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菀看顧琰完全無力,只能躺在馬車里根本不能動彈,後怕不已。等到听顧琰說了對方的打算,更是眼都氣紅了。想了想道︰「路老太君還在王家的,她可是晉王爺請來的人。王家的人怎麼敢……」
顧琰睜開眼,「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不好說。也許是有人要收拾我然後正好我和王家有嫌隙可以嫁禍給他們。也或許是出于這樣的想法,王家賊喊捉賊。她們又派人來找我,也許是不想把事做得太絕了沒有轉圜的余地。總之,兩種可能都有。」
那個女人好毒的心腸,要逼她在眾人面前丟大臉。
「菀姐姐,讓你的人從今日問詢往那邊去的夫人小姐那里找找線索。我不太信得過王家人查出來的‘真相’。」
秦菀當即點頭,「嗯,你放心,我知道的。琰兒,你在這里除了王家人還有別的仇人麼?」
顧琰想了想,顧琛應該怎麼都不會這麼害她。即使兩人兄妹的情分斷絕了,但自己丟那樣的臉,他並不能長臉。他又不是傻子。那麼,還有誰呢?
對,孫家!孫家在鎮西軍中可也是有勢力的。自己當初躲到木石村,不就是躲顧家和孫家的人報復麼。
「好,還有孫家,我知道了。那就重點查這兩家。」秦菀可不管孫家跟孫小丁是遠親,那麼遠的血緣,當初對她公公又不好。
顧琰下車是秦菀和小菊一邊一個扶進去的,小菊之前是和其他各家的下人一起呆著,知道出事第一時間就讓人通知了高大夫和楊大夫到顏宅等著。
顧琰躺靠在榻上,高楊二人先後給她把脈,最後是高大夫用扎針的方式給顧琰解除了渾身的麻木,楊大夫提筆開了方子讓跟來的學徒回去抓藥送來。
「王家一向就是這麼的不要臉,東家你就不該去。幸好是沒出什麼事兒,要不然你一個小姑娘家可怎麼辦才好。」高大夫忿然道。
「王家老姑女乃女乃說會查清楚給我一個交代,我給了她們五天的時間。這五天里交代好樂善堂的人什麼都不要說。」
「知道了。」那兩人一起應下。
顧琰終于得回了身體的掌控權,吁出一口氣。
「我太大意了!、小菊,拿紙筆來。」
小菊先搬了小幾過來,又拿來文房四寶,「姑娘,你要……」
「畫通緝犯。」那幾個人大概是覺得自己出了那樣的事,會無面目再活于天地間吧。所以,都沒有蒙面。至于說易容,以她跟著方子墨學習得來的經驗,那麼靈動的表情,應該也沒有。易容術可也不是大路貨,是人都會的。
被人扒光了擱床上,再找個男人來佔了清白之軀,然後被眾人目睹,換了是這個時代的女子,的確是沒臉再活著了。可是她們萬萬沒料到自己可沒有生死是小,失節事大的念頭。她死過一回的人,比別人更知道生命的可貴。
顧琰筆下很快成形,第一個就是引她去的那個自稱王家丫鬟的女子。她不露痕跡的加入了一些現代畫法,使得這女子的長相更加的清晰可辯。
秦菀拿起看了看,「這女子眼中透著些刻薄尖酸。」
可不是刻薄尖酸麼,能想出那樣齷齪的主意來。顧琰繼續畫第二幅,很快,四幅人像一一成形。她遞給小菊,「拿去拓印一百份,然後把我畫的直接給王家送去。至于那一百份,大街小巷給我貼滿,懸賞!能抓到人,一個賞百兩,提供正確消息,一個十兩。」
「是。」小菊眼中也有些噴火,應了一聲,風風火火的就出去。
秦菀道︰「也給我的總管拿一份。」
「嗯。」
等到秦菀離開,齊娘子這才找了個機會進來。她曾是暗衛的事兒不方便讓旁人知道,就是秦菀也不好。不然很容易就讓她聯想到齊娘子曾經到秦相府去過幾回,可能是奉命去打探消息的。
「姑娘」
顧琰道︰「齊娘子,你給我找兩個年紀小些,根骨好點兒的小女娃教一下。也別太小了,十一二歲吧。」
齊娘子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好,我立即去辦這件事。」雙拳難敵四手,如果能教出兩個幫手,自己也不用這麼辛苦。其實平日她倒也沒有跟進跟出,畢竟顧琰本身武功其實不弱,自己腿腳不方便又還要在繡坊坐鎮。不過,因為顧琰和王家嫌隙有些什麼深,怕她在王家吃虧這才偷著跟去了。
想到那一刻的危急,齊娘子不由問道︰「姑娘,要是我沒有及時趕到,你會怎麼做?」要是這位琰姑娘真出了事兒,小爺的報復一定會讓那些人腸子都悔青。小爺好容易才找到這麼一個可心意的人兒,如果被人毀掉豈不是太可惜了。
「我盤算過,他們只知道我有暴雨梨花釘,卻不知道我十個指甲上涂的指甲油也都是可以致命的,我可以出其不意弄死兩個。還剩下兩個,想要近我的身,那也得付出生命的代價。如果你沒有出來,我應該會故意的示弱,引他們上來。」真到了那一步,殺人就殺人吧,別人死總比自己死好。至于殺人的罪,在這個時代只要肯砸銀子有背景,未必不能逃出生天。至少,上法場不一定是她本人。反正有秦菀在,絕不可能讓她被當場打死。
齊娘子點點頭,「我就覺得你不會如待宰羔羊的。不會真讓你被逼到那份兒上,我得在小爺還沒有沖冠一怒前自戕謝罪。」
顧琰抬起頭,「你是真的月兌離暗衛了?難道沒有將我的消息報告給阿允?」
齊娘子听到她的新稱呼,心頭暗喜,嘴上道︰「當然有,小爺開恩放我離開暗衛,那就是我的大恩人哪。我回報一二也是應該的。」
顧琰扯扯嘴角,看來可以心安理得的不用給她漲月例了。因為她掙的本來就是雙份兒嘛。
樂善堂派人出去貼那四個人的畫像,一時間比朝廷的海捕文書引起的轟動還來得大。因為城里有不少人在樂善堂看過病拿過藥,因此听說是坑害樂善堂東家的人都自覺自發的就幫忙找人。更不要說上頭還有懸賞的銀子呢。
王家在那日送走了顧琰,其他的客人也都識趣的盡快告辭了。路王氏先是把人都集中起來,再次確認了此事不是王家人干的。之前她就說過,顧琰背後有太多人是王家得罪不起的,遠在天邊一個監國的晉王,一個在皇帝身旁地位超然的明輝道長,就是近在眼前,也還有一個偏將,一個校尉。再有顧家的人雖然深恨顧琰,但是如果她是以一種連累家聲的屈辱死法死去,顧家肯定也不會放過王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顧家只是被除爵,但在軍中可有上百年的經營。
路王氏稍微釋然,她也不覺得在自己三令五申的說過後,王家晚輩禮有人敢這麼忤逆自己。就在這個時候,顧琰畫的人像送到,她更是松了口氣。這四個人的確都不是王家人。只是,現在必須證明這一點,對方也只給了五天的時間。
路王氏想起顧琰當時淡然的表情,當時自己竟覺得有些被震懾住了。那是一種沒有形于外的狠勁兒。這麼說起來,上次她對自己的態度竟然已經稱得上客氣了。
同時她也听說了顧琰派人在全城顯眼的地方貼畫像的事兒。這是明擺著不能完全信任王家。倒也是,事情發生在王家,而顧琰和王家偏又有些嫌隙。她不由有些好奇,如果五天之內王家給不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復,對方會如何?
雷夫人當時人不在王家,因為她對花粉過敏。這一點在柳城是盡人皆知的。听到消息來趕過來看顧琰,「那些人說你隨身帶著很恐怖的殺人武器。這有什麼好稀奇的,咱們女子的釵一開始不就是防身所用的麼。」
「哦,那是唐門的暴雨梨花釘改制的。」據說宮中有模子,自己手里這個是微型的。顧琰嘴有些饞了,于是吩咐香梨去看看甜品做得了沒有。按她的說法,這會兒吃甜品是為了壓驚。
香梨一會兒便端了兩碗過來,顧琰招呼雷夫人邊吃邊說,她是真饞了。
雷夫人端起來嘗了嘗,東西很簡單,但做得的確非常好,比自己家的廚子還強些。也不知是哪里找來的廚娘。再想想柳城自從顧琰進駐,服飾的款式搭配都被她潛移默化的就改動了。看來人家說三代看吃四代看穿真是不假。眼前這個可是真正侯府出來的千金小姐,雖然自己不以為意,但平日里有意無意間就會流露對吃穿的高要求。越是普通的食材,越是能作出不一般的滋味來。
「還壓驚呢,我看你是一點都沒有受驚嚇的樣子。」
「有的,只是因為從小修習道門功夫,所以我外露一向比較淡。」顧琰說完驀然想起古墓派‘十二少’的功夫和道門養生自然的功法倒是有異曲同工之處。看來將來她也可以駐顏有術了。
雷夫人點頭,「嗯,是听說你是明輝道長高足。難怪透著些出塵清冷的意味。」
閑話了一陣,看顧琰沒什麼事兒,雷夫人便也告辭了。臨走告訴她,「馬場找到了,可是西陵那邊現在馬匹管制得非常嚴格,就是有軍方高層的放行條,邊關也不讓馬匹過呢。」
這麼嚴格啊,難怪齊王手下的人會沒有做成了。也就是這樣,做成了才能是財源滾滾啊。
「我先問過韓家兄弟再說,不過馬場還是可以先買下來。即便不能弄到西陵的駿馬,咱們也可以養其他的馬匹。」這邊城馬匹的需求量是極大的,只是這樣一來,利潤也相應減少很多。
顧琰找了那對盜馬賊兄弟來問,韓五道︰「東家,走私馬匹太招人矚目了。尤其現在還是戰時。」說到這里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顧琰只是個小姑娘,韓五覺得對著她講馬發情之類的話有些講不出口。
顧琰反應過來,「哦,沒事兒,我是學醫的,沒有這麼多的忌諱。究竟是怎麼配種的你直說就是了。」
韓五這才繼續開口,「其實就是沒有公馬,只要能弄到發情公馬的新鮮寶貝,咱們兄弟也可以給母馬配種。」
顧 听明白了,可以不要種馬,但是必須要有種馬的精(那個)液。只是,這要怎麼弄呢?
韓五不肯再往下說了,即便顧琰是學醫的,可有些話他覺得對著她說也不好。另外這是他們韓家祖傳的秘技,也是不能對外人說的。
顧琰也知道不能再多問了,于是道︰「那什麼時候去辦這件事呢?」
韓五道︰「馬是季節發情的,每年三月至七月發情。但是配種時間的確定,要考慮產駒的月份,對母馬所生的幼駒是不是有利。馬懷胎大致十一個月,一般生後六到八個月斷乳。如果三月份受胎,將在次年二月產駒,經六個月斷乳。正是」秋高馬肥「的八、九月。斷乳的幼駒在草美水豐時期能獲得良好營養,足夠安全地渡過第一個水冷草枯的冬天。三月四月是最好的配種時間。」
顧琰點點頭,這兩人的來歷秦菀已經派人查清楚了。他們父親當年因為給馬配種的事得罪了軍中的人,然後被陷害吃了官司。老父被折騰死,這兩兄弟在流放途中逃掉,然後就干起了盜馬賊的勾當。可是久走夜路必遇鬼,前些年被人抓到毒打了一頓,留下不少病痛在身。他們設法進到顏氏進關售賣皮貨的車隊,一是為了糊口,二就是為了治病。
到了顏家幾個月,陸陸續續的在樂善堂治好了幾樣頑疾。顧琰對他們出手又大方。如今做馬場生意許給他們一成也就是五千兩的技術股,還答應設法替他們把之前的罪名抹去,讓他們可以抬頭挺胸做人。兩人覺得可以跟著她干。畢竟年歲大了,也想安居樂業。兩兄弟也都是三十大幾快四十的人了,前些年活得沒個人樣,至今還沒能娶上媳婦呢。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也挺讓人著急的。
「東家如果要做這個生意,三月份開始給馬兒配種,那此時就應該著手布置馬場,買進馬匹了。」
「這個可以交給雷家人去辦。你們兩位從今天起別的事兒就不用管了,就在樂善堂好好的調理身體。我讓楊大夫專門負責此事。」
「是,多謝東家。」
安排好此事,顧琰才得以休息。
小菊道︰「姑娘,何必活得這麼辛苦?今天受了這麼大的驚嚇,還要處理這些事情。」心頭直埋怨雷夫人也不說等些日子,居然今天就把難題丟給姑娘。
「不然呢,還是趁早想到辦法解決為好。我倒也想過秦菀那樣的日子,可首先我就沒能攤上個好爹。要尋個夫主依靠吧,我現在又是不能嫁人的。那當然基本要靠自己了。而且其實,師傅還有阿允給我的助力也不少了。」這是個封建男權社會,她也沒指望能赤手空拳白手起家。可師傅太遠,阿允又不能明著幫襯太多,也只能如此了。
這樣的日子,顧琰不會覺得太辛苦。只是,偶爾被隔壁的恩愛夫妻刺激到的時候,也會心生軟弱。
「姑娘,分明做其他生意也能賺到銀子的,為什麼你要插手醫藥、馬匹之類的事兒呢?」
「這個最賺啊,國難財嘛。」
「我才不信呢,樂善堂賺什麼啊賺,只看到銀子往里倒。」小菊抖開被子給顧琰蓋上。
「目光放長遠一點。」顧琰也沒有多說,這些都是關系軍中命脈的。既然她對阿允動了心,那麼將來就不能讓他一人去打拼。如果她也能夠有些多少影響下政局的能力,是不是將來能更有指望一些。樂善堂得的是人望,而如果通過韓氏兄弟真的將西陵駿馬和天朝的好馬配種成功然後推廣,那她也算是于國有功了吧。皇帝想殺她的時候,也得猶豫一下吧。
千嬌百媚的美人,那是可以隨意被替換的。如果她想和阿允走得更長遠,就得成為不可替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