吃虧的她,估計當場就能駕鶴西去。
「我怎麼不健康了,你看你那煞白的小臉,誰看都得以為你是病人,你還好意思說我,唉不對,你甭給我跑題啊,少說沒用的,這說結婚的事呢,是正事,是大事!」
「你要健康,會這麼輕易暈倒嗎?」
「我這是讓你氣的,我活五十來年了,就沒見過比你倔的驢,你就說你結不結吧,你不結,以後且等著我暈吧,指不定哪天一暈就醒不過來了,我這一把年紀,為了你爸,在這個家里守了半輩子寡,都這把歲數了,還眼睜睜的看著我兒子讓人帶綠帽子,這帽子大到鋪天蓋地,滿城風雨,我孫子的媽還不是我兒媳婦,我這命運啊,怎麼這麼多舛呢,你說說,怎麼就這麼多舛!」她突然一拍被子,想起來什麼大事一樣,斜著眼打量霍霆,「難不成你真相中阿青了?」
「哪跟哪,挨不著的事你也能往一起說。」他給霍老太太倒了一杯溫水,放到*頭,「喝點水,一會就不能喝了,上午要抽血。」
霍老太太扶著自己的腦門,好像難受的不行,「你結不結婚,你不結婚就是抽骨髓也治不了我這塊心病了。」
「我結婚了,你就高興了?」
「那肯定是。」
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霍霆沒回頭看來人是誰,只是意味深長的眯了眯眼,「好,我和于笑結婚。」
霍老太太幸福無比的感嘆了一聲,美滋滋道,「這還像句人話。」
越過霍霆,她看向門口,于笑驚喜至極,還有她身邊,提著一個巨大果籃的孟東,滿臉的錯愕。
霍老太太一看見孟東,立刻翻了個白眼裝做秒睡成功,霍霆不解她的反應,回頭看了一眼,眉頭輕擰,看著孟東和他手里的東西。
孟東拎著嘩啦啦作響的果籃放到了沙發旁的茶幾上,有些局促的看著霍霆,「那什麼霍霆,我這就走,我就是回醫院里上個洗手間,踫見于笑了,她說伯母要吃水果,這麼晚了也沒地方買那些,正好今天有人給我送了一個果籃,我還沒動,你看包裝還沒拆,伯母想吃什麼,明天我再幫你們買過來。」
霍霆冷冷的瞪著他,好像看一個突如其來的入侵者,孟東搓了搓褲子,尷尬的笑笑,「那我就先走了。」
孟東離開後,霍霆收到一條他的短信,只有五個字︰別為難自己。
如果要說為難,他遭遇的這些事情里,和于笑結婚,已經是最不為難的一件。
他現在所遭受的為難,也不過就是權宜之計,真正讓他心甘情願為難自己的,說到底,只有巫阮阮一個人。
霍老太太出院後,開始歡天喜地的準備著他結婚的事儀,而霍霆,在向媒體曝出即將和長興電子的繼承人即將舉辦婚禮之後,單刀直入目的明確的的和于長星進行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會談,令所有人啞然的是,僅僅是訂婚消息放出的第二天,霍霆便開始著手長星電子的運營。
在外人看來,這叫做天賜良緣,這叫強強聯合,一朝之間,那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關系在炙熱化之時被潑了好大一盆冷水後,迅速降了溫,緋聞主角即將完婚,于笑被外界紛紛點贊,知書達理好媳婦百年不遇,而霍霆直接公開對媒體宣稱將帶長星走向一另一個巔峰,也獲得了同行一致唾罵和不同行的一致好評,簡直就是好評如潮。
阮阮和霍朗也听說這個消息,當然,就算他們不知道,那于笑又怎麼能讓她們錯過呢?
不過就是一個走個過場的婚禮而已,從媒體嘴里說出來,是如此的驚艷,驚艷無比,盛世聯姻。
霍朗覺得,他似乎也欠阮阮一個像樣的婚禮,說到底,他給阮阮的,只有一場失敗的求婚儀式。
霍朗把那個價值一千萬美金的鑽表帶在阮阮手上時,對她說,巫阮阮,我們再等一等,我霍朗一定讓你風光大嫁,我要給你一個霍霆永遠也給不起的婚禮,我們不叫盛世聯姻,是我許給你一個盛世*婚。
巫阮阮當機立斷的打斷了他的美好暢想,充分的展現了自己可以成為一個合格的家庭主婦理財高手,她義正言辭的對霍朗教育道,風什麼光大什麼嫁,風光大嫁就能保證相守一生白頭偕老了麼?怎麼嫁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嫁個誰,將來能和這個人走多久,那麼風光的出嫁,要是離婚,多丟人啊,鋪張浪費,有那麼多錢,我們能吃多少帝王蟹啊!婚禮不需要隆重,只需要讓我們的家人到場,感受我們所感受的幸福,不過,我沒什麼家人了,只能等著你的家人到場了。
霍朗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但礙于一家之主的威嚴,他不打算直言贊許,鄭重的思考過後,他說了兩個字︰吃貨。
霍朗帶著阮阮和喃喃一家三口逛街的時候,遇到了把「我今兒心情倍兒爽」幾個大字寫在臉上的于笑,身後還跟著個專門拎包的,不知道以為多麼龐大的身價和身價,連個包都不能自己拎著。
她看見阮阮先是一陣驚喜又是一陣惋惜,說,哎呀阮阮姐,大哥,我和霍霆的婚禮不能邀請你們去了,本來哥哥和嫂子就應該到場的,也應該給媒體們看看,我們一家人還是很和諧的,可惜我婆婆覺得有些欠妥,也怕媒體另起話題,萬一有什麼突發狀況又不好處理,你們千萬要理解呀,老人家嘛,還是覺得小心才能使得萬年船。
巫阮阮可沒看出于笑有什麼可惜的模樣,她是眼睜睜的看著于笑身後那小孔雀尾巴翹成了翎毛,好一副趾高氣揚。
霍朗穿著一件黑色的修身短袖,露出兩臂霸氣華麗的紋身,帶著一個黑色的大墨鏡,一身痞氣的將手臂搭在阮阮肩頭,讓路人甲乙丙忍不住要繞路前行,他說,你們的想法我理解,好不容易結個婚,婚紗都穿上了,再被我家巫阮阮把新郎拐跑了,這笑話確實鬧得有點大。
從與霍霆結婚一事,就可以看得出于笑也是個執著的主,她以一種不畏生死的精神不停的在各種人面前尋死,以用來全方面的詮釋自己的不自量力。
她笑著對霍朗說,大哥,你這玩笑開的才叫大,那阮阮如果和我的新郎跑了,你怎麼辦?
霍朗胸有成竹的淡然一笑,說,我覺得我們阮阮,不瞎,她起碼還看得出苦海無涯,懂得回頭是岸,不過論藝高人膽大,還得屬你更勝一籌,明知刀山火海斧鉞鉤叉還義無反顧的往上沖,這是,烈士的精神啊……
阮阮拉著霍朗打算離開,雖然她堅信,除了她家喃喃,任何人與霍朗的對峙都不會在口舌上佔有勝算,可她還是覺得,于笑這種人,惹得起也不要惹,躲不躲得起都要躲一躲。
有些人是玻璃碴,看見的時候定要讓開,不然受傷的就是自己,比如霍朗。
有些人就是牛糞,看見的時候可以不繞開,踩上一腳還挺暖和,可心里邊,總會反著惡心膈應,比如于笑。
擦肩離開之時,霍朗倚老賣老的勸告了于笑一句︰我信我阮阮不會和你老公逃跑,你也要相信你老公,才好。
他不說還好,他這麼一說,真夠于笑膽戰心驚它半個月了。
男人呢,是一種非常喜歡自詡強大的物種,那種不問天命,不服注定的精神,在每一個有著鴻鵠遠志的男人身上都會得到淋灕盡致的體現,霍霆亦是。
仔細想想,這一晃而過的難捱時光,其實還不到一年光景,就像一場睡倦了的大夢,欲醒未醒,總覺得夢以外的真實,不該是現在這副德行。
變數,這兩個字,是多少人跪在佛前終其一生也無法參透的東西,何況是霍霆,這種連跪都沒跪過的普通人。
他承認了,自己沒有那個慧根,最後僅剩的這半斤八兩智慧,他不想浪費在永無止境的冥想之上。
在外人看來,otai和長星電子于是強強聯合,一個專注高端概念原創,一個專注低端山寨生產,這這種珠聯璧合,別人再想來撼動他們在電子業的地位,顯然是難上加難。
可誰也沒想到,當然也誰都不會知道,霍霆會把矛頭指向自己的otai。
作為藝術系出身的高材生,霍霆是如此輕而易舉的畫出了otai計劃在下半年開始開發的一系列電子產品,它卓越而前衛造型設計源于白湛所代言的《入•鏡》,這將是年終之前,otai的另一項舉世大作。
單單是計劃的廣告宣傳投入就已經高達四個億。
黑色家電項目開發,對otai來說,那很有可能是一場說栽就栽的旅行,可一旦黑色家電的效益不夠顯著,那麼這將是他們最後的砝碼。
霍霆就這樣,憑空抽走了孟東的砝碼。
長星的高層里,有一個內鬼,霍霆不知道內鬼是誰,只知道這人真的很鬼。
因為此人是當初在自己安排和孟東要監控長星的抄襲動向而接受了孟東的安排,這項協議的保密措施做的之好,包括霍霆都不沒曾和這人會過面,大概那只鬼,也不知道要他盯梢這件事的真正幕後boss是霍霆。
那只鬼的責任很簡單,他只需要把長星每一次要量產的山寨產品造型圖發給孟東,孟東覺得,這並不算竊取商業機密,otai根本就不屑于知道長星會領先哪一步,是于長星那只老狐狸,非常巧妙的模仿了otai的一款沒來得及上市的產品,要不是otai栽過這個跟頭,孟東才懶得監視他,每次看到那些慘不忍睹甚至慘絕人寰的產品設計圖,孟東都覺得自己腦瓜仁忽冷忽熱抽筋的難受。
霍霆並不急于在長星里揪出這個人,似乎算作放任自流。
孟東帶著霍霆親手制作的3d設計圖找到霍霆的時候,霍霆也絲毫沒有感到意外。
能畫得出原圖,是他的本事,防御不住設計借鑒,是孟東沒本事。
孟東想和他談談,但是只說出了「霍霆」兩個字,就當機立斷的被霍霆截掉了後半截話。
霍霆說,「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我這一招釜底抽薪,遠遠比不上你的不擇手段,孟東啊,你該懂我,我霍霆這個人,說重情也重情,說薄情也薄情,生意場上的事,我不怕較量,也不怕別人說我惡劣,賺到錢了才是真本事,賺不到錢,一切皆是空談,我能讓otai有今天,靠的是手段,你能從我手里拿走otai,靠的也是手段,手段對峙手段,我們就看看誰更加技高一籌。」
孟東的鐵齒銅牙,啃上了霍霆這塊金剛鑽骨頭,只是啃碎了一嘴牙。
臨走前,孟東接到了一個秘書打來的電話,大概是通知他回公司,簡單的應付幾句之後他掛了電話,然後,便開始沉默且意味深長的盯著霍霆看,那神色復雜的讓人有些模不清頭緒。
霍霆厭惡而嫌棄的和他對視,直到孟東紅著眼楮朝他笑了笑,和他說了一句「再會」,才揮回自己的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
霍霆不解,孟東眼里那排山倒海的悲傷和不舍到底從何而來,今天的這副局面,難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嗎?
他還天真的以為,他和孟東之間這種過命的交情,可謂千金不換,原來所謂的‘不換’,還是賭注下得不夠大。
當天下午兩點的時候,霍霆抽空回了一趟otai,辦公室里還有很多他私人的物品,有些和阮阮有關,和呢呢有關,是他不舍得丟掉的,大步在走廊穿梭而過時,迎面而來的員工和高管,還會對他恭敬的叫上一聲霍總,只是這一次,霍霆沒有像往常一樣平和的微笑或者點頭。
沒人在意這個,大家只會認為今兒我們總裁心情不爽沒事少戳雷點劈死概不負責。
他正在自己的辦公室門前按著密碼鎖,便看到孟東的辦公室大門被人推開,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到走廊上接了個電話,以霍霆現在這種听力,想要在這種距離下听清對方說什麼,現在有些困難,可他還是放緩了自己按鍵的動作,在支離破碎的通話中,剝離出「調查核實」,「涉案金額」等字眼。
他略有遲疑的朝孟東的辦公室走去,剛要推門的時候,便被那個中年男人攔截住,「干什麼的?」
霍霆皺了下眉頭,他還沒見過一來不是保鏢二來不是秘書的人,會在別人的辦公室門口公然攔截訪客。
「這話我問你才對。」他警惕的盯著對方。
中年男人收起電話,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找你們總裁是吧?他現在不方便接待任何人,回去吧。」
霍霆不動聲色的看著他,莫名其妙的就覺得有一種不美妙的預感,孟東都不敢這麼和他說話,這人如此的理直氣壯理所應當……
他打算推門進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中年男人卻強硬的阻止,霍霆一把掀開他的手臂,猛的推門而入!
入眼的情景,令他駭然,好像一顆炸彈一樣瞬間爆在了眼前。
「你怎麼回事,趕快出去,沒看見在和公家辦事呢嗎?」中年男人很拽了他一把。
一眼掃去,辦公室里大概有七八個人,除了兩個在和孟東面對面的聊著天,剩下的都在抱著大落的文件查看,包括孟東的電腦前都坐著一個陌生青年。
孟東叫了那個拽著霍霆的人一聲,「嘿你干嘛呢這是!我是犯人啊還是他是犯人啊?還沒確定逮捕我的,我這有人權的,我朋友更沒犯法,你這干嘛呢動手動腳的?多大點事,至于嗎?」
他走到霍霆面前把他拉到自己身邊,背對著其他人,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你又干什麼蠢事了?」霍霆壓低著聲音說。
孟東捏著他的手臂笑了笑,沒回答。
「整理好了。」兩個男青年迅速的將孟東筆記本和二十幾本文件夾裝進一個紙箱。
「孟總,現在這不是說話了,咱們該換地方喝茶了。」
「換個地方是哪?」霍霆側過頭,掃了一眼已成狼藉一片的辦公室,顯然他是明知故問。
「不歸你問。」一個看似領導的人干脆的回答。
————六千更,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