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蹬掉鞋子,光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他抬起手碗,頹然的拍向牆面的開關,室內登時燈火通明,金燦燦的燈光穿透水晶燈,像碎落一室的午後日光,將黑夜劃亮,一陣涼風掀起朦朧的白紗簾,蕩在床沿上。
看到床上水藍色的床品,他的眉頭重重的蹙起,走到床邊迅速的扯掉枕套被套和床單,順著陽台扔了出去,這是于笑爬上他的床那一天用過的床品,阮阮抱著斧子狼狽的躺在地上的模樣,還印在他心里,躺在這樣的被子里,他像置身滾燙黃沙。
每個人都會有那麼幾件終生難忘的事,像銘文一樣在崖壁上永久鐫刻,要歷經萬年風沙洗禮,才將模糊那麼一絲一毫。
比如,霍霆第一次听說自己還有一個從未謀面的哥哥,听到那一句自己的父親是個殺人凶手時,松開了霍筱的手腕,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比如,他與阮阮結婚的那一天,一向冷靜淡然的他,為她戴上婚戒一刻,手指顫抖到無法一次套上她的無名指。
再比如,于笑爬上他的床那一天,他心愛的阮阮在門外歇斯底里,她每拍一次門,就像在他身上割開深一寸長一尺的血口,她的哭聲就像細白的鹽沙,埋進他的血肉,他天旋地轉,無力反抗,連辱罵的氣息都短促不穩,怒火席卷他猩紅的瞳眸,竟是滿目的殺氣。
除了他,除了霍霆這個人渣,沒有人可以這麼傷害他的阮阮,只有他自己!
事實向他證明了,就算兒時再單純無辜的小女孩,也有可能在長大以後變成一個毒蠍心腸的女人,用她的貌美與聰慧作為掩飾,不折手段的去爭奪她想要的一切,于家,不過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小企業,到底有多大的野心,非要讓自己的女兒如此不知廉恥的攀附于人!
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在頃刻間變得手無縛雞之力,只能如同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他的喘息帶著不能自已的晴欲,可更多的是痛不欲生的掙扎!他就要離婚了啊!反正很快他就會與巫阮阮離婚!為什麼于笑一定要做這種事情!一定要發出這麼惡心的聲音!身上一個陌生的女人在蝕骨逍魂,而真正屬于他的女人,卻在門外絕望而無助的听著這一室艷歌!
像是有人生生把他的心扯成兩半,他只能在內心無力的反抗,無奈的嘲諷,霍霆,你再也不是個人……
當門外的阮阮安靜下來,他的心也幻化成一地死灰。
一夜之間,她的靈動變為冷清,他的冷清變為冷硬。
縱有借口千萬,也無法改變他傷害了阮阮,他只能無聲在心里默默道歉,對不起阮阮,讓你疼,我不求你原諒,只要你恨我,我陪著你,一起來恨我。
他在櫃子里翻來倒去的找到一套白色的床品,換上,從被角自下而上的畫著盛放的櫻花樹,樹干出自他手,花簇出自她手,如果時光肯倒退幾步,那麼這顆櫻樹下,還有一個單薄少年,和帶著印有外賣字樣棒球帽的女孩。
很多人,都以為自己的愛情,可以長久至世界末日那天,可他們忘記了,愛人轉身,便是末日來臨。
盛放的櫻花讓室內暖了起來。
他靠著床尾滑座在灰色的地毯上,尖削的下頦抵在膝蓋,微微側臉,手指狠狠揪住自己的短發,滿目悲痛,梳妝台上的精致紙盒里是阮阮最愛吃的紅豆蛋糕,他從酒吧出來看到了那家蛋糕店,明明知道家里沒有人在期待它,還是買回來,只是為了那一抹濃濃的紅豆香,他的心啊,也會跟著綿密起來。
霍霆吃不了豆子,算不上過敏,只是豆子沙綿的口感讓他吃過以後覺得嘴巴很癢,喉嚨也不舒服。但是巫阮阮卻偏愛吃紅豆,她說紅豆寄相思啊,她把相思都吞進肚子里,她便是滿月復相思。
我吃過紅豆了。阮阮狡黠的看著他。
嗯。
親一個?
不了……唔……
香不香?
還行。
阮阮攬著他的後頸,準備再次親上去,他豎起食指抵在她嘟起來的紅艷艷的嘴巴,溫柔的笑著說,好阮阮,別親了,很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