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的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他做過無數次想象。////
小時候寫過一篇關于未來的自己的作文,那個時候他滿懷憧憬的寫自己長大之後要成為機器人,然後被零嘲笑說除非他去開機動戰士。
再大一點就開始幻想每一個人在年少時都會想象的事情,比如說進入新的學校會遇到什麼樣的同學啊,會與怎麼樣的女孩子摩擦出火花甚至是與人交往的步驟應該是哪些啊這些他都有想過,然後被零無情的打擊說他的未來注定和六個以上的男性牽扯不清。
……但現在的問題不是那些,而是他眼前這個背對著他的男性背影。
他保證他的性向絕壁沒有歪曲,喜歡的人絕對是不折不扣的女孩子,然而那個男性…很明顯就是和他住在一起啊。
哪個男人會穿著居家服背對著人打掃衛生的,家政人員嗎,有這種會穿著居家服的家政人員嗎?!
他的臉扭曲了一下,然而還不等他說話,那男人就轉過身,似乎有點不高興的皺緊了眉頭。
「不是說讓你休息嗎?」言語中有點責備的意味,同時也掩蓋不住那份關心。
他有點無措,伸手蹭了蹭鼻子卻突然覺得哪里不對。「我……」明明是從他的喉嚨里出來的聲音,卻是另一種模樣。
與其說這是變聲期之後的他的聲音,倒不如說像是零的聲音。至少比起原先在他腦海里響起的有些模糊的聲音來說,這個聲音更為清晰。
僅僅是一瞬間,他就猜想到自己身上可能發生的事情。
〔零…?你在嗎?……不要不回答啦,零?〕
腦海里除了他自己的聲音以外再無他人。
大約是看他愣在那里,男人丟下手中的掃除工具竟然朝他走了過來,「怎麼了?不舒服?……啊啊,所以才說讓你多睡一會的啊。」男人臉上露出些許擔憂的神色,「下午到時候我會去接小年回來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他幾乎要開口問小年是誰,卻又因為男人的視線讓他無所適從,于是只能像是听取教訓的小孩一樣把頭低下去。
結果這一低頭差點讓他喊出來。
他現在一身松垮的長裙,然而即便再松垮的衣服也遮不住月復部的隆起。
他突然覺得自己還不如這麼死了好。♀
男人伸手蹭了蹭他的頭發,然後轉換了語氣。「……你真是個蠢貨,也給我學著好好照顧自己啊。」聲音里是幾乎滿溢而出的寵溺,卻讓他听著一抽一抽的。
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搭在肚子上然後一步步向上,最後停在胸前。「…………呵呵。」他忍不住的冷笑了兩聲,卻突然注意到這笑聲有些不合適,偷偷用余光覷著那男人,生怕男人會發現哪里不對勁。然而男人的神色卻沒有變化,這才讓他放心下來。
如果說最開始他以為十年後自己和一個男人在一起,而中途因為自己的直覺而隱約猜到某件事的話,那麼胸前的起伏很好的證實了他的猜測。
若是沒錯的話,那麼他現在應該是在十年後的零的身體里,……而且還是懷著小孩子的…
想到這里他忍住一口血默默地咽下去。「我…我去一下洗手間。」他說出這話之後身體就自發的朝洗漱池方向走去,男人看著他沒說話,只是轉身走到了某個房間里。
他走進洗漱池就把門給鎖上了,然後帶著十分不痛快的表情用水洗了好多遍臉。
那張倒映在洗漱池前的鏡面上的臉,毫無疑問是那個他所熟悉的,原本面目已經很模糊的零。
稍稍冷靜下來之後他開始思考他現在所處的世界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到底是他的意識來到了原本就擁有身體的十年後零的身體里,還是說這是另一個世界的…
他潛意識里已經得出了答案,不得不說即便是現在能力還未開發的他,那沉靜在血液里的超直感已經發揮本領。
零曾經和他說過未來是多種多樣的,怎麼樣的選擇就會造就一條通往未來的路,這其中的路錯綜復雜,有些交織在一起,有些則打死合不到一塊。
那麼,現在他所呆著的身體,這副身體的原主人…究竟是……
擁有身體,很大可能上沒有和他相遇的零。或者是沒有身體,他認識的那個零,而有可能他所認識的零在十年間因為某個方法而獲得身體最後演變成這幅模樣的…
前者讓他心情微妙,後者則是讓他感受到嫉妒與不甘。
如果真的是那個人的話,那麼這是否意味著他以為不會分開的兩人,最後終究會分開呢?
他不明白突然涌出的陌生情感是什麼,但是至少明白,他在不滿。
不滿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突然溜走,然後變成其他人的。
這種情感並不奇怪,畢竟從他四歲開始,他就沒有與零分開過,甚至連爭吵都沒有過。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源自于零無法離開他身體以及零與他的年齡差異,但這些也不算什麼。
可是……
他甩甩頭,揮去那些有的沒的想法,突兀的覺得肚子被什麼戳了一下。
他將視線往下移,然後滿臉復雜的看著微微隆起的月復部。
……老實說,作為一個苗根正紅的十四歲少年,如今變成這幅模樣壓力不要太大。
他垮著臉走出洗手間,然後就看到那男人略微側過頭看著他,用手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一杯冒著熱氣的東西。
據估計應該是熱開水。
大約是看他沒有動靜,男人把頭轉過來,仔仔細細地看著他。「還不舒服嗎……?」
他這時才真正注意到男人的長相。
不是很好看也不是很難看,總之是中庸的模樣,他在評價的同時也忍不住的想如果這個人是那種刺蝟頭獅子頭或許好看一點。聲音和他不同,略偏低沉,倒是很好听。
「說起來明天是你的生日呢,要吃什麼?」男人微笑地看著他,即便是他也被這男人弄得有些臉紅。「……你是…?」他突然听到男人似乎困惑的聲音,然而男人僅僅說了兩個字之後就沒有再說下去。
難道是被人察覺了?
他一瞬間緊張起來,抬起頭看向男人,卻看到男人目光停留在他月復部一會,然後仿佛無奈的嘆氣。「怎麼了,生日沒想好怎麼過嗎?」剛剛的疑惑似乎只是他的錯覺,然而男人的聲音卻不像最開始那般溫柔而是帶著一點疏離的客氣語調與他對話。
「咦、我…那什麼我沒想到會記得這麼清楚……」有種被人看穿的窘迫感讓他不由得將視線偏向一邊,同時也有點驚訝原來明天就是零的生日。
男人啊了一聲,然後仰頭看向天花板。「這是當然的啊。」語氣是那般的理所當然,卻在他听來包含著炫耀。「要是不記得的話,你一定會哭著和我鬧啦,像高中時代那樣大哭?」
男人說到最後,帶著點微薄的懷念語氣,然後溫和地笑起來。
那番模樣在他看來不知怎的有種奇怪的可惡之至。
「——才不會啦!」他沒打算說話,只想用沉默對待,但是身體卻不受控制一樣的沖著男人大喊。這樣的行為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微妙感覺。
這感覺並不是身體被另一個意識所控制而產生的排斥,反而像是身體已經能夠自然反應出應對那番話的回答,甚至都不需要讓他思考如何應對。
男人看著他微微一愣,嘴唇囁嚅著卻沒說話。
或許男人已經知道這個身體里不是零。
他突然這麼想。
「……五分鐘…不,差不多兩分鐘…零,不是…那個人就會回來的。」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對男人說這些,但是看著男人听到他的話笑起來的神情卻覺得自己做的沒錯。
男人看著他,眼楮不知道是天生還是習慣所致,有點無感情的意味,「零…在你的世界里,她的名字是這個啊…」男人笑了笑,「雖然有點抱歉,但是能告訴我我妻子的具體去向嗎?」
他唯有沉默能回答。
倒不是說回答不上來,而是當男人說出妻子的時候他突然就失去回答的興趣。
他絕非這種蠻不講理的人,但是現在他卻莫名的想要這麼做。
男人沒有在意他的態度,反而像是敘家常一樣和他對話。「晚上要吃點什麼嗎?說起來你晚上不能吃面食,那麼給你做點粥?說吧,你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
他在一瞬間就想起零曾經無意和他說的一句話。
男人要是願意為女人親自做飯,不是有事去求她就是深愛那女人。
當時年齡太小沒有懂,大一點了只覺得這番話沒有什麼道理,但是現在卻又想了起來而且一時半會也忘不掉。
而在男人問出那句話的同一時刻,這個身體又再次摒棄了他的意志,下意識的就回答,「只要你做了我就吃。」
他沒由來的感受到一陣恐慌。
但是男人沒有放過他,而是接著那句話繼續問了下去。「吃完飯之後呢,散步?」
身體如同已經知道回答,還不等他作出反應,就已經自然而然的對那個男人的話說出回答。
「好。」
即便年少如他,也能感覺到這一問一答之下所隱藏的愛意。
他突兀的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擠壓著,卻讓他喊不出這種疼痛。
他覺得男人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挑釁,為了炫耀。甚至是為了告訴他,零在沒有和他接觸,和他在一起的這個世界里,零是幸福的,——這幸福是零與那男人的。
他做了個假設。
如果零沒有以那種形態那種方式遇到他,而是作為正常人活在這個世界或其他的世界,那麼他的情況是怎麼樣的呢?
至少不比現在好吧?
至少年幼哭泣的時候沒有人會用那樣溫柔的語氣哄自己,也沒有人在他腦海里說著那些他懂或不懂的話,更沒有人會在他被所有人嘲笑是廢柴無能的時候挺身而出,即便方式有些奇怪。
那個人的角色不像母親這樣重要,卻扮演著他成長過程中一個微妙的角色。
沒有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一旦和她接觸,相處下來之後就難以割舍。
或許這就是人的感情?
不太明白。
五分鐘的時間一晃而過,他意識到自己將要回去,終于能夠像以往那樣和零在一起的時候,男人看著他突然很認真的說︰「你喜歡她嗎?」隨即又像是自言自語般的獨自說道,「那人看上去大大咧咧,實際上沒外表看上去那麼隨意,很會照顧人但是不會照顧自己,而且很沒有安全感。如果喜歡她的話,」男人抬起頭看向他,似乎是看著他的本來面貌。「要是喜歡她的話,可能過程會有點辛苦。」然後,男人對他付諸一笑。
他回到了原來的時空,帶著點惴惴不安,他喊出那人的名字。
〔零……?〕
那人很快就給與他回應。……這是他所熟悉,甚至是他所擁有的零,而不是其他。
他莫名的高興起來,然而在感受到零似乎很是疲憊的狀態後,幾乎鼓起十二分的勇氣把那句話喊了出來。而同時零也對他說了一句話。
在听到那番話之前,他潛意識的覺得他們說的應該是同樣含義的話。
臥槽你居然留我一人去面對被你弄大了肚子的女人!!超可怕!
你去了哪里?……我有點想你。
……其實完全不同呢。他咧咧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他的聲音被掩蓋,連同那份好不容易說出口的心意也被掩埋,在想要開口抱怨零的時候,他突兀的想起那男人最後和他說的話。
他張了張嘴,決定暫時什麼都不要說。
他還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害怕這份心情就和青春期特有的叛逆感情一樣,來得莫名而突然,卻總是傷人無數。
再給他一點時間,就一點點。
他听著零絮絮叨叨的聲音,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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