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回去吧。」蘇老爺子背著手,腳上拖著布鞋,就要轉身回屋去。
「那阮娘……」
「哎……」蘇老爺子頓了頓腳步,終于轉過身來,嘆了口氣,道︰「算了算了,俺知道你擔心阮氏。這樣吧……」蘇老爺子沉思了片刻,話語中有放軟的意思。
蘇三郎和阮氏皆是滿懷希望地,眼楮眨也不眨地頓在蘇老爺子身上。蘇小溪和蘇二妞都緊張的眼楮一刻也不離開蘇老爺子滿是褶子的臉上。
「爹!」蘇大朗死抿著嘴唇,面上現出嚴厲來。
蘇二妞抿了抿的唇瓣,這大伯到底怎麼回事?非得把他們一家往死里去逼,才高興?
「這樣吧……,三郎,下晌的時候,請你大嫂辛苦些,跑一會鎮上的靈芝堂,買些正經的墮胎藥回來。」說著,也不顧蘇三郎和阮氏臉色驟然慘白,自顧吩咐起王氏來︰
「王氏,你就辛苦些,下晌的時候,去一趟鎮上,抓了墮胎藥,順便給挑揀一些價格合適的補藥回來,到時候給阮氏補一補。」
蘇老爺子自顧自地吩咐完,王氏妥妥地應了一聲︰「誒,爹吩咐的事兒,俺一定給辦的妥妥當當的。爹就放開心吧。」
「三郎啊,」蘇老爺子吩咐完後抬腳準備進屋子,錢氏一副施恩與人的樣子,沖著蘇三郎說道︰「你啊,從小到大,都不省心,都多大歲數了,還得你爹給你善後。不過這也不怪你,」綠豆大的眼珠子狠狠瞪了一眼阮氏︰「都是這個喪門星的慫恿的!」
王氏是個閑不住的,這會兒看事情都敲定了,又開始怪聲怪氣嘀咕起來︰「真把自己當回事,那個單薄的身子,可不就是個沒福氣的,偏把自己當盤菜的,多金貴吶!還用補藥列!不就是落個胎嗎?」
蘇三郎氣的發抖!
「不成!」忽然悶聲悶氣地道。
「啥?」錢氏手叉腰,瞪蘇三郎,恨不得把他給吃了。
「爹說不成!」
忽然一道脆生生的童聲插進來,帶了幾分驕橫,眾人吃了一驚,回頭循著聲音一看,居然是三房那個傻閨女兒。
「去去,大人說話,小孩子一邊兒玩兒去。」二房王氏最是厭煩蘇二妞,一見是蘇二妞,連罵帶趕的。
「小溪,帶著你妹妹回去,別在這兒。」蘇三郎怕孩子們吃虧,趕緊地想把倆孩子給趕回家去。
但此時兩個孩子怎麼可能會放著自己的爹娘受苦,自己個兒就回家去?
蘇小溪是個倔脾氣,額頭上青筋畢露,「不!俺不回家!二妞妞想回家,就自己個兒回家去!」總不能傻得連自己個兒的家在哪里都不認識了吧。
「俺也不回去。」蘇二妞現在的表現很正常。但是由于「她是傻子」的概念已經深入人心,即便她的表現可圈可點,人們還是潛意識里把她當傻子來看。
也因此,蘇二妞方便許多,只在必要的時候裝傻。
沒人把兩個孩子的話當回事。
「古語言,君子不以私害公。又有,私心勝者,可以害公。聖人也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大伯,你是讀書人,為什麼所作所為,所言所行都違背了聖人言吶?」
咦?
蘇二妞吃驚,蘇小溪還能說出這番道理來?
道理雖然淺顯,卻明了。
明明白白指責蘇大朗太自私,不配為讀書人。
但是……,蘇小溪怎麼會這些之乎者也的?
她可記得,蘇小溪因為像蘇三郎,有把子力氣,是個莊稼地里的好把式。
蘇小溪可沒人啟蒙。
村子里頭雖然有個外地來的落魄舉人,在村里頭開了個學塾。
正好是趁著蘇家大郎考了秀才,各家眼紅,有些家底的,都願意把孩子送去上學塾。反正這舉人老爺每年收的也不多。
所以村里大概有一半人家的孩子上學塾了,上午上學塾,下午就得到地里干活兒去。
但即便是這樣的機會,蘇小溪也沒有得到過。
因此,不光是蘇二妞大吃一驚,其他的人也都大吃一驚。
蘇二妞就注意到,一直埋頭書本中的蘇相禮就倏然間從書本中抬起了腦袋。
但對于蘇小溪能說出這一番之乎者也,大義凜然的話,最為吃驚的還是蘇大朗。
蘇二妞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看走眼了,蘇大朗怎麼除了吃驚外,還有一絲緊張?
「小溪,這話誰教你說的?」蘇大朗繃著臉,眼楮嚴厲地瞪著蘇小溪,好似他要是說出什麼叫他不滿意的回答來,蘇大朗就能狠狠教訓他一樣!
「是啊是啊!小溪啊!是不是你爹偷偷送你上私塾了?」蘇二郎也插進來,但蘇二郎更關心的還是蘇三郎是不是偷偷挪用公中銀財,送蘇小溪上學塾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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