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軍軍中的重盾手們都已經頂到最前面,人們大呼小叫地喊著︰「注意!來了,來了!頂住,快頂住——」
喊話之聲還未落,就听‘咚’的一聲悶響,原來一顆翻滾下山坡的石彈撞擊到第一軍團的重盾,盾後面的金軍士卒身子皆為之一震,但總算把滾下山坡的石彈頂住了。
「往這邊送!速度別太快,一點點的順下來!」金軍士卒把停下來的石彈推到後方,在金軍陣營的中段,這里更熱鬧,眾多的金軍士卒正在固定拋石機和破城弩。
由于有坡度,拋石機和破城弩的固定也比在平地困難許多,又是墊木樁又是墊石塊,把周圍的金軍士卒忙的滿頭大汗。
第一軍團好不容易把拋石機和破城弩都固定好,金將們這才下達了繼續進攻的命令。
不過第一軍團的進攻可不是士卒們往前推進,而是啟動拋石機和破城弩,不斷地向赤龍壇發射石彈和弩箭。
第一軍團的石彈和弩箭好像數目無限似的,一輪接著一輪,不停的投擲和彈射出去,直把赤龍壇的城牆撞擊得四處開花,箭垛之也插滿了破城弩的弩箭。
在後方觀戰的白河暗暗點頭,第一軍團不愧為第一軍團,作戰果然有章法,先是以大量的攻城武器壓制對手,如此一來,便可讓己方將士推進的損失降到最低。
看起來,第一軍團很快就要拿出真本事全力攻城了!白河在心里推算著第一軍團攻城的步驟。
可是第一軍團利用拋石機和破城弩的打擊卻遲遲沒有停止,好像要永無止境的就這麼一直打下去似的,石彈和弩箭依舊接連不斷的從金軍陣營頭頂飛出,砸向對面的城牆。
在金軍這般瘋狂的進攻之下,赤龍壇的城頭已然站不了人了,守城的赤軍紛紛跑下城牆,到牆根底下躲避,耳輪中除了‘轟隆、轟隆’連續不斷的巨響就再也听不到別的聲音。後背靠著的城牆都能感覺到一陣陣的震顫,好像城牆隨時都可能倒塌似的。
這時候,就連原本信心十足的守軍也是一個個臉色蒼白,不由自主地打著寒戰。他們也從未經歷過如此強猛的攻城。
第一軍團的攻城武器不計‘彈藥’的連續發射,完全壓制住城內的守軍,白河陰沉的臉色緩和了好多,他難得的露出輕松之色,邊搖頭嘆息邊向丁奉挑起大拇指,說道︰「貴軍的大型器械威力無窮,真堪稱攻城的利器啊!」
丁奉淡然而笑,說道︰「只是區區幾件‘小玩意’而已,怎能入白兄的法眼呢?」
「哎?」白河連連擺手,道︰「丁兄不要這麼說。如果我軍也能有這樣的利器,想必早已經拿下赤龍壇了!」
丁奉仰面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心里卻在暗道︰就算給了你這些拋石機和破城弩,也同樣打不下赤龍壇啊!在己方完全不留後手。一股腦把全軍的石彈和弩箭全部發射出去的情況下,赤龍壇的城牆依舊立而不倒,甚至沒有任何的損毀之處,可見城防之堅固。在這樣的城防下,拋石機和破城弩的作用很有限,除了暫時壓制一下守軍外,再無其它的作用。
第一軍團的‘彈藥’當然不是無限的。在高密度的打擊之下,軍中的石彈和弩箭在半個時辰之內就打了個精光,而後,第一軍團陣營里的吆喝聲又再次響器,人們把剛才固定好的拋石機和破軍弩全部松開,緊接著。後軍變前軍,由重盾手殿後,全軍悉數撤退下來。
白河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剛才還瘋狂攻城的金軍,在用完拋石機和破城弩後。連一刀一槍都未和守軍動過,甚至連一根箭都沒射過,就這麼撤回來了?他膛目結舌,結結巴巴地問道︰「丁兄,貴……貴軍怎麼撤回來了?」
丁奉一笑,說道︰「我軍的石彈和弩箭都已用盡,接下來,該新赤軍弟兄陣了!」
「什麼?!」
「放心!在我軍這般持續打擊下,赤龍壇的城防已然搖搖欲墜,不堪一擊,新赤軍弟兄這次陣出戰,定能輕松取勝!」丁奉厚著臉皮大放厥詞地說道。
白河聞言,鼻子都快氣歪了,敢情金軍出戰,就是用用拋石機和破城弩,然後就沒事了,實質性的攻城還得用己方將士!天下哪有此等厚顏無恥之人?!
他的臉頓時沉下來,冷聲說道︰「貴軍如此攻城,太敷衍了事了?難道,這就是兩國聯盟的誠意?」
丁奉搓手笑道︰「我軍遠道而來,難免水土不服,軍中將士病倒大半,白兄也看到了,我軍能出戰的將士僅僅才五萬,實在無力強攻啊,這次,只能多多儀仗新赤軍兄弟了。」
其實,他也可以告訴白河實情,己方兵分兩路,另外的五萬將士準備從密道潛入城內,但是他擔心兩點。一是怕消息走漏出去,他可以保證自己的第一軍團內不會有赤軍奸細,但新赤軍里有沒有,那可不是他所能控制的範圍了。其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他怕告訴白河實情,後者便會有所保留,不再全力攻城,甚至是停止攻城,沒有新赤軍做吸引,很容易讓己方的秘密潛入暴露,功虧一簣,若是不施展全力,更容易引起守軍的懷疑。
出于這兩點考慮,他才刻意瞞著白河,還編造出施法召喚來天兵天將這樣可笑又荒謬的借口。
白河不了解內情,只是覺得丁奉刻意保留第一軍團的實力,讓己方的將士們去做炮灰,心里極為不滿,他哼笑一聲,說道︰「丁兄不是施法引來天兵天將相助嗎?那我們就等到子時去攻城好了。」
「萬萬不可!」丁奉收斂笑容,正色說道︰「如果天兵天將看到我方未盡力攻城,只怕也就不會下來相助了,所以,我方的進攻絕不能停!白兄盡管放心,只要我方的攻勢能堅持到子時,天兵天將定會出現,到那時,赤龍壇城內大亂。我方可輕松破之!」
「打到子時?」白河冷笑,反問道︰「若到時沒有天兵天將出現呢?」
「那我就割下自己的項人頭,獻于白兄!」
白河倒吸口涼氣,丁奉這個承諾可夠重的。他怎敢如此篤定,難道真有天兵天將不成?他眯縫起眼楮,幽幽說道︰「軍中可無戲言!」
丁奉一笑,說道︰「剛才的話,可作為我立下的軍令狀!」
他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了,白河再無話可說。
他凝視了丁奉片刻,點點頭,對身旁的傳令兵大聲喝道︰「傳我將領,全軍攻城,不到子時。絕不收兵,如有臨陣退縮者,殺!如有畏懼不前者,殺!」
第一次听到主帥下達這樣嚴格的軍令,傳令兵嚇得一哆嗦。急忙插手應道︰「是!將軍!」說著話,傳令兵催馬向新赤軍陣營而去。
看著傳令兵的背影,白河仰起頭來,用眼角余光瞥了瞥丁奉,自己已下達如此嚴苛的軍令,如果到子時看不到天兵天將,看你如何自處?今天就算不殺你。也得扒掉你一層皮,好好殺殺你的威風!
在白河的軍令下,新赤軍的進攻又開始了。他丑話已經說在前面了,臨陣退縮者和畏懼不前者一律殺無赦,新赤軍的將士們哪里還敢怠慢,推進時。發了瘋似的向前沖殺。
雙方大規模的攻堅戰再次展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算有嚴苛的軍令頂著,新赤軍的攻勢仍舊越來越弱。
見狀,丁奉也不敢再有所保留,傳令下去。己方將士參戰,協助新赤軍,一同攻城。
隨著第一軍團將士的參戰,這場攻堅戰的局勢又變得撲朔迷離起來,金新赤聯軍的攻勢一波猛過一波,而守軍的堅守也是一輪強過一輪。
作為赤國西北巡查使的魏無忌,他能受到施懷的重用,還設計害死陳平,其人還是很有些真才實學的,不僅僅會耍陰謀手段,即便統軍打仗,也有過人之處。
在他的主導之下,赤龍壇已變成鐵板一塊,地利的優勢和城防的堅固只是其中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守軍頑強,作戰時有條不紊,全軍分成數波,輪番城牆抵御敵軍,如此一來,使各兵團的傷亡都很平均,不至于使某兵團直接被打光,從而影響到全軍的斗志,而且守軍還能始終保持強盛的戰力,給予攻城的敵軍迎頭痛擊。
可以說,這樣的赤龍壇,想從外面強攻進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但魏無忌做夢也想不到,在自己的背後,那座赤龍壇的天然屏障赤龍山會漏一個大窟窿,五萬第一軍團將士正從半山腰的山洞里源源不斷又悄然無聲的潛入城內。
亥時,按照原定的時間,以陳放為首的五萬第一軍團將士開始向赤龍山的山洞攀爬,早已和金軍探子接觸過的彭程帶著一干心月復手下于郡首府的後院等候。
這回金軍沒有失約,亥時剛到,就見赤龍山的半山腰有微弱的火光晃動,彭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楮,確認沒有看錯,急忙對身邊的手下說道︰「快!快點火把,發信號!」
他話音還未落,張武已然機靈的把早就準備好的火把和火折子拿出,快速地點燃火把後,高高舉起,用力地左右搖晃,向山洞口處的金軍發出安全的信號。
見到山下有了回應,山洞里的金軍把五根繩索連續拋下來,緊接著,五名金軍士卒順著繩索並排滑下。
到了地面,剛剛站穩,不遠處的小院門便打開,張武從里面探出腦袋,並連連招手道︰「金軍兄弟,快這邊來!」
五名金兵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地抽出佩刀,大步流星走了過去。
張武見狀,嚇了一跳,一邊後退一邊小聲說道︰「小人張武,去過貴軍大營,幾位兄弟應該認識我……」
沒時間听他的廢話,為首的那名金兵伸手把張武推開,隨後箭步竄進院內。
看到這五位手提利刃表情陰森冷峻的金兵突然進來,彭程等人雖說是內應,但還是不自覺地縮成一團,一個個臉色蒼白,身子突突直哆嗦。
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院子四周,沒有發現異常,那五名金兵才從後腰處拔下火把。一齊點燃,向山洞方向發信號。
隨著他們的信號發出,順著繩索滑下來的金軍如同下餃子一般,一個接著一個。手掌摩擦繩索的沙沙之聲不絕于耳。
只是眨眼工夫,從半山腰順下來進入郡首府的金軍就已多達千人。
郡首府其實不算小,但也容納不了這許多的金軍,隨著金軍越聚越多,漸漸的,郡首府內已是人滿為患。
這時候,陳放也順著繩索進入城內,由金軍士卒指引著,他見到了彭程。
終于看到一位金軍將領,彭程一溜小跑的迎前來。必恭必敬地深施一禮,說道︰「小人彭程,參見將軍!」
陳放比普通的金軍士卒要客氣很多,听聞他就是彭程,他滿面掛笑。伸手相攙,說道︰「原來是彭大人,久仰大名,在下陳放,乃第一軍團副帥,非常時期,冒昧造訪。如有冒犯之處,還望彭大人多多見諒!」
「哎呀,原來是陳放將軍!將軍說得哪里話,實在是折殺下官了!快,將軍快里面請!」彭程連連躬身,把陳放讓入郡首府的正廳。
通過陳放對自己的態度。彭程提到嗓子眼的心算是落下一半。現在,金軍已然入城,自己對金軍再沒有利用價值,但金軍卻沒有殺自己,說明對方並沒有除掉自己的意思。看起來,自己算是賭對了一半,接下來,就要看能不能過林浩天那關了。
彭程把陳放讓到大廳,後者並沒有落座,站于大廳的門口,向外觀望了片刻,回頭問道︰「彭大人,我軍將士共有五萬,你這郡首府無論如何也容納不下這許多人,可還有其他隱蔽之所?」
仔細想了想,彭程拱手回道︰「將軍,郡首府周圍的街道、胡同有很多,貴軍兄弟可先在各條街道、胡同聚集,現在城外的新赤軍正在攻城,全城已經戒嚴,城中的百姓是不敢出家門的,只要貴軍兄弟不把動靜鬧得太大,就不會被人發現。」
陳放點點頭,交代手下人,讓下面的兄弟先分散到各街道、小巷和胡同里藏身,隨時等他的軍令行事。
由于有彭程這個內應,五萬的第一軍團將士利用赤龍山的山洞,成功潛入城內,神不知鬼不覺的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他們這邊進展順利,城外的戰斗已經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金軍合新赤聯軍凶猛的攻城被赤軍頑強的抵御住,雙方將士的傷亡都不小。
眼看著無數的傷兵從前方戰場被不斷地抬下來,新赤軍統帥白河心急如焚,不停地搓著手,嘴巴里念念有詞,也不知道他在嘟囔些什麼。反觀在他身邊的丁奉,倒是一派的輕松、淡然,安穩的樣子好像不是在觀戰,更像在看戲。
他能忍住,可白河實在忍不住了,後者一邊抹著額頭的冷汗,一邊低聲說道︰「丁將軍,赤龍壇易守難攻,再這麼打下去,我軍的傷亡……」
「就算傷亡再大,也得堅持下去。」不等他把話說完,丁奉打斷道︰「半途而廢,我們可就功虧一簣了,前面陣亡的那些弟兄也就白白犧牲了。」
「可是,再不停戰收兵,我方陣亡的兄弟將會更多。」
「我不是說過了嗎?只要等到子時,我軍定能大破敵軍!」丁奉正色說道。
「子時?」白河猛然想起子時會有天兵天將出現的事,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向身後的侍從問道︰「現在何時?還有多久到子時?」
「回稟將軍,再等一刻便是子時。」一名新赤軍侍衛回道。
再等一刻?好,就再等一刻!到時如果看不到天兵天將出現,看丁奉還怎麼說?白河強壓下心中的急火,舉目繼續觀望前方戰場。
此時,做為防守一方的統帥魏無忌倒是很輕松,在他看來,城外的金新赤聯軍兵力雖眾,但卻有勇無謀,只知道一味的強攻,簡直是以卵擊石,以己方的城防,只需嚴守城邑,以逸待勞,便足可以挫敗金新赤兩國的三十萬大軍了。
現在,他倒是希望金軍和新赤聯軍能繼續這樣打下去,等對方死傷的差不多了,也就是己方全面反擊的好時機,屆時自己以十萬破敵三十萬,名揚天下,流芳千古,豈不是件美事?
正在魏無忌心里得意,做著美夢的時候,突然之間,自己的後方一陣大亂,他眉頭皺起,向身旁的一名偏將揚揚頭,說道︰「去後面看看怎麼回事?是何人在喧鬧!」
「是!大人!」那名偏將插手應了一聲,隨即,轉身向城牆下跑去。來到城牆下,向前走出沒多遠,就見前方一批赤軍士卒像被鬼追似的,連滾帶爬的向自己這邊狂奔過來。
偏將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站在道路的中央,大聲喊喝道︰「站住!你們都跑什麼?」
「將軍,大事不好了,城內突然進了金軍!」一名跑得最快的赤兵率先來到偏將近前,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邊結結巴巴地顫聲說道。
城內突然出現金軍?這怎麼可能?金軍明明還在城外攻城,什麼時候流竄進城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