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和初二兩年,對趙亦中影響最大的,有五位老師。第一位,是趙亦中初一和初二的班主任,方峰老師。第二位,是趙亦中初一的語文老師,郭老師。第三位,是趙亦中這兩年的歷史老師,石老師。第四位,趙亦中在初二下學期的英語老師,王老師。最後一位,是趙亦中初二的語文老師,胡老師。
方老師的出現,讓剛剛新校門的趙亦中感受到了難言的溫暖。家庭的困局顯然讓趙亦中不能從家里體會到安心,他的目標不自知的轉移到了,對他而言,既陌生又充滿危險的新環境當中。
其實,方老師並沒有做什麼,他只是很霸道的讓趙亦中直接擔任了班長。僅僅只是這樣一個命令,並不能讓趙亦中很高興,真正令他體會到他想要的那種愛的原因,是方老師給了他幾乎全部的信任。
班級里的事情,方老師幾乎不插手,他只是在開學時,對大家講了大概要遵守的校規,然後又說了大家幾乎司空見慣的班級紀律,剩下的事情,幾乎全部交給了大家。
學校安排大掃除,方老師只是將命令傳達給同學們,剩下的就是班長和衛生委員一起進行安排打掃。
學校進行黑板報評比,方老師就把消息告訴趙亦中,讓他去找宣傳委員,由他和宣傳委員做好這件事。
班里上自習,方老師更是從不會到班里來看著,而是完全交給同學們自行遵守。但同學們哪會老老實實的上自習,這維持班級紀律的事情,就這樣落在了趙亦中的身上。
學校舉辦秋季運動會,方老師直接把運動會的材料交給了趙亦中,讓他在規定時間內,把名額確定好,把項目安排好,至于怎麼做,怎麼完成,方老師根本沒講,他只是讓趙亦中自己看著辦。或許,在他的心里是這麼想的,方老師認為,如果趙亦中有什麼地方搞不定,肯定會來找自己的,到那時,再告訴他效果會更好。
學校收學雜費,方老師直接對大家說︰「帶錢來,你們交給班長,然後班長再交給我。」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趙亦中就必須硬著頭皮去做這件事。趙亦中記得清楚,這件事給他帶來的了的心理壓力。每個同學要交1600多元,趙亦中是頭一次收這麼多錢,也是頭一次**處理這種事。
趙亦中擔心兩件事,一件事,是他怕算錯了錢,若是把賬目弄亂了,這多出來還好說,要是少了,恐怕就只能自己來補。但這筆錢可不是小數,趙亦中不擔心都不行。第二件事,趙亦中害怕自己拿這麼多錢,萬一踫到壞人,把這錢丟了,他也是負責不起的。但這件事,老師既然說了,那就必須照辦,趙亦中不想辜負老師對他的信任,更不想因此而失去方老師對自己的關心。
後來,學校又要辦班報,方老師同樣很是簡單的將會議材料扔給趙亦中,剩下的讓他自己去做。
趙亦中其實蠻喜歡這種有事情可做的狀態,老師能給他安排任務,能夠就這樣簡單的交給他。趙亦中感受到的,都是老師對他滿滿的新任,這一點,讓趙亦中感覺分外高興,同時,也讓他認為,自己做的這些事情,為此付出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每一次,趙亦中圓滿完成任務時,方老師的笑臉和表演,都讓他體會到了他想要的那種被關心被重視被愛的感覺。
在趙亦中的印象里,方老師並不經常出現在班級中,趙亦中一直都認為,方老師很忙,他有許多事要做。趙亦中能夠為此找出許多讓他自己都無法反駁的理由。正因此,當方老師交給他任務時,趙亦中都會很認真很高興的接受。他認為,這是自己回報老師對自己的信任和關愛的最好方式。
99年冬天,也就是初一上學期快要過年那會兒,是每年一次的入團時期。方老師跟往常一樣,將這件事交給了趙亦中。
趙亦中不僅僅是班長,同時還兼任著班里臨時的團支書。之所以是臨時的,當然是因為剛上初一的孩子們還沒有一個入團的。他從自己敬愛的方老師那里得了消息,回到班里拿了紙和筆便到了自己的語文老師辦公室。
郭老師在學校團委,入團的事情,都是由他負責,這一點,直到趙亦中初中畢業都沒有改變。
趙亦中對選團員的事情還是很重視的。按照老師的要求,這一次是孩子們初中之後的第一次民主選舉,采取的更是不記名投票方式。趙亦中自認為這半年來為班里做了許多事情,但想到自己平時在管理班級紀律上太過嚴格,趙亦中私下還是很擔心同學們會不會因此而討厭他。有幾個同學,已經明顯表現出了對自己管理班紀律時的反抗,雖然大多數同學還是支持自己嚴格一些,但他還是隱約覺得,大家可能對比較圓滑的副班長更傾向一些。
第一次入團的名額有五個,班里總人數是六十四。趙亦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入選,更擔心若是入選了,會不會票數不是第一。
但趙亦中的擔心明顯是多余了,作為學生,孩子們天生對學習好的同學有一個好印象,更對班長有著一種莫名的服從,即使這個班長並不是他們自己選出來的。
趙亦中很高興,不是因為自己被選上了,而是他的票數最多,遠遠超過第二個。趙亦中利用下午的課間活動時間,讓大家進行投票選舉,然後又在講台上公開唱票。趙亦中得了五十多票,第二名才十幾票,第五名更是僅僅只有個位數。
趙亦中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並不是那麼惹人討厭的,更算不上錯誤。
班主任看了趙亦中交給自己的投票結果,並沒有多說什麼,很是干脆的同意,接著便簽了字,讓趙亦中交到郭老師那里。
方老師一句多余的話都沒問,這讓趙亦中體會到了非常深刻的被信任感,他甚至覺得,這不僅僅只是信任,應該還有些其他原因。他暗自高興,覺得老師真的是愛自己的,他忽然想起了小學的邵老師,趙亦中心中的興奮無法形容。
面對老師對自己的愛,面對同學們對自己的認可,趙亦中在之後的日子里,責任心爆棚,他開始更加嚴格的要求自己,不允許自己犯丁點兒錯誤,一切行事標準完全都是最高要求。
郭老師開始講解入團申請表如何填寫,申請書如何寫作時,除了高年級的同學帶了筆,與趙亦中同級的,就只有他和另外兩個女生。
郭老師教課很嚴格,質量也很高,內容豐富同時又生動有趣,不僅受到學習好的同學的喜歡,更在市級優秀教師評選中屢獲獎項。郭老師的嚴格,同樣在平時的事情中體現出來,比如這次開團會,他只講了一遍,那些沒有帶筆的同學,原以為沒多少事情,卻沒想到竟然這麼繁瑣,郭老師講了一遍後便解散了會議,這些同學就慘了。
好在初一級部還有三個人都記了下來,趙亦中這次的表現,讓大家都對他有了新的認識,更在其他班級的團支書面前留下了深刻印象。
趙亦中努力的為班級做著事,按照最高要求來執行各種規定,更對自己嚴格要求。在他的想法中,他以為自己可以通過這樣更加嚴格的做事方式,能夠讓方老師給他更多的愛和關注。
然而,時間久了之後,趙亦中發現,方老師依舊是老樣子,他並沒有因為自己多做了一些事情,沒有因為自己更加嚴格的自我要求,也沒有因為自己的高標準,就對自己表達出更強烈的愛和關心。
剛開始的時候,趙亦中以為是自己做的還不夠,所以他就繼續堅持著,可到了初二上半年時,趙亦中想要的還是沒有得到。那個時候,趙亦中不可抑止的陷入了缺愛感受。
他覺得,方老師對自己一直都是那個樣子,只會在自己完成任務後,表揚一下自己,或者說一番鼓勵的話。他認為,自己被方老師忽略了,甚至認為,方老師不愛自己了,不關心自己了。
他開始尋求新的方式,去引起方老師對自己的關注。受到家庭教育以及學校教育的影響,以及他自己的內心變化,讓趙亦中開始羨慕起那些被方老師批評過,甚至體罰的同學。
趙亦中清晰的記得那個冬天的早上,那不是他第一次故意犯錯誤。但唯獨那次主動犯錯誤,被方老師發現了,或者說,終于惹怒了方老師。
在那個早自習,方老師罕見的來查紀律。調皮的同學,小聲喊道︰「班主任來了,班主任來了。」
趙亦中听到了這句話,心中一驚,接著就是一喜,他開始故意說話,故意說與早自習無關的事情。
方老師一進門,就發現了,正站在座位上張牙舞爪自說自話的趙亦中。方老師很生氣,直接把趙亦中還有另外兩名正在作亂的同學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走在路上,趙亦中跟另兩位看起來很沮喪的同學不一樣,他很興奮,興奮于方老師終于抓到了自己。
趙亦中知道方老師是一位好老師,更認為,好老師就應該對學生嚴格,這是老師對同學們負責任的做法,也只有這樣的老師才稱得上是趙亦中腦海里的好老師。趙亦中並不喜歡那種一點都不在乎班級紀律的老師,他認為,這種老師就是混日子的,根本就不對學生負責,這樣的老師,趙亦中非常反感。
听著方老師憤怒的問話,另兩位同學都哭喪著臉,其中一名女生甚至因為班主任當著其他老師的面訓她而哭泣。但趙亦中卻完全相反,他有些忍不住的想笑。方老師這麼說自己,正是因為他關心自己,因為他愛自己,想到這一點,趙亦中就很高興,他終于再次體會到了來自方老師的愛,終于知道,自己一直很在乎的方老師還是愛著他的。
趙亦中忍的很辛苦,他不能讓自己笑出來。若是真的笑出來,方老師就該生氣了,這可不是他想要的。老師關心愛護自己,那麼自己就絕對不能讓老師生氣。
回來的路上,趙亦中喜不自勝。那名哭泣的女同學,異常氣憤而又莫名其妙的扭頭對他說道︰「你是變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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