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已經料到來到這里會比家中更艱難,但真遇到了,丫頭還是氣憤難過。
「好個惡奴,他怎麼敢!」她說道,「難道家中發賣那麼多人,都還沒教訓麼?他就不怕我們告去?」
「既然敢做,自然是不怕的。」程嬌娘說道,「想必他,與那觀主已經商議好了。」
觀主?
丫頭坐直身子。
「娘子是說,那觀主竟然也參與其中?」她問道。
「不止參與,應該是主謀。」程嬌娘說道,手扶著書面,沒有打開。
「我找她去!」丫頭說道,就要起身。
「你找她說什麼?」程嬌娘說道,「她既然敢做,自有說辭,既然我被送出來,家中親長是不喜的,而且,這樣的鬧,事不過三,更何況,這次,可沒周家在了。」
「娘子。」丫頭想到什麼坐直身子,「周家派了幾個人正好在呢,不如我去找他們。」
「不好。」程嬌娘說道。
丫頭看著她。
「我們來道觀之前,他們就來了。」程嬌娘說道,「我被送入道觀會如何,他們怎麼,能不知道?」
丫頭黯然。
「是,那時候他們不管,便是不管了。」她低頭說道。
「再說,上一次,不過是湊巧罷了。」程嬌娘又說道,「人有需,我們告,才相合,如今他們,已經在周家拿到,想要的,他們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那就沒辦法了麼?
丫頭頹然。
「說到底這都是,因為,我,是個傻兒的緣故。」程嬌娘說道。
否則作為程家的嫡女,縱然母親早亡,但也不敢有人小覷。
丫頭垂淚。
這句話說起來怎麼如此的心酸。
「娘子不傻的。」她說道。
「是,我原本想慢慢的,安安靜靜的好起來,他人待我何,暫不在意,但看來是不行的。」程嬌娘說道。
丫頭再次傷心。
「這地方不好,耽誤了娘子養病。」她說道。
「不,我們在這里很好。」程嬌娘說道,「我很喜歡。」
丫頭愕然不解。
這還叫好?哪里好?
「這個傻兒住在這里倒真是極好。」
夜色深深,那邊的廂房里,被喚作送柴的男子跟觀主相對而坐,此時的觀主哪里還有白日的端莊。
她本就是個好吃懶做的,在家混不下去了,北程家又絕不用本族之人做下人,外派的零散活又輪不到她一個女子來搶,思來想去想到了山上的道觀,便自稱受亡親托夢入道清修祈福,花了些許功夫硬是背下幾卷經,哄住了老太爺,得了這個差事。
自此後吃喝有人供養,雖然清貧但也無憂無慮,更後來又憑著幾分姿色搭上這附近幾個男人,更是逍遙自在。
「我還道不便呢。」送柴男人說道,與那觀主吃個對嘴酒,「沒想到竟是好日子來了。」
他說著粗大的手直接從桌上拎起一塊羊肉,送入口中大嚼。
「這傻兒也沒別的用,程家這輩子就好吃好喝的養著,如今送到我這里來,就好似我喂了頭大肥豬。」觀主笑道,倚在那壯漢身上,飲了酒臉兒赤紅。
「你克扣她們的吃食,不怕她們告去?」漢子問道。
「一個傻子!」觀主咯咯笑道,「更何況我與那送糧的人說好了,他保證不貪一點一毫,我再給他別的好處便是了,對質起來,那人也是理直氣壯的。」
「你給他什麼好處?」漢子問道,笑著在那女人身上模了兩下,引得女人一陣嬌笑。
「現如今就剩那個丫頭了。」女人笑著接著說道。
听她提起那個丫頭,男人眼中露出幾分饑色,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到底青春年少,滋味自然比這個半老徐娘要好。
「對啊,那丫頭要是去告你故意難為呢?」男人引著話頭說道。
「那個丫頭被發落這里來,在家里肯定是混不下去了,今日給她一個黃連吃,明日我再給她一個蜜棗,好吃好喝的不虧待與她,我慢慢的將這觀中逍遙的好處告訴她。」女人笑道,「你說她是願意跟著那傻子受苦受難呢,還是跟著我享福享樂呢?」
「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願意跟你享福享樂的。」男人喜不自禁。
想來用不了多久,這臥榻上就多一個黃花少女了,想到那滋味,男人上下火熱,迫不及待的按了那女人泄火。
秋夜里靡靡之嬉聲若隱若現,柴房里兩個窩在草墊子上的小童屈身貼近掩住耳朵。
「姐姐,我們跑吧。」
「能跑哪里去?跑出去即刻就是死,在這里好歹還能多活幾日。」
「那以後呢?」
「能多活幾日先多活幾日吧,管不了以後了。」
天亮時,一夜的丫頭起身,昨日听娘子扔了那些米糧真是可惜,今日的飯食可怎麼辦?
「不用愁,會有人送來的。」
當她小心跟娘子說起時,程嬌娘這樣告訴她。
誰啊?難道那惡奴幡然悔過來給她們送嗎?
幔帳後臥榻上程嬌娘還在睡著,丫頭小心的打開門走出來,才望著天在院子里呆立一刻,院門被人敲響了。
「半芹姑娘,半芹姑娘。」
丫頭一愣,莫非這就是…
她遲疑一刻上前打開門,果然見觀主站在門外,身後跟著兩個小童各自抱著一個籃子,里面是米袋菜。
果然!丫頭神情驚喜。
她知道這娘子不傻,但沒想到不止是不傻,竟然知過去一般。
看到丫頭驚喜的神情,觀主笑容難掩幾分得意。
「半芹,昨日嚇到了吧?」她柔聲細語說道,收起那一閃而過的得意,讓小童上前一步,「喏,別賭氣了,拿著這些吃食。」
丫頭遲疑一刻側身讓她們進來。
「那些人吃軟不吃硬,日後可別跟他們一般鬧。」觀主說道,「咱們靠人家定時定量送來的,哪里能不受個冤枉氣呢?有什麼不夠的,你和我說,我在這里多年,又年長,論生計自然比你們強。」
她的神情和藹還帶著幾分無奈,如果不是丫頭已經從娘子口中猜到她參與其中,只怕真的要信了她這份好意。
「也太欺負人了。」丫頭喃喃說道。
不知是說這觀主還是那送米菜的男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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