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林琛留宿在了麓玉堂。♀
宛姨娘臨走時含情脈脈,暗送秋波了半響他也是無動于衷,想來也明白過來今日的不愉快都是她先挑起來的,自己的兒子背不出書也便罷了,回去再努力就好,何苦想著要往旁人身上潑髒水?
劉氏看宛姨娘吃癟,心里很高興,話匣子就多了起來。不免的,便說到了想讓林若言進宮的事情。
「若兒那脾性你也不是沒有看見,她若進了宮恐怕要攪得整個皇宮都天翻地覆,哪里能盡心服侍太後?我瞧著還是昭兒的性子更妥當一些。」林琛想也不想地反駁了劉氏的話,卻並不是因為入宮不好,而是她挑的人選不好。
劉氏蹙眉,幫林琛捶背的手便漸漸緩了下來,語聲幽幽,「你素來疼愛四丫頭這我心里清楚,可若兒也是你的女兒,從小到大你沒有親自教導過她也便罷了,這樣的大事你也要偏幫林昭言嗎?」
林琛斂眉,心生不快,「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難道昭兒就不是你的女兒?」
劉氏冷哼一聲,甩手走到一旁的暖榻上坐下,沒好氣道︰「你我都不是傻子,她是不是我的女兒,老爺你比誰都清楚!」
林琛臉色一僵,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向來是建安侯府的禁忌,劉氏也一向是閉口不談,此次居然將這舊賬翻出來,看來是鐵了心要讓若言進宮了。
林琛又想到林昭言淡然的性子,覺得她應該也不想入宮爭寵,只好無奈道︰「行行行,你若想要若兒進宮那便讓她進宮吧,不過你要多教教她規矩,沒得學那些武將之女潑辣刁蠻。」
劉氏頓時喜逐顏開,欣喜道︰「這個老爺盡管放心,我已經讓二嫂幫我去打听那些教養嬤嬤了,保管讓若兒一個月內學會那些繁復的規矩!」
劉氏口中的二嫂指的是她娘家延陵伯安侯府的二夫人,兩年前伯安侯府的老夫人過世,伯安侯府分家單過,劉家二爺承了伯安侯的光,在盛京捐了個五品小官,卻是常跟內務府打交道的實職,平日里劉氏沒少請他們幫忙。
林琛扶頷點頭,不忘道︰「既然請了人,那就別浪費資源,叫上昭兒和行兒一起跟著學吧!」
劉氏雖然不滿,也只好應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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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回到院子里,腦中翻來覆去地想到底還要不要管林若言的事兒?
管,不過是自討沒趣。
不管,她又于心難安。
結果當天晚上,她竟然做了一個夢。
夢里面林若言被圍困在熊熊大火中,身上穿著一襲紅艷艷的新娘嫁服,頭戴鳳麟金冠,與周圍的大火相映襯,格外的淒絕美艷。
她不停地在喊︰「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那聲音太過刺耳尖銳,就像是用尖石磨刮瓷器,直直墜入人的心里,林昭言一下子被驚醒了,而後一夜無眠。
翌日,瞼下毫不客氣地出現了兩圈烏黑。
曼雙瞧著,很嚇了一跳,忙道︰「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做噩夢了。」林昭言目光幽幽,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讓她喘不過氣來。
昨晚上那個夢太過真實,就好像她真的親眼看到林若言被圍困在大火中她卻無能為力一樣。
最詭異的是,被燒的那個明明是林若言,可她卻能切身體會到被火炙烤的滋味,又燙又痛,甚至可以听到皮膚被灼燒時的「茲茲」聲。周圍全是濃煙彌漫,她看不清前路,又被嗆得喘不過氣,只能一遍一遍地喊著「救我,救我……」卻不大記得清喊得到底是誰?
林昭言越想越覺得害怕,身子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這個夢到底代表著什麼?
預示嗎?
可這是誰的?林若言的?還是她林昭言的?
她們為什麼會被困在大火中?那最後呢,到底有沒有人來救她們?
「姑娘,姑娘。」曼雙伸手在林昭言眼前揮了揮,擔憂道︰「您沒事吧?做什麼噩夢了,竟然嚇成這樣。」
能不怕嗎?若是尋常的一個夢也便罷了,她是會預言的人,萬一這夢真昭示了她自己或是林若言的那該怎麼辦?
「我沒事,休息一會兒便好。」林昭言閉了閉眼,努力壓下心中的驚懼,一遍一遍地勸自己鎮定下來。
不管這個夢代表什麼,她相信事在人為,她絕不會讓自己和林若言走上那一條不歸路。
「要不要今日便去告了假,說姑娘身體不舒服?」
「好。」林昭言並不想逞強,欣然同意曼雙滇議,可還沒等曼雙回話,曼華便疾步走了進來,道︰「夫人身邊的紫鵑姐姐來說,二舅夫人攜表少爺來訪了,讓姑娘速速打扮妥帖去見安。」
二舅夫人盧氏出身延陵,于兩年前跟著捐了官的劉二爺繼任上京,如今住在離八燈巷很遠的青角胡同里,她為人活絡熱情,常常會上府拜訪,並算不得什麼稀奇的貴客,如此大張旗鼓地吩咐林昭言去見她,還是從過的。
林昭言不由心生疑惑,劉氏這麼急著要她去見盧氏,到底所謂何事?
「可姑娘今日身子不好。」曼雙擰起了眉心,頗為擔憂地說道。
曼華朝林昭言看過來,見她果然臉色發白,雙眼烏黑,像是昨晚一夜沒睡,也不由驚道︰「不若奴婢去回稟了紫鵑姐姐,讓她……」
「不用了。」林昭言擺擺手,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她不喜歡逃避任何事兒,于是撫下胸口的郁結之氣,站起身道︰「你們兩個不必替我憂心,梳洗打扮吧!曼雙,待會兒抹點胭脂水粉,這般憔悴的模樣去見客,倒顯得怠慢了。」
曼雙有一雙巧手,不一會兒便替林昭言上好了妝,令她看上去面色光彩紅潤,肌膚瑩透白皙,雙頰上掃過的胭脂便像是透染了嬌艷菡萏,格外的誘人。
她又挑了件顯精神的杏色交領碎花折枝臘梅綾襖給林昭言換上,下面配了條鵝黃色間裙,外罩月白兔毛滾邊比甲,顯得林昭言亭亭玉立,風姿卓然。
「這樣打扮起來,姑娘倒比七小姐還要好看了!」曼雙禁不住驚嘆,在她的印象中,四姑娘雖美,卻美得內斂低調,若不細細品味,根本無從發現。可現在這樣,倒將姑娘從前隱藏的光華全數散發了出來。
林昭言望著菱花鏡中明眸流盼,朱唇皓齒的俏麗少女,眉心緊緊地蹙了起來。她不過只是想打扮精神些,卻不是要這樣風采出眾的。
可瞥見曼華和曼雙驚艷又欣喜的神色,只能無奈失笑。
罷了罷了,她也不是那般矯情之人,既然已經妝扮好了,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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