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喚作「滄琴」的小姑娘,身穿水紅色對襟夾襖,還是那種只擋風不保暖的薄布小衣,里面一襲素白的長裙,看著十分清麗月兌俗。畢竟還沒到冬天,再冷也得悠著點穿衣,不是有句話,叫「春捂秋凍」嘛!
滄琴伸出顫巍巍的手,模了下花木棉眼角沒擦干淨的淚痕,有點難以置信,又有點忿忿不平。
「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你家里那幾位難纏的夫人又欺負你了!」
花木棉木訥的搖搖頭,嘆了口氣。
「那就是你幾個妹妹又在無理取鬧?」
這滄琴姑娘對木棉的家事倒是了如指掌啊……
花木棉干脆打斷滄琴的話,拉著她的手就往藥鋪去︰「走,陪我去買些人參。」
滄琴就默不作聲的跟著去了。
她心里已然明白不少,估模著花木棉肯定又在為父親的病情傷感。花老爺有痼疾,隔個半月就會暈倒,這一點滄琴很早就知道。
滄琴姑娘,便是鎮上最富的繡坊世家——滄寧宇老爺的掌上明珠。
滄寧宇老爺總共也就兩個孩子,大的是閨女,今年十九歲,小的是兒子,今年十八歲,就只比花木棉大幾天。《》
兩個孩子一出生的時候,就喜歡模那琴啊簫的,對金銀玉器根本不感興趣,滄老爺便給兩個孩子取名,閨女叫滄琴,兒子叫滄簫。
本以為兩個孩子長大了會喜歡詩詞歌賦,變成文人,誰知道一對兒女性格變得奇快,閨女這輩子就愛好穿漂亮衣服、戴漂亮首飾,她能認識花木棉,成為好姐妹,也多虧了花木棉那些漂亮的首飾。
至于兒子,則迷上了做生意︰開賭坊、放高利貸、搞地下買賣,什麼販賣私鹽之類的,他是無一不通,總之哪行來錢他就做哪行,整天恨不得掉進錢眼兒里去。
滄老爺脾氣很好,年紀也大了,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總是慣著兩個孩子。滄夫人也是一樣,晚年得子,好像不慣著,她就不舒服。
兩個姑娘家家的挽著手快步而行,到了藥材鋪,見大門緊閉,花木棉一拍腦門︰「我給忘了,鎮上的藥材鋪都是巳時才會開門,現在才剛過辰時,人家掌櫃的還在堂屋里睡大覺呢!」
滄琴連忙問︰「那怎麼辦?現在我們去哪?」
花木棉看了她就覺得好笑︰「你今天怎麼會跑來找我,是不是又有重大事件發生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滄琴雖是好姐妹,但人好歹也出自富貴人家,一般不會上集市亂竄的,不像花木棉一個庶女,肩負掙錢重任。哪一次她來找花木棉,不是藏著許多體己話?
「你就說吧,支支吾吾做什麼?」花木棉伸出食指,點了下滄琴的前額,就像大夫人年輕的時候經常對二小姐做的動作一樣。
「還不就是我那個沒出息的弟弟,整天就會添亂。」
花木棉點著頭,做出深表理解的狀態。
她在家,也是大閨女,下面有妹妹們要「伺候」,這種事情她最了解不過了。想了想,許是滄琴又被那淘氣的弟弟欺負,于是歪著嘴,開始給她打抱不平︰「我說你弟弟都成年人一個了,怎麼玩性還這麼大?前些天就听梅姨說,你弟弟又跑去她們家討債來著?」
這事兒說來也巧,梅姨的渾家,好死不死就是在滄簫所開的賭坊給喪了命,可他欠上的幾千兩白銀,不能因為人死了就不還了呀!要不每個賭徒都這麼死了一了百了,那賭坊還要做生意不做?
這一點,花木棉也不知道該站在誰那邊。總之只要是跟性命搭上干系的,花木棉就要躲得遠遠兒的,生怕沾上血腥。可偏偏對于梅姨前兩天那件事,她就小小「處理」了一下,結果很出乎意料……
「你弟弟犯了命案還這麼橫,你爹也不管管嗎?」花木棉沒好氣道。
她只要一想起梅姨那哭得梨花帶雨的可憐樣,外加臉上一枚碩大的痦子直顫得她頭暈眼花,她就狠不下心來。都怪梅姨的渾家惹是生非!可滄簫也有錯!
滄琴听了,只是唉聲嘆氣,半天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弟弟說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才不覺得羞赧呢,我也說不過他。哎幸虧弟弟對爹娘還算孝順。如果在外面蠻橫,在家里也目無尊長,我這個做姐姐的非打斷他的狗腿不可!」滄琴顯然沒有正面回答花木棉的問題。
也許,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這問題的答案太顯而易見了。滄老爺夫婦兩個都那麼疼兒子,哪能責怪兒子犯了什麼事兒呢。再說了,滄簫也不是傻子,老早就把人縣官給買通了,有錢不是能使鬼推磨嘛!這梅姨渾家死在滄氏賭坊的事情,還真沒幾個人知道。
花木棉會知道,那純屬一場巧合。
那日她上集市賣繡品,卻見擺攤的只有方姨一個人,問了才知道,梅姨被滄家幾個家丁給帶走了。花木棉想借著些跟滄家小姐的交情,去給梅姨說句好話,于是便愣頭愣腦的跑去梅姨的家里。
果然站在院子外面一看,那傻兒子哇啦哇啦哭的正帶勁兒,梅姨則是被幾個渾身肌肉的黑臉家丁給綁著,披頭散發的,看著可不人,而臉上一枚碩大的痦子,那日特別顯眼。
滄簫也不惱不怒,只冷冷的說︰「錢在哪里,早日還了爺的錢,早日討個自由,免得你那傻兒子也跟著活受罪!」
梅姨緊緊閉著眼楮,連眼淚都不曾流一滴。真有骨氣!
「我和老梅頭早就不是夫妻關系了,滄少爺想討債,去墳頭找他討去吧,別來找我這個快死的可憐婆子!」
話音才落,就是一聲悶哼,原來是滄少爺使了個眼色,就近的胖家丁一手擰過梅姨胳膊上的贅肉,硬生生給擰了一圈兒。
滄簫依舊沉聲悶氣的說︰「你想當快死的可憐婆子?那倒也容易,且等本少爺喊兩個小廝,把你扔進池塘里喂魚去。」
梅姨猛的睜開眼,啐了他一口,顯然是不怕死的。
滄簫後退兩步,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邪痞的說︰「再把你那傻兒子賣到窯子里去,做龜奴!」
這話一出口,梅姨立馬就變了臉色,猝不及防掙月兌掉了幾個壯丁的手,狠狠抱住哭得厲害的傻兒子,撲稜一聲就給滄少爺跪下了︰「滄少爺大人大量,求求您繞過我兒子吧……」眼淚這才潸潸落下。
滄簫冷哼一聲,仿佛為自己抓到梅姨的軟肋而感到興奮不已,隨手就操了根木棍,要往那傻兒子頭上打。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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