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的時候牢房里終于有了些動靜,小楊和朱文德也早就聊得口干舌燥了。
真看不出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倆人居然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
獄卒們熙熙攘攘地走進來,小楊瞪著一雙眼楮看他們,手里握緊了拳頭,心想︰不知道這幫狗娘養的又打算想什麼法子來折磨老子了……
不料帶頭的獄卒卻是說︰「姓楊的,我們縣太爺說可以放你出去了!」一邊說,一邊給身側的幾個同僚使眼色,示意他們開鎖。
「放我出去?狗官腦子開竅了??」小楊低聲悶語,不敢喧嘩。卻又不太相信這是真的。
昨兒個才被狠狠鞭笞了一番,今兒就無罪釋放了?真不知該說那狗官是愚蠢還是英明。
「莫非是他們幾個小嘍想把我偷偷騙到荒山野地去亂棍打死??」小楊還在嘀咕。
這話卻是叫獄卒們給听見了,眾人不禁嗤笑︰「傻小子,免你死罪你還懷疑,不想出去啊?那繼續呆著吧……」
「別別別……別呀……」小楊勉強扯開一個嘴角,看了眼朱文德兄弟,眼底滿是同情。♀
待獄卒開了牢房,解了他的手鐐腳鐐,他央求道︰「我能跟對面那位哥們兒道個別嗎?」
「喲,看不出來,你這小子一日不到的工夫倒是交了個黃泉道上的朋友。咱哥兒幾個要是沒奉命放你出去,你倆或許還真能做個伴呢。」獄卒頭目道。
原來獄卒們也都是些心底淳樸之輩,不曾想過謀財或是害命,無論他們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那也都是「上頭交代」的,他們做不了主,無非是些棋子罷了。這些獄卒守著死牢里的朱文德也有些時日了,都知道朱文德是要被秋後問斬的,也都知道朱文德是被冤枉的,無奈他們蛇蟲鼠蟻之輩幫不上忙,只能默默看著朱文德赴黃泉。♀
這麼想著,獄卒們都默許了小楊湊過去道別。
朱文德一對清澈的眸子里全是冰涼刺骨的寒意︰「哎,楊兄弟好福氣,我朱文德這輩子怕是命盡于此了,臨死前能找個伴說了半日閑話,也算上天待我不薄。」
「不是秋後問斬嘛,來日方長,就沖咱們今日的緣分,兄弟我出去了一定好好打听你的案子,想辦法救你出去。」小楊握了下他的手,兩雙手都是冰涼的,誰也溫暖不了誰。
朱文德雖是默默點頭,但其實對小楊不抱有任何希望。案子已斷過,判他的是死刑,狀紙都上繳了,朝廷也是有備案的,要翻案,哪里容易?何況朱文德在這世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目送著小楊被幾個獄卒送出去,朱文德又蜷縮到牆角開始睡大覺。日長夜長,百無聊賴,他真不知道除了睡覺還能干什麼。
小楊走在幽黑的大牢里,漸漸甬道越來越長,原來是光線越來越亮,想著再走不多遠就能出去了,他真是一輩子都不願再回這個鬼地方,尤其是最里層的死牢。
「幾位官爺,請問那位朱文德兄弟犯了什麼事兒,為什麼會判死刑?」小楊問道。
其實方才朱文德講述過一遍,但小楊總覺得他有所隱瞞。還是從第二張嘴那里打听下比較好。
「那小子殺了自己的親爹。」
「什麼?親爹?」
「嗯。很殘忍吧?」
「這……」小楊撓了撓頭。
獄卒們心知肚明朱文德是被冤枉的,這麼一問,也只是為了唬住小楊,不讓他出去以後亂嚼舌根子,縣老爺怪罪下來。
而小楊自然也知道朱文德是無罪的,只是朱文德方才明明對他說,自己做面粉生意被人誣陷飯賣私鹽,罪不可赦雲雲。
殺人罪跟販賣私鹽罪,同是判死刑的罪,可這性質卻還是相差很大的。
小楊一直走出了大牢很遠都還在琢磨著朱文德為什麼要騙自己。按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沒理由到臨死前還扯個彌天大謊呀。
除非——
除非他真是做黑/道生意的,犯了哪位大爺的忌諱?而自己的親爹也不幸慘遭殺害了?他爹真的死了?自殺還是他殺?販賣私鹽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縣老爺要誣陷他殺了自己親爹?他不是外鄉人嘛,為什麼會關到我們棉田鎮的監牢里來的?他和誰合伙做生意?
這個朱文德真神秘……
一連串的問題,越想越迷茫。
小楊使勁兒搖了搖頭,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想象力實在是忒豐富了,都可以去演一出黃梅戲了。
「小楊哥你出來啦!!」迎頭遇見花木棉。
這丫頭手里挎著個籃子,正朝大牢的方向走過來,敢情原是打算來探望小楊的。花木棉臉上掛著甜甜的微笑,眼底居然還有熱淚在打轉。看她激動的那個樣子,好像見到死人從墓里爬出來了似的。
不過小楊九死一生,也跟從墳地里跑出來沒啥區別了。
「木棉——花——花大小姐——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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