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的世界,大多充滿了各種歡笑與淚水。♀多年以後,歡笑不見得能留在腦海中,更多的是淚水。
這根大人有些類似,大人們大多記得別人給自己的痛苦,記得自己給別人做的好事,卻總是容易忘記自己帶給他人的痛苦以及別人對自己的幫助。
校長是個有想法,有理想的人,他想把自己的小學升級為市級規範化學校。他的孩子跟趙亦中一般大,只是那時,趙亦中還不認識他。
學校的改變從那時開始,孩子們放置自行車不能再隨便擺放,而是按照各自的班級區域,整齊的擺放。小輪車一排,大輪車一排,學校教務處的老師會不定時的檢查。被查到的同學,第一次給予警告,第二次便不能再騎自行車了。
規矩來的突然,有幾個孩子還沒開始認真重視,便遭到了第二次的處罰。這樣的事情發生後,大家才知道,學校真的變了。
紅領巾成了孩子們必須佩戴整齊的事物。所有的少先隊員,都要佩戴整齊了,後來,學校為了整體的美容美觀,幾乎所有的孩子都加入了少先隊。每天來到學校,在校門口都會有兩個老師檢查,除此之外,還有兩名高年級的同學協助。忘記帶紅領巾的,只能回家帶上後,才能進校門。
不行上學的孩子們只能從大門的兩側,中間的大門成了騎自行車和老師們的專用通道。趙亦中見過好幾次被迫回家拿紅領巾的,他自己剛開始的時候也忘記過。還好,他家離學校不算遠,來回往返也快,總算沒有耽誤過正常上課。可那些遠一些的同學,便不能避免的要晚了。
放學也不再是自由的時候,大家要排著整齊的隊伍,甚至還要喊著「1,2,1」,邁著整齊的步子。騎自行車的同學先走,等他們走完後,步行的孩子們才能排著隊離開。
孩子們的著裝也有了嚴格的要求,大家必須穿校服,到了響,大家的短袖也必須要扎在褲子里。到了後來,甚至還要求大家必須佩戴電子表。不是手表,而是類似BP機樣子的電子表。學校要求大家,必須把電子表懸掛在右側腰帶上。這件事是發生在學校在驗收省級規範化學校的時候發生的。據老師說,當時上面來的領導在看到這幅景象時,驚訝的道︰「你們這生活水平這麼好?竟然連孩子都人手一個BP機?」也不知道,當時這位領導是在玩笑還是無知。
驗收市級規範化學校之前,學校里很荒涼,教室門前的空地上連個綠化都沒有,有的只是雜草和黃土。
學校為了綠化達到要求,便讓孩子們每人從家里帶一種花。這個要求是一個硬性要求,不管你家里有沒有,都必須完成。趙亦中當時,就和二姐從家里帶了日,本菊來。
那是一個秋天,趙亦中清晰的記得,學校會在來年響的時候接受驗收。老師讓孩子們現在帶花,為的就是明年能夠開起來。這些花都被栽在了教室前面的空地上。學校在空地與孩子們的活動區的相接位置埋了一溜磚頭。有些孩子家里的確太窮,或者的確很難搞到花,他們原以為熬到最後老師或許就放過他們了。可沒想到,等來的是,他們不能教室上課。
在這次帶花事件中,沒有人能夠逃過去,大家都必須帶。趙亦中第一次覺得,學校的要求有些過分了,爸爸媽媽也告訴自己,學校太無理了。
最令趙亦中和孩子們反感和不滿的,還不是帶花事件,而是交糧食。學校為了籌集資金,讓孩子們必須要交納糧食,每個人十斤,一個班里三十多人,那就是三百多斤,整個學校將近二十個班,那就是五六千斤的量。
孩子們在那時還不懂學校收糧食用來做什麼,可大部分家長卻知道是怎麼回事。有些家長便不讓自己的孩子交,可學校的做法更簡單,你不交就不讓你進校門。家長們迫于無奈只能讓孩子交了糧食。有些家庭是吃公糧的,他們家里壓根沒地,交糧食根本不可能。趙亦中雖然不是吃公糧,但他們家也是買著吃的。
家里碉地早就給了叔叔大伯家種,爸爸和媽媽迫于無奈,只好向他們借了一些。
老師們還會對孩子們交的糧食進行檢查,若是發現陳糧,老師便讓孩子們回去換新糧。收玉米時交一次,收麥子時還要交一次,一年兩次,一直持續到學校升級為省級規範化學校。
這種事情不常發生,但每發生一次便讓孩子們為此痛苦一段時間。趙亦中的心里埋下了一絲對學校的不滿,甚至,他認為世界並不像爸爸媽媽告訴自己的那麼簡單,更不像書本中的故事那般。好人可能有好報,但是壞人卻不一定能得到懲罰。
趙亦中是個念舊的人,也是一個心思的小東西。他對自己種下的那朵花格外在意,雖然他把它從家里帶到了這里,但他一直在小心的看顧著它。
這朵花,當初從家里帶來時,是從原來地上割出來的一塊。家里的那蓯菊花已經不小了,從它身上割下一塊後,趙亦中總覺得,割下來的這塊是家里那塊的孩子。它離開了自己的爸爸媽媽,離開了自己的家,這讓趙亦中產生了一股特別的情緒。他覺得,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有義務去照顧它,去保護它。
到了來年,不少花朵都沒長出來,但它最終開啟了新的花朵,趙亦中很高興。雖然它只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但他覺得,它是所有花朵中長的最好看的一個。趙亦中還高興的指給大家看,向其他孩子們炫耀。雖然有人不以為意,但趙亦中心里仍然很滿足。仿佛這花的好壞,成了他自己生命的延伸一般。
可惜好景不長,在學校成為市級規範化學校後,為了達到省級規範化學校的要求,學校進行了大力的整改和修建。
原來的花草區,被重新規劃。這些花兒還沒等到謝,便遭到了工人們的屠手。在學校看來,這些花兒雖然漂亮,但終歸太亂,不符合整齊美觀的要求。
只是一個課時,趙亦中再看到它時,就已經被鏟斷根睫,倒在了地里。遠處還剩下幾朵零星的花兒,工人們正揚起鋤頭,做著最後的工作。
趙亦中幾乎流下了眼淚,他的花兒,被嚴重損壞了,甚至連再生都不可能,他不明白學校讓他們帶了來,為何只過了一年便又鏟除了它們。
他終究輕輕的抽泣了起來,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和它更安心。
那個時候,他還不懂死,也不懂祈禱,否則,他定會禱告上天,祈禱花兒在另一個世界不再遭受這樣的苦難。
此刻的他,只能用眼淚來詮釋自己內心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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