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半個時辰都能用完的飯,管嬪這次花了一個多時辰,吃完了飯,婢女拿一方帕子給她擦擦嘴,見那帕子上竟然還有一絲血跡,想來是管嬪嘴角殘留的,不禁想著,原來這宮里,主子跟奴婢是一樣不好過的,做奴婢的,如果命好,還可以跟一個好主子,雖干著侍候人的活,但並不是苦差事,如果命不好,跟了青嬪這樣的主子,掉了一個碗,可能都要挨打。可當主子的,從進宮起,就與這後宮形形色色的女人為敵了,一個不小心,就要受排擠,或者,會送命。想來做主子的,倒不如做奴婢來的自在。想著想著,就哭了︰「這宮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為什麼咱們承歡殿處處忍讓,皇上也不是天天來,卻遭了那麼多的記恨,這要把主子打個三長兩短,以後我們可怎麼辦哪。」
管嬪有氣無力的嘆口氣,又像是安慰婢女似的道︰「放心吧,榮妃才不會讓我死,不然,她如何跟皇上那交待。她不過是想讓我受受罪,顯顯她的威風罷了。」
那一晚,回雪帶著岑梨瀾往養心殿而去,看過管嬪受苦的樣子,回雪又一次深刻的意識到,權利在皇宮里代表著什麼,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有權利,就能隨便左右別人的生活,生死,沒有權利,就低如螻蟻,不知道哪一天,就被別人踩在了腳下,而這權利,放在善良的人手里,是件好事,放在陰毒的人手里,就是一把殺人的利劍。
養心殿依舊是靜悄悄的,當職的奴才們都屏聲靜氣,王福全見回雪來了,遠遠的提著燈籠上前說道︰「娘娘。您吉祥。」
「皇上怎麼樣?」
「皇上喝了熬的藥,剛睡下了,看著精氣神,好像比前兩天好些,就是還咳嗽,發汗。」王福全拱身回道︰「可是娘娘……恐怕皇上此時不便見您,好不容易睡的踏實,這……」
回雪听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我明白,你辛苦了。回去守著吧,皇上沒事就好,我也就來看看。這便回去。」
晚上的風雪更大了。今年的雪好像下的比往年都密,掃在臉上又涼又疼,岑梨瀾跟在回雪身邊,見婢女提著的八角宮燈有些影影綽綽的,心神也有些恍惚︰「管嬪如今又不喜跟咱們一處。你又何必處處為她求情,反倒得罪了人。」
回雪心里也說不清原因,如果不是因為是同時進宮的秀女,那就是因為,管嬪無心機,也不會害人。這樣一個人,即使跟自己合不來,也不想別人去傷害她。在這陰森森的後宮里,能不去傷害他人,已經算是善良了。或許,她不想管嬪受傷害,源自于內心里。對善良的一種保護。
一連三天,回雪都去養心殿。皇上不是在睡著,就是在用飯,外人一律不見,回雪有一次偷偷的站在離養心殿很近的位置,觀察了一會兒,見一個小太監跑了進去,過了半柱香時辰,又一臉失落的出來了,煙紫上前去叫住了小太監,問他︰「你是哪個宮的?跑來找皇上做什麼?」
小太監倒懂規矩,先是給回雪行了禮,然後畢恭畢敬的回道︰「奴才是侍候景仁宮的。」
「那你到養心殿是做什麼?」煙紫問。
「皇後娘娘听說皇上身子欠安,特讓奴才來看看,娘娘也想親自來看一看,只是不知道皇上準不準,特意讓奴才來問一問。」小太監一臉謙卑。《》
「皇後娘娘身體可好?皇上可準了皇後娘娘的請求?」回雪問
小太監搖搖頭︰「皇上躺著,讓奴才回去回話,就說身上無礙,讓皇後娘娘好好在景仁宮呆著便是。不必再往養心殿跑。」
看來皇上還是沒有原諒皇後,皇後借機想出景仁宮,可惜算盤打空了,難怪來問話的小太監也一臉的失落,打發走了小太監,回雪嘆了口氣,這小太監都能進去見皇上,自己卻不能,很明顯的,皇上在故意避著自己,他要回避自己的原因只有一個,那當然是因為管嬪的事,或許皇上夾在中間,不想表態,如果斥責的榮妃,那與理說不過去,畢竟榮妃表面上是護著皇上的,若是縱了管嬪,那傳出去就招人口舌,皇上不想惹下這是非。只是這樣,卻苦了管嬪了。難得她一片赤誠,卻是如此下場。
又過了兩天,听說皇上身子還未大好,榮妃便借機又打了管嬪四棍子,這四棍子比原來挨的那些更疼,因為這一次,是真真切切打在傷口處的,眾妃嬪嚇的噤若寒蟬,管嬪緊咬著牙關,這一次,她一聲也沒有哼,倒讓人敬佩。
回雪著蘇太醫配了上好的藥,不但內服,還有外敷,听蘇太醫說,倒是見好了些,岑梨瀾笑回雪說︰「你若想去看看,去就是了,何必什麼事都讓蘇太醫傳來傳去的,管嬪倒不一定能領你這份情。」
「管嬪的承歡殿里,畢竟還住著青嬪,人多口雜的,我去多有不便,若是讓榮妃覺察著,管嬪此時跟咱們有染,這不是更害了她。」回雪嘆了口氣︰「皇上竟不見我,我一點法子也沒有。」
「你怕什麼,我听蘇太醫說,皇上差人給管嬪送了一盒什麼治棍傷的藥,外敷之後,效果好的很呢。」岑梨瀾道︰「有皇上護著她,你怕什麼。」
岑梨瀾當然不會明白,皇上或許也覺得管嬪有些冤枉,但又不能讓榮妃難堪,心里到底有些歉疚,所以才往承歡殿送外敷藥的吧。宮里的許多事,就跟皇上送的這藥一樣,是不能看表面的,表面的背後,往往暗藏著玄機,你參透了,就可避開,參不透,這可能就是一個陷阱。
還好管嬪用了藥,漸漸的好了,只是還需臥床養著,皇上也大好了,所有的妃嬪都跟過年似的,涌向養心殿,嘴里說著些吉祥的話,皇上雖然嘔了幾口血,可太醫院盡是些大補的藥材,躺著休息幾天,氣色倒比以前更好。眼神里也是炯炯有神。
榮妃問了安,說是後宮里一切安好,皇上便笑著點點頭,所謂報喜不報憂,說宮里安好,那便是榮妃治理有功,皇上當然欣喜,只是蘇答應多了一句嘴︰「管嬪有心謀害皇上,被榮妃娘娘已經辦了。」
很明顯,蘇答應是借機參了榮妃一本,榮妃見瞞不下去,才尷尬笑著,把當日的事輕描淡寫說了一遍,然後道︰「皇上龍體關乎天下臣民,太醫們都說了,這冬瓜湯沖撞了皇上的龍體,還好皇上吉人天相,並無大礙,臣妾也已經審明白了,管嬪並無同謀,不過是她自己不細心,侍候皇上怎麼能不細心呢。」
皇上雖沒出養心殿,卻早已知道這事,榮妃是維護他的,他不可能掃榮妃的面子,于是說道︰「榮妃說的在理,你們也都學著些才是。」
「謝皇上教誨,謝榮妃娘娘提點。」
回雪心里的想法應驗了,皇上果然是故意而為之,蘇答應本想參榮妃一本,沒想到卻助榮妃立了功,臉上有些恨意,又有些懊悔。
「蘇答應整日的沒事,也多關心關心皇上,別一雙眼楮天天不知道往哪看呢,皇上病著這些時候,你倒像魂不守舍的,榮妃娘娘還炖著鯽魚湯天天往皇上這端呢。」青嬪厭惡的瞪了眼蘇答應。
青嬪比蘇答應的位份高,蘇答應並不能直接沖撞,只裝出恭敬的語氣道︰「青嬪娘娘說的是,只是我一個答應,自然沒什麼好東西,可青嬪娘娘那,金銀珠翠,鮑魚燕窩的,也沒听說青嬪娘娘送來過什麼,可是我記錯了?」
這話語氣雖平和,卻透著一股子譏諷之意,青嬪心下不滿,便道︰「你無理……」
「皇上剛好,你兩個就喋喋不休起來,有沒有規矩。」榮妃道︰「也不學學郁妃,你們看看,皇上病著的時候,郁妃可是照常吃喝,平靜的跟一汪水似的,臉上也是風平浪靜,這才是大家閨秀,哪像你們。」
榮妃表面是夸贊回雪,實則是說她沒把皇上的病體掛在嘴上,煙紫有心著急了,便跪下了道︰「皇上,您病著的時候,我家主子來看過好幾回呢,只是,不得見。」
「這奴婢真不知規矩,主子們說話的時候,也有你插嘴的?」不知誰說了一句,煙紫只好起了身,縮著手站在回雪身後。
回雪當然不會讓榮妃得逞,喝了口茶,慢慢的說道︰「皇上病著,宮里理當風平浪靜,若處處風聲鶴唳,讓皇上如何靜養?我沒把皇上的病掛在嘴上,是因為我知道,皇上貴為天子,自有上天庇佑,龍體自然會康健,有些人求神拜佛,弄的雞飛狗跳,是不相信皇上真龍天子之命?還是別有目的呢?」
榮妃本想譏諷回雪,沒想到卻被回雪反敗為勝,臉上訕訕的,皇上听回雪說這一通,倒是笑了︰「郁妃也是個有心的,朕听王福全說了,郁妃來好幾回呢,只是朕沒得見,如今朕都好了,你們也不要糾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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