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茜回頭看了看跟在兩人身後的安燃,叼著煙一臉的脾氣,她便沒回答阮阮,直到出了小區門口,安燃和她們朝著與她們方向相反的公交車站走去,她才帶著一絲懇求開口,「阮阮姐,你能不能幫我介紹一份工作?」
公向站茜。♀阮阮微微一怔,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得出自己是可以幫人安排工作的大人物,「你現在的工作呢?」
安茜眼眶微微發紅,目光垂到阮阮的肚子上,輕聲解釋,「我現在沒有正式的工作,晚上在夜宵店賣啤酒,但是我現在的身體不能熬夜,我也不想帶著孩子晚上和一群醉鬼打交道……」
「孩子?」巫阮阮驚住了,「是安燃的?你不是說孩子打掉了嗎?」
「沒有!我騙他的,反正他都不要,他管我生不生,我自己想辦法生,自己想辦法養,我不怕辛苦,只想工作體面一點,不用熬夜,我想離那個環境遠一點,可我又沒什麼學歷,大公司的前台我都應聘不上,你幫幫我吧,阮阮姐……」
安茜這個理由,直擊了巫阮阮內心深處最不能觸踫的那個點,她的眼眶也跟著紅起來,她覺得自己並不獨特,也並不多堅強,世界上有太多的比她更勇敢的女人,比她更堅強的獨自生活。
‘媽媽’兩個字,是世上最柔軟的兩個字,能融化一切,也是世上最堅硬的兩個字,能對抗一切。
巫阮阮對同病相憐的安茜立刻起了憐憫之心,她握著安茜的冷冰冰的手掌細聲安慰,「你幫你想想辦法,你先別著急,啤酒妹的工作真的不能再做了,你熬夜,孩子也不會舒服,況且每天晚上在那麼嘈雜的地方,小寶寶在肚子里睡覺也不安靜,你休息不好不開心,他也會不開心,當了媽媽,身體就是兩個人的了。」
安茜十分感激的笑笑,「謝謝你,阮阮姐,你人真的很好,我的朋友們都勸我不應該生這個小孩,畢竟這是不被世俗允許的,我不知道安燃是怎樣對你講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只是很多時候,事實並沒有你听到的,看到的那樣,我知道你也是離婚的,你應該明白我,一個男人一旦變心,什麼樣的借口都說得出,多麼離譜的話都可以當做心安理得的借口。」
巫阮阮笑笑沒說話,這是安茜與安然的愛情,不管他們誰說的話是真,都與她無關,她可以當一個很好的聆听著,給予自己能給予的安慰和幫助,別的什麼也不想參與。FCI1。
就算安茜與安燃鬧得劍拔弩張不可開交,可是他們並沒有傷害自己,所以她無權否定,他們分別是一個好人,只是無法相愛,也不能相愛的情侶。
安茜離開時留給她的微笑,無奈至極。
這種無奈的微笑,曾經也在她自己的臉上浮現過。對于「不愛了」這三個字,真是無論我們做怎樣的努力也無法逆襲。
昨夜大概下過雨,空氣濕冷,濕乎乎的沾在皮膚上,好像出過一層細密的汗,讓人覺得穿了多少,都不暖。
不過巫阮阮不怕。
她向來冷暖自知,里三層外三層,她在最里面還穿了一層保暖羊羔毛的保暖內衣,散步一樣像公司走出,走著走著就出了汗,小臉紅撲撲的,看起來很健康,就像為了什麼事害羞一樣。
她住的地方離公司不遠,步行的話二三十分鐘就可以到,這是孕婦的速度,正常人也就十幾分鐘,不用坐車,剛好當做鍛煉,反正一般她都余出足夠的時間來浪費,天氣好的時候街角會有賣油條的早餐攤,她會買來一根,邊走邊吃完。
很多孕婦在懷了孕之後,就會變得特別矯情。這不吃,那不吃,這吃了吐,那吃了吐,胃口好不好暫且不論,吃東西首先得看個心情。
但這些東西在阮阮的身上完全看不到。她一懷孕,關于吃東西這件事,每天腦袋里就只有一個想法︰我沒吃飽。
她是看什麼都好吃,聞著油炸的東西都是漫天飄香,一點也不惡心,只要是能吃的,都能吃的格外歡實,可惜無論怎麼吃,除了胸和,模哪都是一把骨頭。
有人說這是心思重,因為心寬體胖,只有心里不被三尺凡塵困擾的人,才會吃什麼都長肉。
大概因為天氣不好,今天賣油條的小攤就沒出,她正想這早上吃什麼,便听到身後傳來汽車尾喉喧囂的轟鳴聲。9920249
就算她無法確定這聲音是不是來自她所熟悉的那輛車那個人,但她還是本能僵了僵身體,知道跑車溫吞吞的停在她身邊,尾喉聲像困久的野獸,鼾聲漸熄,白色的流線車頭,像破浪而出的白色海豚,映在她的余光里。
她將包鏈向肩上提了提,雙手插進口袋,加快了步伐,跑車就像她的隨性保鏢一樣亦步亦趨,油門一松一緊之間,都帶著滲人的突突聲,來來往往的行人將目光落在一人一車之上。
她卻只顧著垂著腦袋悶頭走。
跑車的頂蓬變形金剛一樣緩緩向後收起,露出醒目的黑紅相見的內飾,霍霆穿著一件突然抽象反鎖的夾克,精致的小立領服帖在修長的頸部,帶著巨大的雷朋經典款太陽鏡,讓人看不清表情,看起來完全不像已經奔三的父親,倒像哪個企業家不整齊的敗家兒子,服飾夸張,表情囂張。
「巫阮阮。」他駕車緩緩跟著她,叫了一聲。
阮阮側頭,眼里滿是詢問,卻不說任何話,她和霍霆,已經無話可說,哪怕最基本的寒暄,她都不想給予。
「上車。」
「你有什麼事?」她疏離的問到。
霍霆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慢慢收緊,朝她彎了彎嘴角,黑色的碎發稍有些長,垂到眉骨,襯得皮膚瓷白到快要透明,「一定要走什麼事才能找你嗎?我只是剛好路過,想載你一程。」
「謝謝,我不需要。」她淡淡的回應,繼續往前走。
霍霆緩緩跟著她,自然到仿佛兩人正在一同在晨間散步。
「你不是很喜歡這輛車嗎?」他忽然開口,聲音泛著淡淡的涼,就像他的人一樣。
阮阮沉默不回答,不知道霍霆葫蘆里又要賣什麼**藥給她,不管他的語氣多麼溫和,她始終覺得這都是欺騙她上當,然後無情傷害他的誘餌,她看到的溫柔,全部是假象,是面具。
「是你喜歡,才買的。」他輕輕的開口,聲音不大,卻還是被一陣微風吹進了阮阮的耳朵里。
「所以呢?送給我?算到撫養費里?」她頓住腳步,轉過身直視著他。
剎車被霍霆狠踩到底,他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隔著深色的鏡片望著已經明媚到能取代太陽的巫阮阮,眼里的苦澀的悄悄躲藏著,平淡的回答,「不會,只是這車我打算賣了,再帶你坐一坐,以後想坐也沒有了。」
阮阮向車子靠近一步,目光清明,「人是會變的,這個道理,你比我懂,我曾經很喜歡這輛車,不代表我會一直喜歡下去,這種浮夸炫目的東西,只適合觀賞,不適合融入我的生活,所以我已經不喜歡它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了。」他淡淡的開口,轉頭看向前方,不再直視阮阮,她的眼里好像有一根根刺目的針,扎進他的眼里,心里,時光里,「你也不喜歡了,我也不喜歡了,所以打算賣掉。」
所有的一切都在馬不停蹄的前行,舊人和舊愛,一個被取代,一個被變賣,可能到了最後,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系,也之後兩個不能取代不能變賣的小孩。
「那麼,祝你的車能賣一個好價錢。」
霍霆薄唇微微開啟,幾秒後,淺聲道,「對不起。」
阮阮愣住了,這聲道歉太突如其來,完全不在她的預期,她怔愣的看著霍霆,雖然只能看到他不透露任何情緒的小半張臉,她曾經那麼希望听到一句他的抱歉,就像現在這樣,微微的歉意,薄薄的內疚,她就能滿足,能原諒,可它來的太晚了,阮阮已經不需要她的治愈,她的傷口已經長出新肉,盡管那塊新肉,是丑陋的傷痕。
她微笑,淡若清風,「沒關系。」
霍霆側頭,他的小阮阮,還是如此的溫和善良嗎?
巫阮阮把手從口袋里抽出,將風吹散的發絲輕輕別在耳後,叫她怎麼能忘記,這一頭纏綿柔軟的長發,是怎麼樣沒有的呢?拿剪刀齊頸而下的聲音,和剪在肉上一模一樣,光是听著,都讓人耳根發麻,她收斂了笑容,收斂了淡漠,只剩拂面而過的清風,繼續說完自己要說的話︰「反正我也不會原諒你。」
沒關系,反正我也不會原諒你。
沒關系。
反正,我也不會原諒你。
天氣好像突然涼了下來,冰凍三尺的徹骨寒冷,從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再到的皮膚,再到發梢指甲,再到他單薄花哨的外套,再到沉寂待發的跑車,粉色的薄唇泛著淡淡的紫色,他輕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好像听到真的多麼值得開心的事情一樣,近乎溫柔的回答︰「我也沒關系,反正我不求你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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