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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回家。
不敢回家。
生怕母親看到她這副模樣會心疼。
于是,紀小蓓快要走回逆巷的時候。從書包里掏出一本書,遮住臉頰,只流露出一雙瞪大的眼楮。
過往的行人大多都是余光一撇,然後便是偷偷地笑起來。鄙夷的。壞壞的。無情的。
埋著臉。低著頭。憑著記憶中熟悉的路線。往西巷走去。
好在這一路上都沒有踫到任何一個人。「輪回旅館」。麥牧站在櫃台里面,敲打著小算盤。
「麥牧。」紀小蓓輕聲地喚著她的名字。
「喔唷——」麥牧見來人是紀小蓓,急忙走出來。「來,我看看,你這是怎麼了!」麥牧將她遮臉的書拿了下來,待看清她臉頰後,忍不住倒抽了口氣,憤怒道,「她天殺的,究竟是誰把你弄成這樣子的啊?快告訴我,我去幫你收拾!」
「麥牧,小聲點,別讓人听見了。」紀小蓓扯了扯她的衣衫,「能不能讓我在這里借宿一晚,我不想回家。」
「是誰弄的?」現在的麥牧,可以稱得上是她的好姐姐了,所以為此感到特別的擔心。
「嗯,沒事,等傷好了再跟你說啦。」她拒絕了。因為她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知道。
「好啦,好啦,我房間里有些跌打損傷的藥,你去涂一些,傷就會好得更快一點。」
「嗯,謝謝你。」
干淨整潔的里屋。不大的梳妝桌。一瓶嶄新的酒精。這是麥牧剛買不久,準備涂抹腳上傷口用的,但是買好後還沒來得及打開,便被冬子為她買的一大堆藥所埋沒了。
紀小蓓將書包從肩上取下,隨手扔在一旁的地面。入眼的是一面光滑的鏡子,在明亮的白熾燈照耀下,將紀小蓓的整個身軀照得一清二楚。
「紀。小。蓓。」她冷眼盯著鏡中的自己,一字一句無比用力地念著。
「我要讓你生不如死死不如生。」她伸出手指,延著鏡中自己臉頰的輪廓,一圈一圈地勾勒。
順時針旋轉。
然後,逆時針旋轉。
拉出放在梳妝桌下面的木凳,她徑直坐了下去,右手捏著一根純白的棉簽,左手是被撕開封口的酒精瓶。她小心翼翼地將棉簽伸進瓶里,看到這些無色的液體瞬間吞噬棉花時,她突然默默的笑了。
你也許不知道她將要做什麼。她將要做的事足足讓你心疼數萬倍!
鏡中的紀小蓓。頭發凌亂地披在兩肩。紅腫的臉頰像是被燒燙的鐵烙印過的一樣,不堪入目。炯炯有神的瞳孔,卻暗藏著渾濁的目光。她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己,仿佛要透過那脆弱不堪的身體看穿靈魂似的。
捏著棉簽的右手已經慢慢地向上移動。所做的直線運動,是朝著右耳的方向平移。
純白的濕潤棉花被她輕輕地旋轉入耳,無色無味的酒精猛地灼傷她耳內的**。「啊——」她疼得齜牙咧嘴,大叫出聲。
「紀小蓓,出什麼事了!」門突然被打開,麥牧走了進來。
「沒事沒事,扯到傷口了。」她轉過頭,沖著麥牧甜甜地笑了笑。
「嗯,那好吧,有什麼事的話記得叫我,我先去外面照顧生意了。」
見麥牧重新將門關上,紀小蓓緊緊地蹙著眉頭。右手的棉簽還被她顫抖地捏著,上面不再是純白一片。而是大滴大滴的黃色渾濁液體,順著棉簽桿滑落在手指上。
她的右耳。
已然開始腐爛。
噓!
不要出聲。
這僅僅只屬于我一個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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