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雲海也記掛大孫子,傅湘蓮抱了小哥兒出來後,他見小哥兒又沉了不少,臉上的笑止不住。
傅舅娘感慨說道︰「現下你們都沒事了,我這心也放下了。春來,你明日就去一趟晉安,讓姑爺回來吧。」
胡春來是個憨直的,愣了一會後,才知道傅舅爺說的是小姑爺魏閔文。
魏家一家全下了大獄,魏閔文前往安陽打听魏閔武出事的緣由,傅舅爺生怕他貿然回來,撞到了點子上,特讓胡春來在半路上截下了魏閔文,讓他躲到了晉安去了。
現在魏家的人都出來,魏閔文自是不用再躲了。
魏雲海點了點頭。客氣話,到傅舅爺這里已經是說不出口了。遠的不說,就說這次為將他們撈出大獄,傅家就只差是傾家蕩產了,盂縣那邊新開的鋪子都典當了出去,這里的老鋪子也比從前蕭條了許多。
傅舅娘得知章杏他們才進得漳河鎮,連忙要下廚安排早食。魏雲海連忙站起說道︰「舅娘不用忙了,我們看看小哥兒就要回魏家莊了。我們走時,家里的谷子還沒有打完呢,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樣子。」
葉荷香早就想走了,听了這話,也連忙站起來。
魏雲海看了一眼湊在一起的章杏章桃傅湘蓮,又說︰「家里只怕亂的很,你們幾個就先別急著回了,就在舅娘這里住幾日吧,等家里收拾妥當了,再回來。」
葉荷香听說章杏不回,那家里的事情豈不要都要交給她一個人了,她正要張口,章金寶連忙拉出了她。
魏雲海看到他們的動靜,又說道︰「金寶也回,你明年就要下場子了,學業最是要緊,耽誤不得。」
章金寶乖巧點了點頭。
章杏笑著說︰「我還是跟伯伯一道歸家吧,家里忙。多一個就多一雙手。忙起來也快。」
魏雲海素來能听見章杏的話,听章杏這麼說,略沉吟會,也點頭應了。
章桃才不想回魏家莊呢,但是章杏拉著她,這里也由不得她吱聲,她只得冷著一張臉沉默以對。
莊稼人糧食就是天,傅舅娘不好再留,讓胡春來套了馬車送魏雲海等人回魏家莊。
章杏拉著章桃上了馬車,一路上哄著說話。
傅家的馬車到了魏家莊時。村里許多人都出來了,有與魏雲海要好的人家紛紛與魏雲海打招呼。也有膽小怕事的只縮著頭張看。
到了家,隔壁的賀大嬸子並兒子媳婦也出來了,魏寶宏跑過來說道︰「叔,你家的谷子都堆在我家里了。」
魏雲海連忙讓胡春來停了馬車,一下子跳下來,問道︰「寶宏,你方才說什麼?」
魏寶宏笑著說︰「我娘見你們那谷子老堆在打谷場上。就招呼隔壁四鄰幫忙打了,現在就堆在我家後屋里。」
魏雲海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好半響方才沖賀大嬸子拱手說︰「嬸子,多謝了。」
賀大嬸子笑著說︰「謝啥?都是隔壁鄰居的,誰家沒個難處?況又不是我一家做的這事,那村正家,東子家都伸手呢。」
魏雲海拱手道了一圈謝,周圍鄰居皆擺手。
章杏笑盈盈看著這些,心里暖烘烘的。
魏家的谷子不僅沒有爛掉。家里大門也關得好好的,推開進去,院里里雖是有些凌亂,但里面東西卻是還在。
章杏挽了袖子,對魏雲海說道︰「伯伯,我先去菜園里摘些菜來,咱們吃了早食好收屋子。」
魏雲海點頭,亦自忙開了。章杏挽了籃子帶著章桃去菜園子里摘了些菜,家里豬肉是臭了,但是上年臘月腌的魚還有。她煮了一鍋粘稠稀飯,用熱油滾了一盤子腌菜,煎了一碗咸魚,爆炒了一盤青菜。喚了一家人過來吃。
雖是簡單的農家菜,但一家人也吃得歡。章桃一直都跟在章杏身後,多年後再吃姐姐的做的飯菜,自又是另覺的有一番味道。
一家人收收撿撿,忙了大半日方才將家里收拾妥當。
吃了晚食,章杏洗了個熱水澡,只覺得渾身通泰。又天黑了,章桃雖是一直不曾給葉荷香好臉色,但看著對魏家並沒有先前排斥了。
章杏絞了頭發,拿出一個木牌遞給章桃。
章桃接過了一看,驚訝說道︰「這不是淮陽王府管事的腰牌嗎?」她跟在顧惜若身邊看著她管過些日子王府,認得這腰牌。
章杏見章桃一眼就認出來,心里卯定她知道的更詳細些,也不急慌,給自己倒一碗水,邊喝邊說道︰「你再細看看。」
章桃狐疑看她一眼,又正反看了看,說道︰「這是王府外院分管事的腰牌。姐姐,你是從哪里得到的這個?」淮陽王府管事腰牌根據所管事務不同也不盡相同,但是不管分管事還是總管事的腰牌,都是輕易不能離身的。
章杏說︰「我們這里前些時候出了一次土匪,姐姐差點就遭了殃,這腰牌就是那天得的。」
章桃嚇得臉色慘白,握住章杏的手膽顫喊了一聲︰「姐……」
章杏笑著拍了拍章桃的手,說︰「沒事了,你也知姐姐小時候就殺過人了,壞人要想害姐姐,也得掂量掂量他們有沒有這個能耐。」
章杏說了整件事情經過後,又笑著說︰「我後來才想起,這人原是也是見過了的,就是那次從淮陽回來在船上見過的人,他還派媒婆到我們家求親,只是我沒有應。」
章桃的手一片冰冷,看著章杏遲疑問道︰「姐,你,你確定嗎?」
章杏一笑,「怎麼不確定?他那樣子化成灰我也認得。」
她差點因此喪命,怎會不記得?
章桃的手收回去,好似失了魂。
章杏看她一眼,又道︰「魏家這次牢獄之災怕也是因這事而起的。傅舅爺打听過了,出面拿人的雖是掛著淮南總兵府的名頭,卻不是上面頒下來的命令,而是有人出錢私自請了淮南總兵府一個隊將出頭。」說罷,又嘆了口氣,「還好姐姐命大。」
章桃轉頭看章杏,章杏復又握了章桃的手,柔聲說道︰「要不然姐姐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章桃看著章杏,眼里的不相信終是散去,問︰「姐姐,這人真是姓胡?」
章杏點了點頭,「姓胡,听說管著淮陽王府通縣那邊的幾個鋪子。」
「小胡管事……」章桃喃喃說道。
胡學平的家底在秋華院誰都知道,他原是跟著王妃陪嫁過來的人,原是管著王妃的幾個嫁妝鋪子,最近才調到淮陽來。他有二兒一女,大兒子接了胡管事的差事,小兒子管著通縣那邊的幾個鋪子,女兒秋菊則是秋華院四大丫頭之一。
胡管事兒子女兒在王妃都過得不錯。
水仙透露過,這胡管事一家日後極有可能要跟著大小姐一起陪嫁到遼遠。
她自己也看出了端詳,今年來,大小姐的出行全交由了胡管事打點。她見到他的次數遠比其他外院管事多些。尤其是近來,胡管事那婆娘常出入秋華院。
秋菊早些前匆忙告了假。
胡管事,小胡管事,土匪——大小姐?!
章桃越想越心驚,直覺搖頭,這事情絕對不是大小姐授意的!定是小胡管事色膽包天,相中了她姐姐,求娶不得,方才出得如此下作手段!
章杏見章桃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會兒茫然,一會兒又發恨的樣子。她知道章桃定是由此想了很多,她要得就是這種結果。只有章桃對淮陽王府生了疑心,她就會留意起來。只要那顧大小姐透出一點蛛絲馬跡,被章桃發現了,她自會動搖對她的忠心。她到時再勸她離開,可不就水到渠成了嗎?
章杏知道章桃想了很多,卻不知那胡管事與顧大小姐還有這番糾葛。她原是以為那姓胡的鬧出土匪事來,是顧惜朝的事情而導致的,如今看來,卻是不像了。
淮陽王府水深,各路神鬼都有,憑她對淮陽王府這點枝末了解,實在想不出那姓胡的到底是哪路人馬,何以沖她來這招?
為今下,她無權無勢,一點根底都沒有,真是只有敬而遠之了。
不過她雖是要在章桃心里種下懷疑的種子,她與顧惜朝之間的淵源卻不能透露,這一旦透露了,她想全身而退,只怕就難了。
章杏不想透露,但是章桃卻想知道。她拉著章杏的手,問道︰「姐,你是如何認識王府的世子爺的?」章杏等人就是他救走的,會不會小胡管事的事情也與他有關呢?這位小霸王從來都是難測的,命人假扮土匪攔路打劫這事由他來做,一點都不稀奇。
章杏一愣,心思一轉,笑著說︰「我哪里認識這樣的大貴人?」
「可,姐,你不是他救出來的嗎?」章桃問道。
章杏笑著說︰「你恐怕不知道吧?咱們大舅家有個堂親,他家有個兒子正是王府世子爺身邊的小廝呢。這事是他幫的忙。」
章桃滿臉不相信,道︰「真的嗎?」
章杏模了模章桃的頭,點頭說道︰「他叫葉昕晨,論親,你還得叫他一聲表堂兄呢。」
章桃想一陣,幡然大悟,葉昕晨,不就是她往這邊趕時,差點將她坐的船撞翻那人嗎?世子爺從盂縣縣衙出來的時候,他不正陪在旁邊嗎?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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