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個路口，路邊梧桐高大葉密。
紅氣球從人行道吹到馬路上，一個五六歲的女孩抓不住那根細繩子，蹬著短腿追紅氣球跑。
杜琛一抬眼，就看見已經走到路中央的倪曼。
有車子拐過彎駛來。彎道不長，車速太快，司機驚惶閉眼，狠踩剎。
倪曼將男孩拉開，自己卻中了定身咒，刺耳的車鳴挾一幀幀畫面啃上心扉，獰笑的臉，鮮紅的血，深黑的海吞噬了哭喊——
姐！
她抱住頭，捂住耳朵。
小曼。
男聲低醇，含了無奈的寵溺，「倪小曼。」
她猛地睜開眼楮，邁步。下一秒，一道力將她用力一扯。
車堪堪擦過倪曼後背，沖過去。
慣性大，杜琛抱著她在地上滾了幾個滾，起身，已是怒不可遏。倪曼神情恍惚，慘白的臉上這一塊那一塊的擦傷，他怒火蓄腔又噴不出來。
「你他媽找死啊。」司機靠邊停車，氣急敗壞的大罵。
男孩眸光森冷揚去。
中年男人駭住，不出幾秒罵罵咧咧，「踫瓷也找個腦袋靈光的，傻.逼。…你干什麼？」
「 。」
杜琛出拳重重砸車蓋上，聲裹寒霜，「說話客氣點。轉彎超速，你不知道死怎麼寫嗎？只差一點點，一點點，她要有事，我讓你一生都生不如死。」後面的話，他紅著眼大吼出來，手探入車窗拎人就要開打。
司機噤若寒蟬，一時忘了反應。
「杜琛。」倪曼喊，剛走動一點，右腳踝鑽心的疼使她倒抽一口氣。
男孩瞧上一眼，眉頭糾緊，折回。
倪曼連忙拉住他的胳膊，對司機道歉，「對不起，嚇到你了吧。剛才有個小孩走到馬路上了，對不起對不起。」
……
兩人回到人行道，倪曼單腳支身，杜琛抬手就狠狠敲了她一爆栗，女孩皺了皺臉。
「疼？你剛才在做什麼？」
「救那個小朋友。」話含混不清，她還妄想插科打諢，「你不是看到了嗎？」
男孩聲含濃怒，「救人需要一命抵一命？」
「沒有，我沒那麼傻。」
「你在尋死。」
「……」
「你竟然尋死，我哥有哪里對不……」杜琛忽然收聲，神情古怪。
杜楚恆？
倪曼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
那時閃過的男人的模樣。
寵溺，微笑。
從昨晚她就在想為什麼不舍得死了。杜楚恆的一切一切使她，舍不得。這樣死去，再也見不到他。這樣想一想，腦子里就扎滿銀針似的疼得頭昏欲裂。
「不會了。」
倪曼張開笑靨，大眼璀璨若辰，「謝謝你，杜琛，我得回家去。」
想快點見到杜楚恆，想要抱住他說以前浪費很多，以後能不能常見面。想讓他等等她，等她努力，成為配得上杜楚恆的妻子。
仿佛為了成全她的迫不及待，男人出現在對面街口。殘陽落葉，喜歡的人，急遽的心跳，站成倪曼眼中最美的風景。
她大喜，抬起受傷的腿。
從男人剛出來的咖啡屋里，有人大步奔了出來，從身後抱住他的腰。
半會兒，男人的手覆上他腰側的柔荑。
倪曼倒退一步。她想哭，又想笑。眼淚卻早已率先決堤，打濕整張臉模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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