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年 第二卷 第三十章 愛在異度空間 (三)

作者 ︰ 慕橙LY

五年級二班,是趙亦中和她相識的地方。

他和她,來自同一個村,連姓氏都一樣,這讓趙亦中心里有些小竊喜,還有那麼一絲優越感。

她是語文課代表,她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她不愛說話,她不會跟男生打鬧。她總是靜靜的一個人坐在那里,安安靜靜的寫著作業。她會按時收作業,從不會為某個人拖延時間。她是最听老師話的孩子,即使同學們都反對,她也會一絲不苟的完成老師的任務。她從不會與人爭吵,即使有孩子侵犯到她的底線,她也只是大聲的吼一句。

時間久了,她也會听從同學們的要求,將孩子們的意見反饋給老師,老師若是同意了,那她便是孩子們眼中的好人,若是老師不同意,她依然是那個最听老師話的孩子。

她是班里學習成績最穩定的那幾個人之一,考試成績從來不會超出前五。這樣的她,正是對趙亦中最有吸引力的一類人。

按爸爸媽媽的要求,趙亦中不能跟學習不好的孩子交往,只能跟學習好的人在一起。趙亦中起初注意到她,就是因為這點。她符合爸爸媽媽的要求,也就符合趙亦中交朋友的標準。

五年級是小學里的大孩子,沒有人能比他們更大了。按學校的要求,高年級的學生要給低年級的孩子起到榜樣的作用。最重要的是,五年級是畢業班級,他們的學習成績好壞,關系到學校的聲譽。

四年級的時候,學校忙于驗收省級規範化學校,沒空對他們進行更多的「思想教育」。到了五年級,情況就不一樣了。學校成功驗收,老師們就開始對他們加強灌輸學習成績的教育。一時間,大家都在努力學習。學習成績,成了老師們最關注的事情。

除了常見的班級排名,孩子們也都知道了級部排名,到了過年前,老師更是拋出了全鄉排名。老師的重視,讓班里同學們對學習好的學生給予了更多的關注。

以前,孩子們交往玩耍,並不看重成績,只要對方合自己的脾氣,大家便一起玩。到了五年級,這種思想就變淡了。大家開始區分出明顯的團伙,前十名一伙,成績中游的一伙,學習差的一伙。

前兩伙之間還算和氣,這最後一伙可就不怎麼安分了。他們雖然也想努力成為好學生,但不管是來自學校還是家長,對他們都存在著些許的偏見。又或者,對他們缺乏了耐心,或是沒有找到更好的辦法去對待他們。

長此以往,便讓他們這些人喪失了對學習的興趣,最終把學習變成了他們腦袋上的一把大閘刀。學,它懸在那,不學,它也懸在那。總之,學不學都一樣。如此一來,誰還願意學習。

而老師在安排座位的問題上,體現出的區別對待,就更讓大家無奈了。學習好的,在最前面。中游的在中間。教室的最後面,就成了那些所謂差生的地方。任課老師上課時,也只是關注中間和前面,至于後面,只要他們不翻了天,不弄出大的動靜,不干擾他正常上課,不會打斷他的講課思路,老師也就隨他們鬧了。

班里的語文老師,是一個很凶悍的人,對同學們要求非常嚴格,而且,他還會布置大堆的作業。總是讓大家對著課文抄寫許多遍。同時,他還會從許多試卷上整理許多習題,整理好了,他便讓課代表帶回去抄給同學們。

趙嫣雲作為語文課代表,當真是吃了不少苦頭。每次抄寫習題,總是要抄滿整整一個黑板,有時候,甚至還要多。她在上面抄寫,同學們便在下面做,而她幾乎都是等同學們做完了,才能去做作業。

時間久了,就有同學不滿了。他們不滿是因為老師每次都布置那麼多,有時候抄著抄著就耽誤了回家,耽誤了放學。尤其是每次周六放假,人家班里都沒人了,結果就剩他們班還在抄題。

當然了,還有一個倒霉的班,那個班就是三班。語文老師是三班的班主任。但三班的課代表是個男生,那抄題以及在黑板上寫字的速度可比女生快多了。而且,他是個男生,同學們有意見,也不會像對待女生那般對待男生。

趙嫣雲是一名文靜的女生,對人很和善。同學問她問題的時候,她總是微笑著給對方解釋。她的和善並沒有給她帶來好運,反而讓大家覺得她好欺負。

有時候,大家覺得老師布置的作業太多,抄了半天也沒抄完,他們便想著讓趙嫣雲去跟老師講。她不願意,便有調皮的學生上去阻撓她抄寫。趙嫣雲不會跟他一般見識,看他擋住了面前的黑板,她便去另一側繼續抄。

人太老實了就是受欺負。這不,其他同學見她沒有發火,便一擁而上,直接把她圍了起來,看她怎麼再抄作業。

趙嫣雲見了,便也不動,只是仍然站在那里。男孩子們便開始動手動腳,又是推她,又是踢她,甚至還有人在外邊站著說風涼話的。

趙嫣雲真的不怎麼會說話,更不用說跟人斗嘴了。大家這麼對她,她只能盡力的保護好自己,不讓自己受傷害,臉卻不由自主漲得通紅。同學們見她不反抗,動作越加沒數,到了最後,只換來她的眼淚。

這是剛開始的時候,到了後來,她便沒那麼堅持了。再踫到群情激奮的事情,她便直接去找老師。有時候,老師會減掉一些,但大多數都不會更改。

同學們見她去找老師了,不管改沒改總不能繼續難為她。改了,大家皆大歡喜。沒改,大家也只能繼續抄寫。

但她不反抗的做法,卻讓大家記住了。有些調皮的孩子,總會在她抄作業的時候,給她搞一些惡作劇。在趙亦中的印象里,她從沒跟誰紅過臉,仿佛在她的字典里,從來不存在吵架和跟人打架這兩件事。

趙亦中一開始,只是覺得好玩,也沒有多想什麼。他不覺得這樣一個女孩,有什麼值得自己關注的。或者說,他從來只認為學習才是第一位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趙亦中慢慢的開始了解她,知道她是怎樣一個人,知道她大體是怎樣一種性格。

趙亦中的生活經歷,讓他特別在意一些事情。

在他看到趙嫣雲漲紅著臉,卻一句話不說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這個女孩需要保護。他不應該袖手旁觀,不應該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無動于衷。他覺得,他可以為她做一些什麼。

當他這麼想的時候,他觀察的更仔細了,他本就的心思,仿佛從那時起突然發現這個女孩給他的感覺不一樣,不同于媽媽,不同于大姐,也不同于二姐,更不同于班里其她的女生。

他開始關注起趙嫣雲的一切,但又不能說是一切。這種感情,讓趙亦中覺得新奇,又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不是對的。沒有人會在那時候,跟孩子講早戀,或者講愛情。班里流傳的,以及學校里流傳的,只是某人喜歡某人,至于更多的,壓根兒就不存在。

趙亦中也跟那些流傳中的人一樣,他發現自己,竟然喜歡了她。他喜歡跟她待在一起,喜歡看她微笑的樣子,喜歡看她抄作業的一舉一動,喜歡看她寫的字,喜歡看她不高興時嘟起的嘴角,喜歡看她收作業時的毫不留情,總之,只要是她的,他都喜歡。

他的改變是有一個催化劑的,而這個催化劑卻是女孩的切身之痛。如果不是發生了這件事,趙亦中可能永遠不會向她表達自己的心思,或許,趙嫣雲也不會有後來的遭遇。

那是一個冬天,班里生了爐子,老師重新安排了座位,大家都是圍著爐子坐的。女孩子在這方面有優勢,最靠近爐子的都是女生。男生則被安排在了外圍。趙亦中坐在了班里比較靠前的北側。基本與爐子處在同一排。不過他的左手邊還有兩個人,右手邊也有一個。本來八列的安排,此時都是兩列並在了一起。南面四列兩桌靠在了一起,北面四列兩桌同樣如此。多余出來的,老師直接把他們安排在了爐子後面,也就是南北兩大列的過道上。同學們想要出去,只能走前面,不能走後面。

趙嫣雲當時就被安排在了爐子的左後方,最後一排,也就是堵著原來中間過道的地方。趙亦中離她還是蠻遠的,視角也不方便。剛開始,趙亦中只是好奇這個女孩,後來慢慢的觀察,直到有一天,他沒看到她。

下了課,趙亦中便找到她的同桌,問她︰「她怎麼了?怎麼沒來學校?」

她的同桌也正納悶,按說,如果請假的話,都要跟同桌打一聲招呼的,但這次,她根本沒收到任何消息。

「我也不知道呢。」女生疑惑道,看了眼趙亦中,又道︰「哎?你問她干嘛?」

趙亦中正想著跟誰再問下,根本沒心情跟她說話,隨口道︰「沒什麼。你要是知道的話,跟我說一聲啊。」

趙亦中本想再囑咐她一句,結果被女生犀利的眼神給打敗了,當下不等女生再開口,便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冬天,這時候正是流行性感冒高發期,班里也整天熬著醋。以前熬醋的時候,老師都讓學生去買那種最便宜的,一般幾毛錢便是一斤的。但這一次,班費好像有些多,老師可能也覺得好醋的效果更好一些。而且,這一陣感冒地別多,據說一班已經有十幾個同學因為得了感冒而請假了。要知道,當時一個班里也就不到40個人,這一下子走了十幾個,可想而知情況有多嚴重了。

老師為了防止自己班里出現這種情況,沒等上次買的便宜的醋熬完,便讓班長去買了最好的醋。當時,鄉址上的小賣部里最貴的醋是「好太太」牌的。班長買回來之後,老師直接讓他換上了這個。

結果沒過幾天,班里陸續走了二十多個。一時間,大家都說,越貴的醋越不好,還有的說,那些醋根本就是騙人的,還不如自己釀的呢。老師沒辦法,只好又換回了原來的醋。沒人知道,到底是醋不好,還是正好趕上感冒高發期了。

班里最近走的人多,整個教室不到二十個人還在上課。趙亦中想了想,可能她是感冒了吧,也許明天或者後天就回來了呢。

一周過去了,趙嫣雲的座位依然是空的。趙亦中心中暗暗擔心了起來,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可老師也沒說啊。

兩周過去了,當初感冒請假的同學已經陸續返校了,但趙嫣雲那里依然沒人。趙亦中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沒法專心上課了。

第三周里,趙亦中終于從一班那里打听到了消息。趙嫣雲有個堂姐,據說兩家住的很近,關系也很好。她這個堂姐就在一班,趙亦中找了好幾個人才輾轉從她那里打听到。

但她堂姐也不是很清楚,說的話更是讓人模不著頭腦。趙亦中只好自己腦補,她應該是扁桃體發炎,但總是治不好,家里人陪著她去了醫院做了手術,好像是把扁桃體給切除了,前幾天剛從醫院回來,大約再有一周多就能回來了。

趙亦中听了,不由很是擔心。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做手術,他不知道手術是什麼概念。但他知道,在身上割一刀那是什麼滋味。扁桃體那是在喉嚨里的,她喉嚨里的東西被切了,趙亦中想想都有些雄。

他太小了,根本不懂手術,也不懂扁桃體重不重要,更不知道為何一定要切除。他只是覺得,那畢竟是人身體的一部分,而如今她已經失去了。在他的印象里,她好像一下子成了殘疾人,一想到這點,趙亦中的同情心便開始無止境的泛濫。

想到大家欺負她時的樣子,想到她站在那里生氣卻不說話的樣子,趙亦中就覺得分外的不舒服。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只知道,等她回來,自己絕不會再讓她不高興,絕不會再讓她受欺負。

上課時,他又能專旋講了,雖然心里一直在想著關于她的樣子,但卻不像以前那般一直讓自己難以集中精力。

趙亦中突然明白,這都是因為她,她一直在自己心里,甚至已經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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