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顧琰的馬車走到了鹽城,在此打尖住宿。愨鵡曉
小二熱情的迎上來,他們一行人,除了顧琰和小菊,還有一個是車把式,六個是護院。顧宅如今人手也漸漸的配齊了。暗中還有歐允的人跟著,顧琰以前打尖住宿的時候曾經對著空地招呼過他們一起吃飯什麼的,畢竟人家也是因為她才這麼奔波的。可是沒有人應答,她也只有不理會了,大概暗衛就是得暗吧。
顧琰為了回來找之前的繡娘也回過鹽城,只是那會兒什麼攤子都還沒有鋪開,不像這次回來頗有點揚眉吐氣之感。想想她那次離開的時候,那可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啊。歐允的手下是把她當西陵的細作抓走的,街坊鄰居還有朝她扔爛菜葉子的。
上來招呼的小二就是上次給顧琰介紹房子經濟的那位。不過,顧琰現在樣子大變,他自然認不出來了。就是當初回來找人說給丁嫂子听,她也是看過路引後還狐疑了好久才把兩個人聯系到一起的。
不過如今,顏氏繡坊的顏姑娘名聲倒是傳到這鹽城了,是隨著繡娘們的家信傳回來的。那些街坊鄰居都說從前真是有眼不識金瓖玉了,居然白白放跑了這麼一個能帶來莫大好處的金主,便宜了柳城的人。
吃過飯,顧琰在屋里洗了個澡,就听到小二通稟回春堂的人給她送請帖來了。按說見過她本來面目的鹽城人就那麼幾個,回春堂不該這麼快就找上門來。而且時間這麼合適,在她剛考過行醫簿子的當口。
這麼一想,大概她在府城就被盯上了吧。畢竟回春堂王家是世代行醫,也許這一次也有子弟去考。她樣子雖然變了,但名字沒變,他們傳了消息回來,王家查了一下,知道她如今不是吳下阿蒙,可以隨意拿捏整治了,所以來遞了請帖。這算什麼,先禮後兵麼?
約在明天,依然是趙夫人做中人陪客,主方是回春堂的王大女乃女乃。上次喝和解酒就是她們三人。這是要提醒她,她說過不去考行醫簿子的話吧。
沒听過什麼叫此一時彼一時麼。那個時候她勢弱,所以被回春堂誣告也只能請客送禮委曲求全,然後讓知府夫人白得了一成干股。听說她鹽城繡坊的布料成衣什麼的,都被知府夫人降價賣了,說是賠償損失。哼,她白拿自己一成好處,她有什麼損失。
如果今日她不是有一個偏將做舅舅,王家怕是會直接下手整治。而那一成干股,知府夫人也早上門討要了。
柳城同鹽城都在同一個知府轄下。知府與偏將都是正五品,只不過一個是文官,一個是武將。文官天然比武將高一級,所以五品文官比五品武將地位要高一些。不過,這里是邊城,此時在打仗。所以,雙方目前應該是勢均力敵的。
以繡坊現在的規模,一年大概一千多兩銀子的利潤,以後還很有可能擴大。目前是在打造品牌,等以後知名度夠了,肯定可以開分店,屆時將大江南北都開遍。
知府夫人是個有便宜必佔的主,自己現在是可以不給她那一成干股,她也不可能硬討。不過,自己的繡坊出貨差不多都是在這位知府大人轄下,如果要跟自己使壞是很容易的。所以,去年年底的時候顧琰就往知府夫人那里送了三十兩銀子的紅利並茶葉絲綢年貨若干。不然,生意哪有做得這麼順的。以後做大了也得給,不過到時候知府還是不是這位就不好說了。她的干股是送給官位的。
「好,請轉告王大女乃女乃,我明天一定準時到。」
送走了來人,小菊道︰「姑娘,會不會是鴻門宴啊?」
「不是,項羽和劉邦實力差距巨大。我和她們,不存在這樣的差距。」有人可以靠就是好啊。所以,當初她才會奔舅舅而來。一個人獨自在陌生的地方打拼實在是太難了。
第二天,顧琰一進到茶樓包廂,王大女乃女乃便站起來做了個‘請’的姿勢,笑吟吟道︰「顏姑娘,快請坐。」
「好,王大女乃女乃您也坐。」這待遇不低啊,上回自己陪著笑臉,這人也不過淡淡掃自己一眼而已。一副收你的禮都是我紆尊降貴了的模樣。
落座以後,王大女乃女乃道︰「我和趙家妹子,听說故人路經此地,想要小聚一下,這才貿然遞了這個請帖。之前不是有些小誤會麼,也想借機好說開了。」
顧琰一副愕然模樣,「誤會?哦,王大女乃女乃說之前那件事啊,那不是早就說開了麼。上次也是趙夫人做的中人,就在這間茶樓啊。」
王大女乃女乃今日打著解開之前誤會的旗號,說是要給顧琰賠罪。之前的事雖然沒有鬧大,但如果顧琰當時應對不當,後果還是非常嚴重的。他們不想因此得罪了一個五品的偏將軍。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旁敲側擊一下顧琰是不是要開藥鋪。
回春堂在柳城也是有分店的,如果顧琰借耿偏將的勢,在柳城開藥鋪,就會打破回春堂的壟斷局面。甚至可能以點帶面,在整個西部邊城開花。她如今財力、人脈都是有的,這回又把很難考的行醫簿子一次性給考過了。再加上她和王家是有過節的。要知道王家當初也只是從一個小藥鋪發展到今日幾十家分店的行業巨頭的。
從顧琰上次救丁大妞的手法以及這次三個甲上的成績看,她醫術相當不錯。而且從這幾個月的輿論看,她在民眾中間有相當的威望。畢竟有一百多戶人家因為她的繡坊和浣衣房能夠吃飽穿暖了。如果她有心報復,跟王家過不去搞不好是個大麻煩。王家家主一向防微杜漸,否則當初也不會因為丁大嫂大肆宣揚顧琰醫術醫德都非常好生了警惕之心,讓人上衙門告她無照行醫了。
王大女乃女乃很委婉的把話說了,話里話外都是道歉。顧琰也只說王家也是為了維護行業規矩,再說之前就化解過了,她斷無仗著舅舅報復的道理。
她在心頭吐槽,如果當初自己不是靈機一動,想到送知府夫人厚禮,並且白送一成干股。說不得她就被私自行醫的罪名弄得鋃鐺入獄了。她一個姑娘家,一旦入獄會是什麼下場啊?就算什麼都不發生,那她也是不可能嫁好的了。而起因不過是那麼小的一件事,王家做事霸道得太過了,行事也太狠。這是什麼,典型的欺行霸市啊。覺得她是軟柿子的時候隨便捏,現在知道她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又來道歉。她當然不會借舅舅的勢做什麼,可是可以有自己的法子啊。
趙夫人道︰「是啊,我就說嘛,說開了就好了。只是小妹子,你居然瞞著我們大家伙你是耿偏將外甥女的事兒。要是早知道,不是根本就不會有這場誤會了麼。」
「我原本也不知道啊,之前我不是來投別的親戚的麼。在這里遇到舅舅純屬機緣巧合。要不是這樣又怎麼會被何大人的手下當細作給捉去。說起這件事啊,我都悔死了。」
趙夫人一請就到,除了為這件事,還因為听說顧琰和雲千總走得相當近。只是此時卻不方便提這件事,于是又問道︰「小妹子,上次吃飯的時候你不是說你不考行醫簿子的麼?」
「我是說我錯過了報名,考不了。不過軍醫處的王大夫說他有法子幫我把名給報上。我想技多不壓身,那就考吧。」
王大女乃女乃道︰「想不到小妹子打理生意還真是一把好手,繡坊開得紅紅火火不說,還做上了皮貨跟絲綢茶葉的生意。眼光獨到,而且還能保得平安來去。妹子是一個人管這麼大的家業麼?」家主說能走這條商路平安無事的人,人脈跟手段都是絕佳。而且當初倉促之間居然能想到用厚禮和干股拉了知府夫人做靠山,出事以後再回鹽城來什麼都不問,還照舊送上分紅同年貨,窺斑見豹這小女子真是一個好買賣人。別看年紀小,給她機會做大,以後可不簡單。
王家家主不會覺得顧琰是小姑娘就輕視他,因為他少年喪父便是長姐十四歲撐起了王家,然後一直等到他成人錯過了花期的長姐才出嫁。所以他力排眾議,讓王大女乃女乃出面來緩和關系。
顧琰笑笑,「我一個人又沒有三頭六臂,下頭有管事的幫襯。听說你們王家的老姑女乃女乃當年便是如此,那可是我很仰慕的老前輩。她能一個人看住王家幾十家藥鋪,我啊,現在能照看好我的繡坊跟皮貨生意就足夠了。」不就是問她會不會開藥鋪跟王家成為競爭對手麼。她可不學他們把救死扶傷完全當做了生意來做。而且正面對抗她也沒有勝算,她會知難而進劍走偏鋒。
王大女乃女乃問到要問的,看看鐘漏,「都到飯點了,我讓他們上菜了。」
宴席很是豐盛,看得出來王家是有誠意賠罪緩和關系的。不過顧琰並不打算放棄她的計劃。她又不是要正面跟王家作對,只是幫一幫窮人順道給自己出一口惡氣嘛。席間三人說說笑笑,氣氛倒也是很好。
散了席出來,顧琰向王大女乃女乃告辭。趙夫人今早是坐王大***車來的,便說顧琰的馬車出城是順道,讓送她一段,顧琰就請她一起上車。沒想到她一上車立即道︰「小妹子,我問你,听說你和雲千總走得非常近啊?」
「哦,雲千總搬到我隔壁了,我們是鄰居。」這位從前沒少在自己耳邊絮叨鬼面小將的傳聞啊。
趙夫人顯然不相信這就是全部了,雲千總對小姑娘從來都是不假辭色的,怎麼會特地搬去做她鄰居了。
「他與家兄在京城就是舊識,如今又同在鎮西軍中效力。所以平日對我有所照顧也是有的。」歐允半真半假的說道。
「原來這樣啊。那他家里是大戶人家吧?我覺得等閑的人家養不出他那樣的人來。」
「嗯,是的,他家家業非常大,兄弟比較多,他是最小的。他說好男兒當赴沙場,所以便到邊城從軍了。」
「哦,那就難怪了。小妹子,姐姐也不拿你當外人。我家有個表妹,年歲跟你差不多,長得也很好看。家里也頗有些家業,我姑父有舉人功名在身,不是白丁之家。听你說道,雲千總家家業雖然大,但是兄弟多,分到他頭上也就分薄了。我想將表妹說給雲千總,所以才會跟你打听的。因為從前他從來不說這些,姐姐也沒處打听去。」
顧琰斟酌了一下,「嗯,他們家的門不大好進。而且據我所知,他們家老爺子心頭也有中意的兒媳人選了。他家老爺子說話那是絕對的一言九鼎的。」
趙夫人顯然很失望,「從前讓老趙問他,他說有心上人了,可這次來邊城還是孑然一身,我還以為有機會呢。」
顧琰行走在外雖然沒有換臉,但是她從方子墨那里學到了怎麼樣讓自己的五官平凡一些,不要那麼出挑。所以五官雖然沒太大變化,但她整個人的精氣神同從前是不大一樣的。雖然不至于像之前那張假臉丟人堆里就找不著了。但是美色最多及得上本來面目的兩三分。要不然趙夫人肯定不會這麼容易就信了她和歐允之間其實沒啥,更不敢在她面前夸自己表妹好看了。
到了地兒,顧琰並沒有下馬車,也謝絕了趙夫人請她進去坐坐的好意,只說要趕路,直接就出城了。要是下了車,她實在懶得去和以前的街坊一一去解釋自己怎麼換了一張臉。丁嫂子也好,今日的王大女乃女乃和趙夫人也好,都一直好奇這到底是怎麼弄的。
顧琰著急回去,是覺得在離軍營近一些的地方,總能比遠處早些知道消息吧。這就是一個心理作用,其實明白自己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改變什麼,可這種心情偏偏很急迫。擾得她考試的時候都不能那麼鎮定。她知道自己不該同歐允走近了,可是這份擔心卻總是放不下。好在舅舅和四哥都在後軍,沒嚷嚷這樣沒勁兒。不沖到最前線去,這安全系數總是要高許多。整得跟敢死隊似的,她算是知道他怎麼從小兵做起都能升這麼快了。
她問過四哥,四哥說他不去前軍爭軍功,因為注定他爭不到。他是晉王的人,在齊王率領的軍隊里,肯定是得被打壓的。如今,就先當練膽了。頭一次殺敵他接連做了半個月噩夢。他在這里,就是看著整個大軍動向這個任務。所以,他先得保住命。去了前軍萬一被人怎麼了,也可以說成是流矢。還有舅舅,他上次傷得極重,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也就被留在後軍了。
顧琰沒有回家,直接就驅馬車到了浣衣房。從這里看過去,軍營里自然是一切如常。
也許是知道她來這邊了,也或者是巧合,總之沒多久方子墨出來了。他在中軍大帳,有時候也出來巡視。大概正好在後軍。
「你來這兒做什麼啊?」他在工棚僻出來的休息室坐下。
「我、我來巡鋪啊。」
方子墨嗤笑一聲,「你這里,租這塊空地又修工棚什麼的,本錢都還沒回吧,就這還巡鋪呢。」
「你別看不起我啊。」
「不敢,你做的這事兒錢是掙不了什麼,可是意義蠻好。還能想著每日就讓一個士兵把髒衣服用車推出來,讓一個老大娘收。既不會讓浣衣娘接觸到軍營的消息,也避免年輕男女時常見面容易出事兒。你想事情挺周到的,都有些不像這個年歲的小姑娘了。」不管是做什麼事兒,都考慮得周周到到的。讓他想替她描補描補都沒什麼用武之地。
「是小菊心好,我想著也不費什麼事兒,也不需要投入太多就試著做做。至于你說的這些,我是軍功世家出身,這兩者恰好都有所了解。」
「你是擔心雲千總吧?」方子墨一針見血的道。
「我就當他是個老朋友,也會為他擔心的啊。這畢竟是打仗,听說前軍減員挺嚴重的。」
方子墨看著她,「那你對今後是怎麼打算的呢?」
顧琰想了想,然後道︰「我想把生意做大,然後帶著商隊騎著駱駝去走一走絲綢之路,看一看外頭的天地。看大漠孤煙,看長河落日。」再去看看古代的羅馬、印度……然後再滿載而歸。那些香料、寶石什麼的肯定很受歡迎。
「那他答應麼?」
「我跟他,是沒有未來的。所以,我一直都只把他當做好朋友。他肯定不能答應啊,所以,我得想法子。」
「真的只是好朋友麼?」
「是啊。」
「那我在你心底是什麼?」
「也是好朋友,而且是能說心里話的那種。你懂我!」顧琰很認真的說道。
方子墨道︰「你就真的沒有考慮過我?」
顧琰撓撓頭,「我現在是靠向誰,誰倒霉吧。」
「我不怕!」方子墨說得也很認真,他頓了一下又道︰「此戰結束我也很想能出去走走看看。」
顧琰心道,怪不得明暉說方子墨是一個好對象呢。機智包容又懂自己,最要緊是不畏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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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的守備夫人改成知府夫人了,守備也是武將,不是審案子的。前頭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