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鎮和藍月回到蘇府的時候,蘇家人正急的團團轉。愨鵡曉
剛剛經歷喪子之痛的蘇氏,還沒緩過神來,就發現,小媳婦兒不見了。
找遍了整個蘇府,連木凌風夫婦的墳前都去過了,卻還是沒有發現人。
蘇氏扯著胸前的衣襟哭的差點背過氣去。
三日前,木嫣離跟隨著大軍進了上京,便一路回了將軍府。
老管家看到她老淚縱橫,直呼小姐受苦了。可她卻只是搖搖頭,不,她不苦。
苦的,只是被奸人害死的爹爹,還有身中數箭,最後還葬生火海的蘇子易。
她不苦的,苦的,從來都是那些死去的人。
管家,我們去帶爹爹找娘親好不好?
一個多月以來,這是木嫣離第一次開口說話,也是唯一一次開口說話。
並沒有帶許多人,僅有她跟老管家兩人,帶著棺槨,到了安葬著她娘親的地方。
爹爹那麼愛娘親,臨死前想的也是娘親,更是那麼想念娘親,所以,她一定要把爹爹安葬在娘的身邊。
這是她能夠為爹爹做的最後一件事。
每一捧土都是她親手撒下的,模著石碑,她似乎能感覺到以往的點點滴滴。
本來以為淚已盡,可卻還是順著眼眶流下。
雙手緊握成拳,爹爹,還有最後一件事,嫣兒一定要為你去做。
在蘇氏的房門前跪了三天三夜,木嫣離的腳步有些虛浮。
看著蘇氏蒼白的臉,她不知道要去怎麼表達她的愧疚,只是,對于她來說,現在的她,沒了爹爹的庇護,或許,僅剩的,也只剩下那一身的驕傲了。
連皇帝舅舅都很少會跪,不過,跪蘇氏,她心甘情願。
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卻被她給害死了,或許,她已經沒有臉面再出現在蘇家人的面前的。
只不過,模模小月復,這里面,是蘇子易的孩子,是他的骨血,她從小就沒有了母親的疼愛,父親不在的時候,留給她的就只剩下清冷。所以,她和蘇子易的孩子,就算是沒有了爹爹,也一定不能夠像她那般寂寞。
她相信,蘇家人,會待這個孩子好。
跪了三天三夜,不是沒人叫她起來,甚至是蘇氏親自來扶,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她的罪孽,該如何來洗清。
直到听到消息說,皇上賜了那個惡毒女人三尺白綾。
呵呵,那麼惡毒的女人,害死了她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三尺白綾?不,太輕了!
可能是因為她往日的所作所為,所以,衙役看到她的時候,還是很恭敬的。
來到關押楚蘭的牢門前,木嫣離示意獄卒打開門。
看著披頭散發的楚蘭,不知為何,再恨得時候,木嫣離的心中忽然升起一抹悲涼。
不管這女人如何惡毒,可她是真心愛著鳳漆墨的吧,所以,才會一直呆在相府之中,直到最後,也沒有逃。
不過,她的愛,並不足以解釋她的罪孽。
「割下她身上的一塊肉。」木嫣離看著楚蘭,聲音冰冷。
因為知道這已是個必死之人,所以獄卒很听話,直接亮出了白閃閃的刀子。
當刀刺入到肉里的時候,鮮紅的血液噴灑而出,染在刀子上,更添了一抹嗜血。
楚蘭死命的咬著嘴唇,卻還是壓抑不住那苦痛的悶哼聲。
一塊白花花還帶著血的肉被遞到木嫣離面前,那撲面而來的血腥味差點讓木嫣離吐出來。
可她還是忍住了,因為,只見她冷著臉,看著楚蘭,一字一句道︰「喂她吃下去。」
面對獄卒的不可置信,楚蘭憤恨之後的驚懼,木嫣離又重復了一句︰「喂她吃下去。」堅定,卻又不帶一絲感情。
感受到木嫣離犀利的眼神,獄卒點了點頭,便來到了楚蘭的身前。
看著面前那一塊血淋淋的肉,楚蘭恐懼著,尖叫著,掙扎著,可是,她又如何會敵得過幾個獄卒的力氣?
當那塊肉被塞入到楚蘭嘴中的時候,木嫣離終于再也忍不住,跑了出去,就著牢門,吐了出來。
吐得連腸子都快要出來,可木嫣離卻只是模著小月復,半晌之後,舉起袖子擦了擦嘴角,便不顧還在尖叫著的楚蘭,慢慢的步出了牢房的門。
外頭,陽光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似乎,也為她驅散了一些身上的冰冷。
看著前方急忙趕來的蘇家眾人,木嫣離模著小月復。
孩子,因為你,所以,娘親不想讓雙手染滿血腥。
娘親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的,然後,像你爹一樣漂亮——
五月的時候,木嫣離和藍月都已經顯懷了,兩個孕婦聚在一起,各自談論著自己懷寶寶的心得。
不過,通常的,只有藍月在說,而大部分的時間,木嫣離只是模著小月復,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麼。
與此同時,因為鳳漆墨敗了,所以,風國自然也察覺到不對了,主動派了大使過來講和,並送上公主和親。
而蘇子武,自然也是率兵回京。
因著藍月懷孕了,所以,蘇子武一改以往的武夫性子,這些日子以來,對藍月,可算得上是千依百順。
不過,這些,他們也自是都不敢在木嫣離面前。
老三的事,他們知道,最疼的,終究還是她——
五月末的時候,皇帝把鳳漆墨和鳳清淺軟禁到了城外的清靈山。那里山高地峭,難進也難出。
外頭又有重兵把守,說是軟禁,其實,確實也禁錮了兩人一生的自由。
只不過,或許對于他們來說,見慣了這權勢的丑惡,能置于山明水秀的山中,從此與世無爭,這反而,也是一件好事。
他們離開上京那一天,木嫣離挺著個肚子,就站在人群里。
對于鳳漆墨,她不知是恨亦或是其他。
沒有鳳漆墨,或許,她也不會嫁了蘇子易。
但沒有鳳漆墨,這楚蘭定是不會害死了爹爹和蘇子易。
雖說不是他親自動的手,不過,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這一輩子,和鳳漆墨,終究還是陌路。
甚至連打個招呼,都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理由。
或許,木嫣離永遠都不會知道,那一刻,就在她轉身的時候,有一道溫潤的視線投注在她的身上,看著她因懷孕而蹣跚的背影,良久,良久。
薄唇輕掀,那人似是說了句什麼,之後,白皙修長的手拉起了身旁那個清麗人兒的手,一步一步的向上京城外走去。
微風輕輕拂過,或許沒有人听見。
我愛你。
那句,我不曾對你說過,你也永遠都不會知道的,我愛你——
六月的時候,相較于藍月,木嫣離的肚子卻看起來要更大一些。
蘇氏調笑道︰定是個大胖小子,就跟我生子易那會兒一樣。
本是一句月兌口而出的調笑,卻使所有人都頓了口。
子易,蘇子易,這個名字,現在在蘇家,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禁忌。
不想看眾人臉上的傷心與憐惜,木嫣離只是笑著告了一聲別,然後,便是在蘭馨的攙扶下,往桃花塢走去。
桃花謝了,樹上結了一個個的小桃子,甚是可愛。眼淚卻不自覺的自眼眶流出,嘴唇顫抖著,卻吐不出一句話來。
蘇子易,你可知道,我想你了——
七月的時候,月芽在全國各地遍尋名醫,賞金萬兩,似乎,是想要救什麼重要的人。
黃金萬兩的誘惑,不知吸引了多少人前去一試。可那些人多半是沖著那萬兩黃金來的,所以,真正的會醫術的,並沒有多少人。而精通醫理的,更是寥寥無幾——
七月半的時候,月國皇宮終于來了一位自稱是鬼手醫仙傳人的臭乞丐,而且,與之外形一樣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是,那乞丐還有一個不怎麼上得了台面的名字。
據說,是叫狗蛋。
雖然看起來又髒又臭,很不靠譜,不過,現在的月芽是寧可來的一萬都是騙子,也不肯放過一個,所以,饒是不抱什麼希望,卻還是讓狗蛋診了脈。
只是,不知為何,當這臭乞丐看到躺在床上,那個面色蒼白,氣游若絲的男子的時候,頓時雙眸大睜,還吼了一句讓人找不著北的話︰「你個大鴨梨,怎麼老子每次見到你,都是這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八月的時候,月芽給了那個臭乞丐萬兩黃金,因為,那個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被她用她們月國的鎮國之寶清香露續著命的男子居然醒了。
當看到那雙桃花眼慢慢睜掀開的時候,月芽笑了,笑容很美,很美——
九月的時候,木嫣離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雙腳也開始有些浮腫,平日里走路,都要讓人扶著。不過,每天的每天,她卻還是堅持要走到上京的城門口。
因為她說,她夢見,蘇子易對她說,他快要回來了,讓她等著他。
所以,每天的每天,不管是刮風還是下雨,她都不敢懈怠。
雙眸緊緊的盯著城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
或許,什麼時候,她心心念念的人兒,便會出現了。
蘇府人都說她傻,想要讓她好好休息,但她卻堅持。
每天的每天,她都會說一句話︰
蘇子易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