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們的秘密有多美 4 塵埃

作者 ︰ 卡卡薇

突然下雪了。這是這一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細小輕巧的雪花一點一點地從天空揮灑下來,有好多女孩子驚喜地跑到大街上伸手接雪花,身後的男孩子取下自己的手套給女孩子取暖。

而這雪現在在靜歌眼里,卻成了利刃,一點一點地切割她的血肉,每一下都引起抽搐般的疼痛,鮮血淋灕。

車內的溫度明明開得很高,可是她只覺得冰冷無比,不禁抱緊自己的雙臂,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在發抖。

是害怕還是不可置信,已經分不出什麼情緒。她十指蒼白地絞在一起。

沈童的車速快得可怕,臉色也陰沉,直奔醫院,因為下雪了,車子還打了幾個滑,但都化險為夷。

麻豆打電話給她,她好幾次都慌張地按掛掉了,還是打在了寶洛手機上,知道事情原委,現在正往這邊趕。

寶洛用車內的急救箱拿出來,可是鼓搗了一會,都不知道要怎麼處理,眼見黎寫意臉色越來越蒼白,用手臨時拿的干淨白色布條捂住額頭,那里已經被血滲透了。可他只是皺著眉,靠在座位上,哼都不哼一聲。

黎寫意是徑直滾到了樓的轉角處,額角撞到了樓道尖銳的一角,當場血流滿面。

靜歌伸手拿過寶洛手中的紗布,「寶洛,我來

寶洛看了看她,把手里的紗布遞給靜歌。

靜歌學過急救,那時候因為經常出行,所以也要懂得一些救急的常識。那時候還拉著麻豆上過這類的培訓班。

沒有想到,第一次用上場,是黎寫意。

當靜歌微涼的手指觸到黎寫意的臉時,黎寫意微微睜開眼楮,不過一秒,又閉上了。靜歌以為他會和自己說話,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說,也許根本沒力氣和她計較。

靜歌咬咬嘴,迅速地幫他暫時性地處理了一下。

等他們到醫院的時候,x市第一人民醫院門口擠滿了冒著嚴寒守株待兔的記者,一見他們的車子來醫院,記者們就撲過來。

黎氏有了新繼承人本來就挺轟動的,如今還被女人推下樓重傷入院,實在是價值性很高的新聞。而且還是在電視台,消息不走漏是不可能的。

沈童冷笑,「消息還真靈通說罷看了一眼靜歌,「寫意回來後向來低調,這次多虧了江小姐

語氣和眼神里都是冷意和譏笑。

說罷,就拉開車下門,寶洛打開車門,扶著黎寫意下車,靜歌伸手去扶,被沈童不動聲色地撥開,冷冷地說,「不用了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手落空在半空。

記者涌上去,圍住黎寫意幾個人,「請問黎先生為什麼會被人推下樓?」

「作為黎先生的助理,請問這件事將要怎麼處理?」

沈童分開人群,冷著臉,「無可奉告

那群記者的注意力隨即轉移到站在一邊的靜歌,一涌而上,「請問這位小姐和黎先生是什麼關系?黎先生是你推的嗎?請問你們之間有什麼過節?是多年前就認識?還是有情感的糾葛?」

記者把她和寶洛他們分隔開。

靜歌面對著那些刺眼不停閃動的閃燈光,只覺得站立不穩,一步退到台階外,雪漂落在她臉上,涼意刺骨。

所有人的話筒都對著她,無數的問題扔向她。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面前的閃光燈和聚在她面前的陌生人和密麻的話筒,不禁後退兩步。

她無力地張張嘴唇,才發現自己叫的是一個人名字。

面對被人群淹滅的那個冷漠背影,叫出了他的名字,「寫意

那道背影突然怔了怔,然後轉過身來。隔著涌擠的人群,只是一眼望過去,他的眼神很平靜,像少年時那樣不起波瀾不染塵埃。

然後黎寫意撥開那幫記者,幾步走到靜歌面前,長手一拉就把她拉過去,對著那群記者只說了一個字,「滾

記者們被這個滾字弄傻了。

黎寫意一直拉著靜歌的手,另一只手捂著傷口,臉色蒼白,走路都有些不穩,但都沒有松開她的手。一路拉著她進了院門,馬上就有人立即堵住了門外的記者。

已經有幾個醫生神情緊張地等在那里了,應該是沈童在車上打電話安排好的。所以一看見黎寫意就都馬上走過來,他們表情都很嚴肅。

黎寫意居然也乖乖地躺了上去,手捂著傷口,閉著眼楮,但都沒有松開她的手,一直到靜歌輕輕掙扎了下,「黎寫意,你的傷口要處理…」

黎寫意的手動了動,然後才松開。她從那溫暖的手心抽出手來,好半天那股溫暖的氣息一直留在自己的手上。

在推進去之前,黎寫意抬眼看了看傻站一旁的她,目光淡淡的,語氣強硬的,「江靜歌,不許逃

處理傷口不算很麻煩,但是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進去急救室有了半小時。

靜歌全身發涼地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她討厭醫院,討厭醫院的蒼白色,以及醫院的味道。這種種令她作嘔。

可是黎寫意說了,不準走。所以她就坐在這里等。

寶洛端來一杯剛泡來的開水,放到靜歌手里,「江靜歌,喝了它

靜歌手一抖,滿杯開水就倒下來,燙得靜歌手心一痛。

寶洛生氣歸生氣,但趕緊拿了手絹替她擦干淨,「江靜歌,我哥哥不會有事的

「他流了很多血……」靜歌看著自己被燙得通紅的手掌,在不久前,黎寫意握著這只手,似乎還余留著他特有的溫度,此刻,她的手上是血跡,黎寫意的血跡。

是的,流了很多血,那些血,一直到黎寫意被送進搶救室之前還在流。

寶洛皺皺眉,邊幫她擦手上的水漬,邊淡淡地說,「當年我哥在美國被人暗算砍了幾刀都沒事,那次流的血比這次多得多。我哥命硬,這是算命先生說的

靜歌全身一寒,砍了幾刀?!

這時,一雙 亮的皮鞋立在她面前,靜歌才緩緩地抬起頭,是一張冷漠的男人的臉,是剛剛送黎寫意來醫院的那個男人,此刻他以一種復雜的眼神打量著她。

「你是誰?」沈童干脆利落地問。他現在看到這張臉了,因為這張臉令人深刻,所以才恍然之間就記了起來。

他曾在江氏資料里,看到她的照片。即使那時候的她的臉孔還帶有青澀,然而現在也未改變多少。

靜歌張了張口,到底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靜歌知道,他問的不是名字,而是問她的來歷。

「我從來沒有見他今天這樣失態過,更沒有人敢對他下這種手沈童語氣變得銳利,「如果只是因為想鏟除你哥哥的生意對手,你就大錯特錯了

剛才在大廳,他只是注意到這個女人情緒不對勁,但是剛邁要邁進電梯,身邊的寫意突然回頭看著那個女人驚慌失措地跑下樓梯,他竟然也追了過去。事情太突然,等他趕到的時候,只看到那個女人伸手朝寫意一推。

靜歌渾身一顫,慌忙站起來,「不關我哥哥的事,不關我哥哥的事

寶洛插話道,「沈先生,她不是故意的

「寶洛,一條命,她擔得起嗎?」沈童看了一眼寶洛,心想很少看到這個孩子為別人挺身而出的樣子,不顧一切。

可是靜歌卻渾身顫抖不止。

一條命?又是一條命。

沈童還要說什麼,急救室的門已經打開了,年老的主治醫生取下口罩,看樣子認得沈童,徑直走到沈童面前,臉色難看,口帶責備地說,「怎麼回事?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再讓他受傷嗎?」

「是我的錯沈童低下頭,看來很敬畏這個醫生。

靜歌想問什麼,被沈童冷冷一瞥給退回去。

醫生沒再多說,只說,「他現在需要休息,今晚都給我回去,我安排人照顧

身後的黎寫意被推出來,推床上的他閉著眼楮,傷口都已經包扎好,臉上的血跡都清理干淨了,連衣服都換了。

靜歌怔怔地站在那里,看著推床從她面前那過。

沈童回過頭,看了靜歌一眼,冷冷地說,「江小姐,在寫意醒來確保沒有危險後你才能走

靜歌慌張地抬起頭,一雙眼楮失去神采,但仍然機械地點頭。

她當然明白,這麼一個大人物現在生命受到威脅,他們怎麼可能會放過她。

寶洛見狀,上前一步,「寫意哥哥不是月兌離危險了嗎?為什麼還要把她留下來

沈童說,「你放心,等你哥哥醒來,我就讓她走。我會安排醫院讓她休息。外面記者那麼多,我可不希望明天一早報紙上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這樣的話再明顯不過。

靜歌張張嘴想說什麼,一道聲音就插了進來,「靜歌?」

麻豆突然出現在走廊轉角處,幾步走過來。

沈童皺皺眉,意外居然有記者跑進醫院。

靜歌低著頭,拉了拉衣袖想把手上的血跡擋起來。

麻豆眼尖,眼神暗了暗,像是明白了什麼,但什麼也沒有說,站直身子,「沈先生,

沈童露出客氣的笑容,「杜記者,真巧

他認得這個女記者,只是沒有想過,攝影師會是寫意的舊人。

「不巧,我是特意混進醫院來接靜歌回家的麻豆說完從口袋里拿出錄音筆關掉,然後看向靜歌,輕聲問,「你沒事吧?」

靜歌緩緩地搖搖頭。

麻豆這才抬頭朝沈童,客氣地說,「如果沈先生沒什麼事,那我們先走了

沈童微皺眉,長手一攔,「現在外面太多記者了,江小姐現在不大適合出去

麻豆笑了一下,「有我帶她出去,沈先生你大可放心

沈童似乎在斟酌,半響才點頭,「那好。我不希望在明天的報紙上見到不實的報道

麻豆好笑地看著沈童,「我的職業素養沈先生可以放心

沈童沒再說什麼,轉身對寶洛說,「寶洛,我們先去看你哥哥

寶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靜歌,但還是跟著沈童走了。

看著兩人消失在走廊盡頭,麻豆才撫著胸口平復氣息,「這沈童的氣場還是這麼大說罷看了一眼靜歌,「你啊,就算人家非禮你,你也別推人家下樓啊,要是人家是個男版林妹妹,把人給推沒了,看你一張嘴上哪說去

靜歌看了一眼麻豆,眼淚陡地流了下來。

麻豆只當她是嚇到了,拍著她的手,像哄小孩子似的,「別怕別怕。那個沈童不敢把你怎樣的,再說了,我見過那個大老板,長得高高大大的,哪這麼容易摔死…再說你也是正當防衛,下次我給你買一個防狼器…」

靜歌無語看了麻豆半響,才掏出脖子上的戒指,「你一直想知道為什麼我一直帶著它

麻豆愣了一下,才知道她說的什麼,「一定有你的理由

靜歌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模著手心的戒指,「它是信物,也是紀念物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可是不管它代表怎樣沉重的過去,它都是一個重要的人,交給我的,最重要的信物

麻豆無言,只是下意識地握緊她的手心。

靜歌突然一笑,「我們回去吧

兩人是從醫院後門出去的,麻豆的車子就停在那里。靜歌上車系好安全帶後,不放心地問,「你今天沒拿到新聞,怎麼交差?」

麻豆滿不在乎,「管他。這也算不得好新聞

靜歌感激地朝麻豆笑,總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她最好的朋友總會出現在她的身邊。

這場雪下得越來越大,沒一會,屋頂都是淺白色,路上的行人有許多人都沒有打傘,感受這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靜歌望著窗外那場雪,在寂靜的夜里,緩緩地降落。

她知道,她的所有記憶里,始終有那麼一個人,曾經在她最害怕的時候,會給她一絲溫暖,抵過千萬恐慌。

那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抹殺的存在。

而記憶就像一顆毒瘤,締結在她的心髒上,只要一想,就痛,痛到她能夠把整整十三年的記憶,具具細細地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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