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允回到軍營,提筆給皇帝寫信,說自己在軍營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要留在軍中好好地打拼,暫不回京了。愨鵡曉至于終身大事,匈奴未滅不言家!
書信簡短,就兩個主題,端的是言簡意賅。他封號口子遞給手下,「送去吧。」他不去找死丫頭的,會用這三年好好的成長為一代名將。如此,老頭子不會再讓人殺她了吧。至于說他已經二十,軍營里光棍多了去了,這不打眼。三年後,他二十三,死丫頭十八,都是正當年。哼,看她到時候還有什麼理由拒絕,還敢不敢說他心智不夠成熟。
皇帝接到信自然氣了個夠嗆,臭小子,說好了只是去查內奸。後來發現是廢太子作祟,他與雲卿的事鬧得全天下沸沸揚揚,他說只有在西邊才能感覺自在些也就默認他多留一陣。可沒同意他長留軍中。他不怕老子白發人送黑發人,難道也不怕來不及給老子送終麼?
可是歐允信中將家國大義擺了出來,于公他雖然沒有上玉碟卻也是貨真價實的皇子,異族的鐵蹄想踐踏國土他既然人在軍中哪有回京享福的道理。于私,他們父子應該賠一個軍魂給天朝軍隊。
話說到這個份上,皇帝還有什麼好說的。那死小子一次二次用刀子捅他的心窩子都是為了留在鎮西軍中,都是為了和顧家的小丫頭多相處。說到這個,皇帝不由得罵胡漢林一聲無能。允兒會有如今的表態,自然是因為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如果不是做得天衣無縫,何必等了這麼許久。要殺那個小丫頭,比碾死一只螞蟻還容易,他手里還多得是人可以用。可允兒如今已經知道了,除非自己不怕與他真的翻臉,否則還真有些投鼠忌器。他還有幾年的時間經得起耽擱,要用來和心愛的兒子置氣。也罷,只要他不再和顧家小丫頭有什麼牽扯,就暫時不要下手了。反正,如果要殺那個小丫頭,不過是舉手之勞。
秦菀到達柳城的時候,時間已經進入七月,顧琰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顧琰實在是被之前的軟禁和後來的養傷弄得很悶,于是讓馬車出城十里的亭子相迎。
到了才發現亭子旁邊密密麻麻的馬車早就停滿了,不少于十輛馬車。看馬車上的家徽,不少人家都是來探望過她的。只不過,來看望她的除了雷夫人,其他大多是旁支的人。而今天來的,便是各家的嫡系主母了。倒也是,明暉雖然得皇帝信任,但畢竟沒有做國師。所以,她和根正苗紅的丞相嫡孫女、公主嫡長媳的秦菀就完全沒得比了。
「小妹子,快過來!」前方一輛馬車簾子挽起,露出雷夫人笑吟吟的臉來。她款步走下了馬車,朝顧琰招手。顧琰讓馬車靠了過去,心道這些人的消息好生靈通。
「小妹子,原來那日你說的是大公主府的世子夫人啊。那回頭就要靠你好生幫姐姐介紹一下了。听聞你們是手帕交?」秦相是天下文官之首,雷夫人是四品文官的女兒,對秦家也是很仰慕的。
顧琰和向她打招呼的人點頭示意,然後小聲道︰「我還以為只有我知道呢。」
「我們也是听說知府夫人在鹽城出迎,然後一路陪著往柳城來,才知道來了大人物的。也沒人組織,沒想到今日竟來了這麼多人。」
原來如此!秦菀的家世,的確是讓這世上絕大多數女人都要仰望的。不過,要是早知道會如此,自己就不來了。也不知道這些人頂著日頭等了多久了,不過按照秦菀讓人送的信,應該快到了。
「雷夫人,我有些頭暈就不陪你站著了,我先進馬車去。」顧琰還沒有好全乎,不太受得了這麼站著。
「好,你進去吧。」雷夫人笑道。
約莫兩刻鐘後,前方有人騎馬過來通知,知府夫人陪著孫世子夫人過來了。在馬車內閉目養神的顧琰這才撩開了車簾下車。
秦菀過來見了這個陣勢微微抿嘴,她在馬車里撩起車簾問道︰「劉夫人,這是……」
便有人上前對劉知府夫人說了緣故,劉夫人轉告了秦菀。後者只覺沒意思,她走了幾千里路正累得慌呢,誰有功夫理會這些人。
「夫人,顧姑娘也來了。」貼身丫鬟可人驚喜的道。
秦菀這才看到顧琰也在,她對眾人道︰「劉夫人,各位夫人,多謝諸位的盛意。待我整頓好府邸,再下帖子請諸位過府一敘。」說完笑著下了馬車,直接走到顧琰面前挽了她的手道︰「你的車在哪里?」
頓時齊刷刷的目光都望了過來,顧琰抬手指道︰「這里。」比較外圍的位置。
秦菀道︰「坐你的車,走啊。看你的氣色就知道還沒有完全好,趕緊回去吧。」
顧琰只來得及同劉夫人打了個招呼,便被秦菀攙著上了馬車,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離去。秦菀方才的話已經絕了劉夫人和眾人跟著一起走的路子。眾人之前或多或少輾轉听到明暉放話顧琰是他的徒弟,是他遭的。但直到此時才發覺顧琰和她們之間是有差距的。實在她一開始就只是個小商人,還差點被王家坑進了大牢,又被當做細作抓去關了一個月,平日也不見半點雲端那個階層的驕矜。有些人想著她家里如今也不過是平民,自己又是從商,並沒有太當一回事兒。如今看來,就沖著這位孫世子夫人對她的看重,也得高看她幾分了。
馬車上秦菀與顧琰並肩而坐,秦菀看她弱弱的,想起孫小丁信中說她差點死在西陵人手里,索性伸手一攬讓她靠到了自己身上,這樣可以少些顛簸,「你怎麼也跟著跑來了?在家等著給我接風不就好了。」
「我要是知道今天是這麼個景象,肯定不來湊熱鬧。我是之前將近兩個月幾乎足不出戶給悶壞了,便想著來迎一迎你。」顧琰唇邊帶著一抹笑,輕聲說道。
秦菀直接就跟著顧琰回家了,壓根沒打算去那個所謂自己的府邸。所以顧宅立時便熱鬧起來了。秦菀還表示要在這里暫住。
「你幫我找個合適的買主,賣掉。我要買你左側的院子,咱們做鄰居。」那套宅子是歐允送的,她不稀罕住。賣了直接折現,銀子她倒是不嫌棄的。正好拿來添在買宅子的錢里,硬要買走別人的宅子,多給些銀子也是應該的。
「回頭讓吳管事帶著你帶來的管事一起操作吧。」顧琰有些好笑,她右側的宅子是歐允的,左側再住了孫小丁秦菀兩口子,肯定熱鬧了。繼而想到歐允這三年肯定都不會來見自己,雀躍的心便有些沉了下去。
秦菀不是外人,顧琰也不客意招待,只讓小菊去安排,把秦菀帶來的人跟行李都安置好,客房也準備出來,然後讓廚房準備接風宴。她們二人,一個傷勢剛好個七七八八,一個趕了上千里的路,索性各自一張軟榻在院中休養生息起來。直到晚宴準備好,小菊和可人分別將二人喊醒。
秦菀伸手模模顧琰觸手可及的臉,「你這張假臉,我之前一時之間還真沒認出來。」
可人笑道,「其實奴婢開始也不敢確認,直到看到小菊姐姐才敢確定。」
「為了少些注目,你也知道我一向低調。」
秦菀知道她在嘲笑今天的事兒,「我又不知道會有這麼回事兒。唉,躲都躲不開。」
「在邊城五品知府都不算小的了,你這個丞相孫女,公主兒媳自然引人注目。走,吃飯去!我今天也不吃藥膳了。對了,我還釀了幾種果子酒,挖出來……」
小菊輕咳兩聲,「姑娘,你現在不能喝酒。不如以茶代酒,想來孫夫人不會介意的。」
秦菀道︰「是有些遺憾啊,不過你傷沒好全,等以後吧。」
秦菀就此住了下來,因為她有言在先,等收拾好宅子再下帖子給眾人,而現在她算是借住顧宅,倒也沒人不是識趣的上門來。次日顧琰便慢悠悠陪著她去前面的繡坊逛。
「啊,七巧娘子!」秦菀見到齊娘子低呼出聲。後者在京城還是頗有幾分名頭的。很多大戶人家都請過她教授自家女孩子繡工,或者是在她手上做過衣服。這也更方便她在各家收集情報。
齊娘子在輪椅上欠身,「正是民婦。世子夫人,許久不見了。民婦遭遇一場意外不得不在輪椅上度過下半生,顧姑娘念在一場緣分,容我托賴于此。」
「哦,這樣啊。」
其實顧琰心頭還是認為七巧娘子來此恐怕和當初到顧府有同樣的使命,不過之前歐允自己就翻牆過來了,所以沒怎麼用上她。如今,倒是有她的用武之地了吧。要不,她回頭找個機會問問?
秦菀對她做生意的事挺感興趣的,「我嫁妝里也有不少生意,不過一直是由管事在打理,我沒怎麼過問。我成親因為被人算計所以有些倉促,成親後又忙著幫母親打理妹妹出嫁的事兒。而且我之前沒怎麼放在心上,現在看你白手起家做起來,好像也蠻有意思的。」那些繡娘看到顧琰都很是尊敬感激,秦菀看得有些眼紅。她听說還有浣衣房和樂善堂,那兩處尤其是後者更是讓顧琰到這里不到一年就很有了幾分人望。她到了邊城沒人管束也自由了許多,而且孫小丁平日里很少回來,她總得找些事做。
顧琰听了她的話大喜,「好啊,我正在想著樂善堂的運營越來越需要銀子了。」有秦菀做合作者的話,她甚至可以不依附雷家。不但是銀子不會缺了,而且還有秦家、孫家的勢力做後台。她覺得王家能把生意做得這樣大,壟斷了一地的醫療事業,肯定也是有強有力的後台的。所以,他們這次才那麼穩得起。想想也是,鎮西軍的藥材都是從王家的商道走的呢。如果沒有後台能攬到這樣的生意麼。他們簡直相當于是後世的大壟斷財閥集團了,朝中無人是不可能的。
也因為如此,顧琰才會擔心萬一因為政治上的一些角力,導致鎮西軍的藥材延誤。歐允肯定是沒什麼事啦,只要皇帝還在天朝誰敢動他一根頭發。可是舅舅和四哥搞不好就會有危險。別說他們倆,就是顧琛,她都不想見到他成為犧牲品。往深了想,王家簡直是鎮西軍的其中一條命脈了,另外的自然就是糧草供應和軍餉了。
說她不自量力也好,怎麼都好,反正她是已經誤打誤撞走上這條道了。那就堅定的走下去吧,她堅信時日長了前期投進去的銀子都可以從富人身上賺回來。而且,如果能夠白手起家把生意做大,這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就是銀子不能全賺回來也沒有太大關系,反正一輩子會用的銀子也是有數的。
顧琰有些興奮,可惜現在精力有些不足,不然一定會拉著秦菀好好的說道說道。要是有精力她都可以做出一本企劃書來。
秦菀拍拍她的手,「好了,先說在這里,等你好全乎了我們慢慢合計。」
「嗯。」
秦菀看看顧琰,「你以後是怎麼打算的,就一直呆在柳城麼?」她呆在柳城是因為孫小丁要常駐這里,顧琰這麼呆下去,是想等著歐允麼?
「沒有,之前就想過,等生意上了正軌,我想跟隨商隊走玉門關和陽光的商路出去看看。」
秦菀還是盯著顧琰,「你可別犯糊涂,這回都差點因為他而死了。正好趁他心有愧疚的時候大家撇清,你有幾條命啊?要下手的是那位老爺子你就是九命怪貓都不夠人砍的。」她听說顧琰受傷差點死了就派專人快馬加鞭去找孫小丁了問了究竟,因為有所猜測連白紙黑字都不敢留,只能靠心月復口傳。結果沒出她的預料,真的是被歐允害的。
「我怎麼會不知道這個,不知道也不會這兩年都避著他了。」可是,有些時候靠壁真的沒避開啊。完全不可能再相遇的人,結果這麼快就兜兜轉轉撞到了一起。要早知道,當初到了邊城哪怕偷渡她也出去了。可那時候可以丟丟心心的走,現在好像不能夠了。她算來算去,就是算漏了自己的心。這段時日時不時的就想起歐允,她就知道再這麼下去自己要完了。當初對晉王都沒有這樣過。
「他要一手安排多少人的命運才能甘心?這分明就是害人嘛。你這回是命大,下回哪還能有這麼好的命。」秦菀說完嘆口氣,拉著顧琰的手道︰「想想你真可憐!可是不論是為了娘家還是夫家,這件事我都不敢出手幫你。他如果能做……」秦菀說到這里硬生生的打住,歐允怎麼可能做得了太子。別說他是私生子沒有玉碟,而且現在舉國上下因為歐老將軍的事對當年的事情都很不諒解,就單說他那個性子,也不是能做得來的啊。
秦菀買宅子的事很順利,要是不順利才奇怪了。她把隔壁兩家都買了,這樣就有了一個很寬大的宅子。接下來就是把中間的牆打了,然後整個宅子按照她的喜愛打造。所以,她繼續在顧琰這里借住著。
「你夫婿不回來過七夕麼?你都到這里了難道連牛郎織女都比不上啊。」在院子里看星星時顧琰捅捅秦菀。
「得看戰事的。他又不想某人,隨時可以掉頭就走。」
顧琰想想,歐允在軍中是真的挺享受某些特權的。譬如說他可以打聲招呼說不出戰就真的大半個月都沒有出戰在帳篷里照顧她。以前回來得也挺頻繁的。
「你也說了是看戰況的嘛,哪有人可以說走就走的。不過應該會回來一趟吧,就只隔了五十里的樣子呢。」
秦菀笑了一聲,然後嘆口氣,「你當時在京城說走就走的氣勢到哪里去了?听說晉王都被你氣到了。」
「你听誰說的啊?」顧琰驚訝的問。這年頭又沒有狗仔隊,怎麼就傳出去了。
秦菀正色道︰「我表姐。其實我覺得你跟晉王都比現在這樣強啊。」晉王可是監國,將來已經有七分明朗了。皇帝會隨隨便便就讓一個皇子監國麼,肯定是鍛煉心目中的儲君啊。現在差的也就是發明旨而已了。要不是廢太子跳出來搞風搞雨的,四國都不安分,也許早就發了。
沒出顧琰所料,孫小丁七夕那天還真的回來了,苦笑著進的顧宅客院。以前住的宅子被賣掉了,新宅子還在敲敲打打,只有住在顧琰這里了。
他給顧琰帶回來一只羊脂玉五蝠如意簪,顧琰打開匣子看到第一反應就是機關在哪里。她都已經習慣歐允送的東西都是殺傷性武器了。
「哦,說是給你及笄挽發用的。」孫小丁道。他看見顧琰捧著簪子研究的模樣忍不住想笑。
顧琰赧然,「煩孫將軍替我謝謝他。」
「他,他是誰啊?」孫小丁是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充當鴻雁的角色,還是給這兩個人。
孫小丁送了東西和秦菀一起回去客院了,隻果進來稟報,「姑娘,方先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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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絲綢之路是19世紀70年代才有的稱呼,前面的我以後通篇檢查BUG的時候再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