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這樣啊。」燕天三滿意地點點頭,姐姐沒有騙他,真好。「姐姐,你家在江南哪兒?」
「杭州,你呢?」
「我家在關外呢,姐姐,你一定要去我家玩玩,我帶你上山打獵,我們那兒山上有狼,還有熊瞎子呢!」
「好啊。」蘇子澈拍拍他的肩膀,「怪不得你才十五歲就長那麼高了呢!天快黑了,你去生堆火,我去看看能不能獵些鳥雀來烤了吃。」
「還是我去打獵吧,姐姐你歇著就好。」燕天三很高興,有個姐姐真好。
「嗨,打個鳥雀而已,又不是什麼難事,倒是生火,我可不會,我連火折子都沒有哩!」蘇子澈笑著,這孩子還真是個好弟弟呢!
行走江湖而不帶火折子的,恐怕也就他這個姐姐一人了吧!燕天三無奈,看樣子,她真是空長他兩歲,一點江湖閱歷都沒有。燕天三一面為此擔心,一面又覺得慶幸,幸好有他在,他一定會好好保護姐姐的。
燕天三撿來枯枝,生了一堆旺火。這時節草深林茂,本不易拾到柴火,好在不遠處有棵枯死的小樹,久經烈日,早曬得干燥無比,很容易點燃,一整棵樹,夠燒好一段時間了。
不久蘇子澈拎著一只兔子回來了,笑盈盈道︰「今兒個運氣真好,這時候鳥雀都已回窩了,不好打,正想著八成要餓肚子了,想不到竟踫上了一只兔子,嘿嘿,真好。」
擺弄兔子蘇子澈自然不會,從前有葉其錚,後來有莫輕寒,蘇子澈什麼都不用做,只需坐享其成便可,這下離開了莫輕寒,蘇子澈只有對著兔子干瞪眼的份。
燕天三了然一笑,接過兔子,口中說著︰「烤兔子這種活兒,應該交給男子漢來做,姑娘家嘛,縴縴玉手,哪能做這等粗活?姐姐,你也累了,先歇會兒吧,我去去就來。」燕天三不著痕跡地解了蘇子澈的困窘,歡快地走到遠處收拾獵物。
燕天三實在是個很貼心的好弟弟,蘇子澈笑看他遠去的背影,他是不想讓自己看到血淋淋的場景吧,呵呵,這個弟弟真好。
燕天三的燒烤技術好得沒話說,他身上甚至帶了幾個小小的瓶瓶罐罐裝調味料!蘇子澈看著他,目光中很是有些佩服的意味。
「小意思啦!我經常同大哥二姐一同上山打獵物烤著吃,烤個兔子,沒什麼難的!」燕天三大手一揮,很是得意。
「咦?你不是說沒人疼你嗎?」。蘇子澈狐疑道。
「呃,以前,小時候,小時候。」燕天三訕訕道,心虛地不敢看蘇子澈,姐姐還真是聰明,一句話就讓她抓住了破綻。
燕天三岔開話題,湊近蘇子澈道︰「姐姐,義結金蘭都是要有信物的,咱們還沒交換信物呢!」
「信物啊?什麼樣的信物?」蘇子澈啃著兔子腿,含糊應道,「你打算送我什麼信物?」
燕天三從頸子中拽出一條紅繩,紅繩上系著一塊玉佩,燕天三解下玉佩,交在蘇子澈手中,鄭重道︰「這是我從出生便戴著的玉,現在送給姐姐。」
蘇子澈看那玉,徑寬寸半,雕成雙龍搶珠的圖案,觸手溫柔,膩如羊脂,通透純淨,毫無瑕疵,是上好的和田玉。葉其錚留給她的寶貝簡直可堆成一座小山了,蘇子澈自是識貨之人,一眼便看出那玉價值不菲,必是傳家寶無疑,推辭道︰「這玉如此貴重,我看……」
「越是貴重,方才顯得出我對姐姐的心意呀!」燕天三不由分說將玉佩握在蘇子澈手心中,巴巴地望著蘇子澈。
「貴重啊?可是,我沒什麼貴重之物啊!」蘇子澈蹙眉,忽又笑道,「有了!」解下珍珠項鏈和手鏈,模出那把精致的匕首,將三樣東西放在燕天三面前,笑道︰「這兩條鏈子算不上什麼貴重,不過這珠子不錯,可以做個飾物,沒錢花時還能拆下來應應急,這把小刀倒是削鐵如泥,算得上是個寶貝,你看看喜歡什麼?」
燕天三看著那兩條鏈子,那珠子,那成色,還算不上貴重?老天爺!他這個姐姐是多有錢?還沒什麼貴重之物!那匕首就更不用說了,刀柄瓖了兩顆鴿蛋大小的珠子,看起來像是夜明珠,刀鞘上瓖著八顆大大的紅寶石,整個匕首從刀柄刀身到刀鞘都是玄鐵打成,當得起價值連城四字。
然而燕天三只說了四個字︰「我要這個!」
蘇子澈看著燕天三手指著的東西,她腕上的桃木鐲!毫不起眼、雕工拙劣的桃木鐲!蘇子澈不解道︰「你怎麼會想要它?」
「這個鐲子對姐姐很重要吧?相交貴在知心,貴重看中的是心意,而不是值錢與否,三兒想要的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而是姐姐的重要之物、心愛之物。」燕天三鄭重又誠懇地說,稚女敕的臉上隱隱透著一股成熟的氣息。
蘇子澈笑了,模模燕天三的頭,柔聲道︰「老實說,這個鐲子實在是無法跟這三樣東西比,材質普通,雕工拙劣,扔大街上都不會有人撿,但這卻是姐姐最心愛之物。」蘇子澈目光一片柔和,溢著滿滿的幸福,「這是我三歲生日時我哥哥刻的,他刻了兩個一模一樣的鐲子,刻著我倆的名字,還有手拉手的兩個小人,大的他自己戴著,小的給我戴著。」
蘇子澈說著,語聲轉為悲傷︰「四歲時,爺爺將我帶走,然後哥哥就離家找我,十三年沒有回過家。這個鐲子,便是那時起哥哥取下的,直到一個多月前我與哥哥相認,哥哥才把這個鐲子戴在我的手上。」
「我的那個,因為長大了取不下來又勒得手腕疼,加上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便將它破成了兩段,現在戴的這個,是哥哥當年戴過的。」蘇子澈說著,眼中浮起了淚花,如此深情,她傾盡今生都報不完。
燕天三想不到這個普通的鐲子竟會有著這樣一個動人的故事,看到蘇子澈眼含熱淚,笨拙地安慰道︰「姐姐,你別哭呀,三兒不要就是了。」心中也為那個從未謀面的「哥哥」所感動不已。
蘇子澈調整一下情緒,微笑道︰「我哥哥可以為他的妹妹親手雕刻一個鐲子,我為什麼不能為我的弟弟親手做一件信物呢?」
蘇子澈從足踝上解下一串金鈴,道︰「這是我戴了十三年的,從四歲起,每過一年爺爺便會在上面加一枚鈴鐺,本來下個月就要加第十四枚了,可是爺爺去世了。這串金鈴對我的意義不亞于桃木鐲,現在我把這串鈴鐺送給你。」
蘇子澈說著,用那把精致的匕首在鈴鐺上刻上「有」「同」二字,把小刀和鈴鐺一同交給燕天三,訕笑道︰「忘了我不大會寫字了,本來想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惜我只會寫這兩個字。」
燕天三接過,補全了剩下的四個字,刻上「寶兒、三兒」,想了想,又在最後一個鈴鐺上刻了個「澈」字。蘇子澈道︰「我知道男孩戴這串鈴鐺難免覺得別扭,你無需系著,收起來便好。」
蘇子澈將雙龍玉佩戴在頸間,收起珍珠匕首,燕天三也將金鈴戴在了手腕上。
蘇子澈看著吃得一干二淨的兔子骨頭,愁眉苦臉道︰「壞了,明天得餓著肚子上路了!都怪我,把干糧全吃了,唉!」越說越懊惱,簡直就要蹲在地上深刻反省再發表一番情真意切的悔過之語了。
看到蘇子澈這副模樣,燕天三又好笑又好氣,他們明明買了好多糕餅點心當干糧,誰知不到一天工夫,全部被蘇子澈一路不停嘴地吃完了,別說明日的早點了,就是今夜的晚餐都沒留下,要不是這只倒霉的兔子,他二人免不了要餓肚子了。
燕天三看著蘇子澈,忍不住連連搖頭,怎麼會有女孩家那麼能吃!一天到晚不停地吃,絲毫沒有女兒家該有的矜持與羞澀。他的二姐表姐什麼的,對口月復之欲可節制得緊呢!
「別擔心了,這里離鄭州城最多半個時辰的路。」看她一臉自責懊惱的樣子,燕天三忍不住安慰她。
「咦?你怎麼知道?難道你以前來過這兒?」蘇子澈不信,他一個關外的小孩子,不大像是來過中原,並且那麼巧來過這片林子。
「我雖沒來過,但是卻知道前方就是鄭州,而這片桃林,絕不是野生的。有那麼大的桃林,不會是小村小鎮,桃子成熟後必須盡快賣出去,所以這兒離大城市不會太遠,以咱們的馬來說,半個時辰走的路,已夠桃農趕上大半天的了。」燕天三分析的頭頭是道,一臉得意地向蘇子澈展示他的聰明才智與心細如發。
「對哦,三兒,你好聰明呢!」蘇子澈皮笑肉不笑。
「過獎過獎。」得意洋洋的燕天三拱手為禮,裝模作樣地自謙,還想再吹捧自己幾句。
「這麼說你是故意在這兒停下,哄著我跟你結拜,害得我露宿荒郊,夜深露重的,吹著涼風喂蚊子的嘍?」蘇子澈拳頭捏的「 啪 啪」響。
燕天三的笑僵在了臉上,他的姐姐真聰明!這麼快就被看穿了!燕天三看著蘇子澈一副咬牙切齒地表情,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神色,委屈道︰「姐姐,你不能打我!你說過會好好照顧我的!你發過誓的!」
蘇子澈笑得有如春花初綻,搖曳生姿,嬌聲道︰「我不打你,呵呵,我、只、揍、你!「二人鬧成一團,笑聲在寂靜的夜空中傳開,驚起了幾只宿鳥。