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哥倆正擱那坐著發愣的時候,蔣雲軒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出來了,站在不遠處瞅著趙默和三娃的背影也不出聲說話,不知道在那看了多久了。♀
這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天卻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他精壯的身子不吭不響地往那一站,就跟一座高大的雕像一樣,臉上的表情誰也看不清楚。
「嘿!小淘氣鬼!你扒拉那玩意出來干啥!」趙默伸長胳膊去拍在他旁邊蹲著的三娃腦袋,嘴上說著︰「當心那洋辣子蜇著你!」
原來是三娃拿著樹枝在栗刺兒球堆里扒拉來扒拉去半天,不知道打哪兒扒出來一條手指長的肉蟲子。那蟲子青綠色的身子不斷蠕動著,渾身長滿了刺兒毛,他們這都管它叫「洋辣子」,這蟲子踫到了會蜇人,蟄一下挺疼的,被蟄的地方還會又紅又腫。
三娃還挺會玩,拿著個樹枝把這條肉乎乎的青毛蟲子戳過來戳過去,這塊兒扎一下那頭兒捻一下,還就是不把它捅咕死。
小孩兒玩得很認真,板著小臉蛋,眼神冷凝,光看他那專注的樣子好像是在干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點也不像是在禍害一條蟲子。
在被趙默拍了腦瓜頂以後,三娃抬起腦袋看一眼趙默,再低頭看一眼地上還在苦苦掙扎的蟲子,突然小胳膊一抬一落,樹枝「噗」地一下把那條青洋辣子捅了個對穿。
「……」
趙默不知道該說啥好了,哭笑不得的把三娃拽進自己懷里,伸腳出去,用鞋尖扒拉點土把那條橫尸地上汁液四濺的可憐蟲子給埋上。
蔣雲軒走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感覺後背莫名的一寒,明明一點也不冷,卻突然打了個激靈。
他捏捏自己眉心,沖抬頭看過來的趙默說︰「小默,我想了一天,覺得既然你不想跟我去當兵,我也不好勉強你。不過你的身體素質確實很出眾,這麼好的身體條件浪費了就太可惜了。」
懷里抱著三娃的趙默坐在小板凳上,仰著脖子看著他,呆呆地應了句︰「啊?」
「啊什麼啊!」看他那傻樣兒,蔣雲軒突然覺得一下子心里頭輕松了,勾起嘴角,一邊伸手去揉他腦袋一邊說著︰「傻小子,哥看你順眼,要教你兩招。」
趙默還是沒反應過來,任由蔣雲軒把他那一腦袋有點枯黃的半長頭發揉成鳥窩,還直愣愣地看著蔣雲軒,繼續發出一個單音節來︰「啊?」
「哈哈,來,起來!」解開心結的蔣雲軒爽朗地笑出聲來,揪著趙默後脖領子把他從板凳上提了起來。
趙默知道誰家養貓了抓貓的時候就是揪住貓後脖頸上的皮毛把貓提起來,只要後脖子被那麼一揪,再野再鬼頭鬼腦的貓也就老老實實縮著脖子不動彈了。他看著的時候覺得挺有意思,可這真換到自己被揪住,他才知道貓被揪著後脖子提起來是啥感覺。
蔣雲軒的勁兒有多大,看他能一腳把一只巨型獅頭黑獒的腦袋給踢爆就能看出來了。再加上趙默本來就瘦,體重輕得很,還真被蔣雲軒一只手給提溜起來了。
正被趙默攬在懷里的三娃從他身上出溜兒下去,一雙黑沉沉的大眼楮頓時能冒出火光來,小眼刀子不要錢似的「嗖嗖嗖」往蔣雲軒身上射過去,聲音也冰冷陰沉︰「放開!」
「蔣大哥,快放開,放開啊!」趙默也在叫著,不過他叫的原因卻是這樣︰「當心我衣裳啊!衣領子扯壞了咋辦!」
看他這樣,蔣雲軒也不生要逗他了,把人提溜著站起來以後就順勢放開手。他左手插褲兜里,右手摩挲著自己下巴,上下打量一圈趙默,完全無視了已經炸毛的三娃,對趙默說道︰「哥要教你的都是真本事,怎麼樣,要不要學?」
「真本事……蔣大哥你是要教我打槍嗎?」趙默這下子也顧不上看自己的衣領子有沒有被扯開線了,看向蔣雲軒的兩只眼楮里直冒光,問他︰「你們當兵的不都是拿槍的嗎?」
「誰告訴你當兵的就能拿槍了?」蔣雲軒嗤笑一聲,忍不住又伸手過去把他那亂蓬蓬的頭發揉得更亂一點,鋒銳的劍眉微挑著,說︰「再說槍不是一般人能玩的東西,你不跟我走,教給你也沒用。《》我要教你的是拳腳上的功夫。」
說到拳腳上的功夫,在他們那整個部隊里,蔣雲軒要說是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一個五歲就被京城軍警世家蔣家送進武館,拜在當代形意拳宗師滕印天門下學藝的天才,經過二十多年的成長與磨練,蔣雲軒在古武術上的成就已經快要達到了凡體俗胎的極致。
就算是在這個年代,修行界早已經沒落,修道者和古武者依然頑強的傳承了下來,並且逐漸隱世,有些遁入深山老林等人煙稀少的地方,有些則大隱隱于市,融入了現代社會,甚至是成為了國家的秘密武器。
古武者門檻低,卻修行艱難,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淪為更為強大的修道者的附庸。就像蔣雲軒,他是個效忠于國家的強大古武者,以他的實力和蔣家的家勢在部隊里完全不用屈居人下,卻不得不在易先生手底下听其調遣。
這些事情蔣雲軒當然不可能一一告訴趙默,他私心里就不願意讓質樸的趙默踏進這潭深不可測的渾水里。
見趙默听到不是教他槍法臉上就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他收回手臂握成拳頭,目光落在自己的拳頭上,沉聲說︰「怎麼,不相信哥的拳頭?」
趙默的視線也跟著移到那只筋骨分明、強勁有力的拳頭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嘴上一連聲說著︰「相信!相信!」
蔣大哥拿一塊石頭就把比人還高的凶猛藏獒給砸趴地上起不來,最後還一腳就踹死它的事,他可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貼在趙默腿邊上的三娃這回沒跟以前一樣馬上拖著趙默離蔣雲軒遠遠的,反而安安靜靜地垂著小腦袋站在那,不說話不抬頭的樣子和一般這個年紀性格乖巧的小孩兒都差不多。
在趙默和蔣雲軒兩個大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那雙微微眯起的眸子里精光閃動,目光流轉間透出了一股子凶狡狠戾的勁兒來︰也許,他能通過眼前這個男人來掌握一些有關這個世界的能量修煉者的信息!
蔣雲軒也是個實打實的行動派,行事一向都是雷厲風行的派頭。趙默剛一點頭說樂意學,他大手一伸拽著趙默就在後院找了塊大點的空地,也不廢話,直接開始教。
他沒有給趙默講什麼高深的武術真諦,也不教他什麼復雜難練的拳法腿法,只給趙默演練了一遍最簡單的五行拳,怕沒有一點基礎的趙默看不懂學不會,他連比這稍稍復雜難記點的十二形拳都沒有打出來給趙默看。
演練完以後,蔣雲軒又把最基本的樁法三體式的動作要點給趙默簡明扼要地講了一遍,然後就讓趙默站樁給他看。
趙默听得很認真,記得也很仔細,可直到蔣雲軒全部講完一遍,要他練的時候,他還是雲里霧里的,一腦門子問號。蔣大哥說的每一個字他都听得懂什麼意思,可是一連在一起就徹底抓瞎了,完全搞不懂這一句一句的說的是什麼玩意。
「發什麼愣,趕緊站一遍樁給我看!」蔣雲軒一開始教人練拳,就暴露出了他在部隊里訓練時簡潔粗暴的習性,看趙默傻站著不動,一巴掌拍在趙默肩頭,聲音里也帶著呵斥的調子。
這還是他記著趙默不是他手底下那些皮糙肉厚、禁練耐操的大兵,所以才沒有直接一腳踹上去。
趙默被他這一呼喝嚇得渾身一哆嗦,也顧不上細琢磨蔣雲軒說的那些動作要領了,依樣畫葫蘆學著蔣雲軒剛剛最開始的姿勢也擺出來個站樁式。
他僵手僵腳地往那一戳,站出來的不是形意拳里的三體式樁法,完全是一個木頭樁子。蔣雲軒一看,兩道劍眉就皺起來,眼里那嚴厲的目光能給趙默臉上刮下一層皮來︰「我剛剛怎麼說的?!要沉!要穩!**你做到了幾合?一合都沒有!」
「我……我……」趙默連話都不會說了,垂著腦袋縮著脖子不敢看蔣雲軒,目光四處亂飄,原本就氣勢不足的樣子這下更顯得畏畏縮縮了。
他的視線亂飄著,在不自覺中去尋找腦袋里那個小小的身影,在看到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上,三娃那筆直的小身子時,他的心忽然就定下來了。
三娃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趙默,就算是剛剛蔣雲軒演練拳法時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的眼角余光也一直都黏在趙默身上。
這時候和趙默看過來的視線正好相接觸,他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卻突然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用淡然而又堅定的眼楮告訴趙默︰大哥,別怕,我在這。
趙默慌亂的心一下子就被這個眼神安撫下來了。他定定神,咬著下唇,在心里告訴自己︰三娃在旁邊看著呢,你是他大哥,不能像個沒膽兒的孬種!
「蔣大哥,你能不能再解釋清楚點?」趙默猛地一下抬起頭,雙眼直視著氣勢鋒銳迫人的蔣雲軒,鼓起勇氣說著︰「剛剛你說的那些動作要點我都記得,可是都不明白,什麼叫心與意合,意與氣合啊?氣沉丹田,到底是要沉到哪里去啊?是肚子那嗎?還有剛而不僵、柔而不軟那一句,怎麼才能算是剛而不僵啊……」
這一連串的問題 里啪啦地從趙默嘴里吐出來,砸得蔣雲軒腦袋都大了一圈。他眼楮一瞪,爆喝一聲︰「閉嘴!什麼都要我講,自己不會領悟嗎?!」
趙默脖子一縮,第一反應就是回頭過去看向三娃。三娃那細細的一對小眉毛也皺了起來,目露凶光,盯著蔣雲軒的兩只眼楮就像是一只嗜血殘暴、隨時欲擇人而噬的凶獸。
察覺到趙默看過來,他眼中的凶光一收,沉穩堅定的小眼神兒看上去就讓人覺得沒有什麼事是大不了的。
覺得背後有一個堅強的後盾支持了,趙默一下子勇氣倍增,膽兒也肥了,脖子一梗,和像只噴火暴龍一樣可怕的蔣雲軒爭辯一句︰「你不講清楚,我怎麼領悟啊?」
作者有話要說︰求評……求評……哪怕是吐槽也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