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扒干淨最後一口飯,竟有一絲小小的興奮,她听說左手運用靈活的人都比較聰明,她還特意學過用左手寫字,但是實在丑的慘不忍賭,連陪她一塊學的童晏維都能寫的橫平豎直了,她還處在蝌蚪狀態,她雙眼亮晶晶的問,「那你左手還會做什麼?」
「還會……還會的自從有了你以後就左手就完成使命了。」
安燃正想喝口湯壓一壓,一听這話,又一口噴到桌子下面,「咳,咳咳,領導,這桌上還有一個外人呢,您不要臉有個度行嗎?」
「嗯,還有你這個一直在用雞湯漱口的第三者。」
「我怎麼就第三者了,這不是我家嗎?我走錯門了我,我在我自己家當第三者?我有地方說理沒地方說理去……」
「沒有。」
阮阮還沒听明白剛剛那句左手使命的問題,但是這兩句她听明白了,她朝安燃笑笑,「我們領導是良心毒舌30年,業界屈指一數,你吵不過他。」
「我這是懶得和他吵,我是哥哥,我讓著小地弟。」
「我才是哥哥。」霍朗夾著菜突然插話。
巫阮阮忽然覺得有些時候,男人也會很幼稚,不管是三歲和三十歲,總有天真的一塌糊涂的時候,褪去一切鎧甲,放下一切防備,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柔軟的像沙。
安燃會幼稚,霍朗也一樣會。男人的真正好壞,只有在他身邊的女人才能清楚的知道,誰能相信,霍朗如此嚴肅冷漠的人,會和安燃在飯桌上因為一塊同時看中的排骨而打的筷子 啪作響呢。
就是那塊排骨,搶來搶去誰也沒得到,倒是被撅出了盤子,阮阮伸手直接捏住排骨的兩端,默默的放回嘴邊啃起來,「這就叫做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她啃了一會又突然抬頭,「到底什麼是左手的使命?」
安燃默默的嘆了口氣,「每一個女人都是他老公的左手終結者,你懂嗎?」
霍朗吃好飯,筷子往桌上一摔,「對,他現在沒老婆,還要和左手相親相愛。」
阮阮突然明白過來怎麼回事,臉騰的一下紅透,不再說話,默默的專注的啃自己的排骨。
飯後阮阮去廚房刷碗,安燃也終于體會了一把吃飽就大腿往茶幾上一扔的塊感,和霍朗並排坐著,只是一個吊著石膏,另一個叼著煙。
「你要回去多久?」
「不知道。」
「這都快過年了,你還能把阮阮自己扔在這過年麼,大過年的就我們倆在家,多沒勁。」
「我家里出事了。」霍朗淡淡的回應著,這讓安燃覺得,他家里出的並不算大事,真要有大事,誰還能像現在這樣坐著吃飯聊天沒事人一樣。
「你看你這樣……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如往後推一推,阮阮不是沒家嘛,你這新晉老公也太沒責任感了,你在美國過了30年聖誕節就忘了我們中國春節是要闔家歡樂的啊?」
霍朗抬了抬眼皮,掃了他一眼,目光停在他的長長的煙蒂上,安燃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半天沒彈煙灰,趕快先用手接著,遞到茶幾上的煙灰缸里彈掉,霍朗繼續看著面前根本沒有擺放電視的電視牆,「我母親出車禍了,生死未卜。」
確實是生死未卜,如果她早早醒來,李秘書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他,得不到消息有時也是一件好事,因為誰也不能預料將要得到的,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安燃一愣,「這麼嚴重……」
「不要告訴阮阮,她月份太大,坐飛機太辛苦,我不想來回的折騰她。」
安燃笑了笑,「您真高看我了,我特別小人下作,一會我就告訴她。」
霍朗沒搭理他,他不能說多了解安燃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但是至少他看到的安燃,是個好人,明事理,夠灑月兌,也不胡攪蠻纏。
就比如……
他喜歡阮阮,卻從不把自己當成情敵看。或許是他認為,阮阮就像掉落在桌上的那塊排骨,兩兩相爭的最後結果,恐怕只會讓阮阮愈發勞頓,再嚴重些也許會傷害到她,他們的斗爭沒有贏家,還會被另一個守在一旁的人拾起她。
他們選擇在漁船上鶴蚌相爭,就一定會有坐守的漁翁。
也或者,安燃知道他爭不過自己,這樣的距離剛剛好可以保持友誼。不是每一個人都是霸主,看到的喜歡的就一定要爭到手。就像一塊昂貴的鑽石,它璀璨奪目它值得被所有熱衷珠寶的人所擁有,可是當我們發現自己根本買不起它時,也不過只能期盼著,它一直擺放在自己可以看到的櫥窗里。上班下班用餐,每天都可以路過,和那些看都不曾看到,發現都不曾發現的人相比,能一直見識著這璀璨,也是福氣。
阮阮從廚房出來,用清水沖過的手上掛著水珠,一手端著一水果盤黑珍珠一樣的葡萄,她手掌輕輕在自己的毛衣後身沾著,把水珠沾了個干淨,換了個手繼續沾,把果盤放到茶幾上,「對了,安茜怎麼樣了?她住哪里,你回這邊她有人照顧嗎?」
安燃掐掉煙,正拿起一粒準備放嘴里,听到這話,十分嫌棄的看了看她,「吃東西的時候,能不提這麼惡心的事兒嗎?」
連自己哥都覺得她惡心了,由此可見安茜的惡心真是毫不摻假,一點水分都不含,業界良心堪屈一指。
但可恨之人,必然有可悲之處,她是惡人,並不妨礙別人會有一顆慈悲心。
除去她莫名其妙的那場戲,還有她試圖傷害自己的這件事,阮阮也想到了她的寶寶沒有了。
連她都看得明白安燃這一輩子都不會對她有除了兄妹之外的念想,安茜又怎麼會看不到,讀書少,不代表智商情商就低,那個見了上帝的小寶貝,是安茜這一生唯一能留下安燃的東西,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有。
愛的那麼深,連倫理常綱的都能罔顧掉,她還不能留住她想要的,那她的眾叛親離,她與安燃的劍拔弩張,全然沒了意義,空悲喜一場。
「其實我自己住也可以,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如多陪陪安茜,她還是希望能多和你在一起,再怎麼說也要讓她挺過這段時間。」
「她也沒什麼需要照顧的,就天天在家躺著休養,她同屋住的小姐妹對她挺好的,我有空會給她買點吃喝送過去,現在的安茜用不到你擔心,沈總出手還是挺闊綽的,親自去病房和我們談的賠償,安茜直接要了這個數。」他捏著葡萄伸出一根手指,「應該說這不叫談判,這叫勒索,不過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意打一個願意挨,旁人也插不上手。」
「你是她哥哥,那孩子還是你的,你有責任也有義務照顧她。」
「我啊,她偷了我70萬我不要了,折騰的我有家不能回我不計較了,我覺得自己仁至義盡了,我不是耶穌,誰有罪我都要去替他贖。」
阮阮一直不明白,安茜是怎麼這麼短的時間花完那麼多錢的,70萬,她要賣多少啤酒才能賺回來,她才懷孕三個月多,也沒見她穿戴什麼奢侈品,這花錢的速度還真如風卷殘雲般的徹底,連根毛都沒剩下。
「酸……」霍朗淡淡的插了一句嘴,起身朝阮阮的房間走,「巫阮阮啊,你就是好了傷疤,忘了怎麼疼……」
安燃已經把阮阮送給他的毛毯又抱了回來,她的行李不多,好打包,也好拆包,有一個牛皮紙箱,里面放了一些簡單的畫具,還有幾本速寫本子。
霍朗隨手抽出一本翻看,眉頭輕輕攢起,這一頁頁清晰的黑白線條畫面,全是一個男人的身影,在樹下,在草坪上,行走的背影,站立的背影,低頭處理畫具的,還有,把小孩子放在肩上遠走的場景,這畫面簡單干淨,每一頁的落款,都是一個小小的笑臉,相反單獨畫著那些花草樹木風景的畫面,連簡單的笑臉落款都沒有,那不是就是在告訴看畫的人,她愛這畫里的人,那個男人,那個小姑娘。
再往後翻看,便是幾張五官的特寫,霍朗嘴角微微一揚,風水輪流轉啊,終于也能輪到他,那ying侹的眉峰,清俊深沉的雙眼,快樂的,悲傷的,狡黠的,溫柔的……
螃蟹發出懶洋洋的咕嚕聲,從他的左褲腳蹭到右褲腳,來來回回的畫著8字的圈,蹭的他都快酥了。
他彎角把小家伙抱到胸口,剛好趴在他打著石膏的手臂上,一大一小傷員懶洋洋的躺在厚厚的毛毯上。
阮阮在外面和安燃聊了多久,他就捋著螃蟹腦瓜頂那一塊毛模了多久,把這小東西模的面目那叫一個猙獰,尖嘴獠牙的眯縫著眼,哪還有貴族貓咪的半點氣質。
他一夜未睡,阮阮面對他,他就看阮阮的臉,阮阮翻身背對他,他就看阮阮耳朵尖後腦勺,和那一小截白希的後頸,他的手掌穿過她的腰間,在她的夢里輕輕落在她的肚子上,喃喃無意的一腳,讓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愛情唉。
因為有愛情,所以愛人的一切都那麼美好,也因為有愛情,每一次別離,都似一場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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